蘭葉︰「不,你們先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田盛的眼中閃過失望之色,現在是特殊時期,他很希望大家都能勇敢地站出來互相幫助,唯有團結一心,才能渡過難關。可人各有志,他不能強迫,只能尊重。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扶著王忠往小診所走去,留下蘭葉一人蹲在原地整理煙絲。
診所的面積很小,里面擠滿了傷患,整個診所只有一名姓鄭的男醫生,另外還有兩個幫忙打下手的大嬸。
大家都在排隊等著救治,氣氛相當焦慮,當田盛扛著王忠走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齊刷刷地將目光轉向他,有幾個人跟他找了聲招呼,並上前詢問搜救隊的消息。
田盛左右看看,發現這里面但凡能站人的地方已經被擠滿了,他只能扶著王忠從人群中走過,抹了一把汗水︰「鄭醫生,情況怎麼樣了?」
鄭醫生正在給一位傷者縫合傷口,頭也沒抬地說道︰「感染發燒的人越來越多,藥品所剩不多,情況很糟糕。」
田盛沉默片刻︰「我會繼續發送求救信號,爭取早日聯系到上級。」
此時此刻,這里的所有人,都在指望政府的救援。
大家全都眼巴巴地看著田盛,場面寂靜無聲,田盛覺得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這時候的蘭葉正靠在大黃身上閉眼休息,而她的意識,早已經飄入空間之中。
飄渺虛無的空間世界里,蘭葉依照記憶中的抗生素配方,尋找出相對應的藥品。這些都是成品藥,要想配出特效抗生素,還得進行二次加工。
蘭葉又在生活用品區里仔細翻找,尋出兩個玻璃瓶和一把塑料吸管,還有幾個吃飯用的碗筷勺子。
道具相當簡陋,只能湊合著用用。
她動用意念,仔細控制分離藥物的速度,這是個精細活兒,力氣不需要很大,但非常消耗精力。
好在配方很完善,只要完全依照它的步驟進行調制,沒出過一次差錯,就讓她把特效抗生素給配出來了。
玻璃瓶里滿滿的都是透明液體,看起來就像清水般,無色無味,但它揮發性極強,必須謹慎使用,免得浪費了。
意識月兌離空間,回到身體里,蘭葉睜開眼楮,大黃在她臉上舌忝了一口。
她模了模它,然後站起身,卻發現兩條胳膊非常酸痛,這是在空間里過度使用意識的後遺癥。
忽然,地面再次發生晃動!
大黃繃緊身體,高聲狂吠,蘭葉急忙半蹲身子,努力穩住平衡。周圍其他熱也都被嚇了一跳,紛紛往空地里集中,時不時能听到有人在驚恐的尖叫,還有親友們彼此之間的焦急呼喊。
第二波地震大肆來襲,地面晃動得越來越厲害,有些人沒能站穩,順勢被摔倒在地。人們驚慌失措,不停地你推我搡,場面越來越混亂,甚至于有人在混亂之中被踩成重傷。
再這樣下去,地震沒有把人震死,反倒是人們自己把自己給踩死了!
警察們再次出動,嘶聲力竭地呼吁人們保持冷靜︰「不要亂跑,不要擠人,請站在原地不要亂動,如果看到有人在你身邊摔倒,請伸手扶他們一把!這只是余震,不要害怕,它很快就會過去!」
喊聲還在不停地循環,混亂的場面終于得到些許控制,那些被踩傷的人被扶起來,哭喊聲稍微平緩了點。
可就在此時,大黃忽然叫得更加厲害了,它不停地在原地打轉,時不時地低頭聞一聞地面,喉嚨里發出危險的警告聲,情緒非常焦躁。
蘭葉不明白它的意思,它由轉了幾圈,終于不再吠叫,張嘴咬住她的褲腿,使勁往旁邊拖拽。
她順著它的力度,穿過擁擠的人群,跑到一塊被廢棄的菜地里。
轟隆一聲巨響,一棵大樹倒了下來,狠狠砸在蘭葉剛才站立的地方!
有人閃躲不及,被大樹砸中,慘叫聲此起彼伏,濃郁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蘭葉後知後覺,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大黃的提醒,或許她現在已被砸成肉餅了。她伸手模了模大黃的腦袋,顫聲道︰「謝謝。」
大黃舌忝了舌忝她的手心。
有人在驚聲尖叫︰「地……地裂開了!」
原本平整的地面在晃動之中裂開一條縫,並伴隨著地震的加劇,這條裂縫越來越大,不斷有人失足摔進去,生死不明。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慌不擇路地四處逃散,女人們的尖叫聲,孩子們的哭喊聲,以及警察們嘶聲力竭的呼喊……此起彼伏,交錯成一曲震耳欲聾的絕望篇章。
蘭葉雙手放到嘴邊,放聲大喊︰「來這里!」
她的喊聲轉眼就被吞沒,只有少數幾個人注意到了她,連滾帶爬地朝她靠近。大黃也跟著狂吠起來,洪亮的聲音穿過人群,終于引起警察們的注意。
警察們以最快的速度,連拖帶拽地將人群往菜地里趕,蘭葉急忙後退,避開蜂擁而至的人群。
這片菜地非常寬闊,後面連這一大片的田地,里面還長滿了來不及收割的水稻,沉甸甸的稻穗伴隨地震劇烈晃動。
蘭葉被擠到了田地里,一腳踩下去,全是黏糊糊的泥巴。
這場地震持續了十多個小時方才停止,菜地里已經擠滿了難民,就連田地里也站了不少人。蘭葉爬上田埂,大黃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它弓起身子使勁甩毛,將身上的泥漿全部甩出去。
蘭葉原本被它濺了一臉的泥巴水,好在她對此不甚在意,隨手模了一把臉,就一坐在田埂上,彎腰將兩只灌滿泥漿的鞋子月兌掉。
她把鞋里的泥漿全部倒掉,隨手拽了一把野草,將鞋子和腳丫子擦了擦,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將鞋子套回去。
旁邊有個女孩子呆呆地看著她,幾乎不敢相信髒成這樣的鞋子怎麼還能穿,難道都不覺得難受嗎?!
這次地震持續的時間不算長,但級別遠比第一次要高得多,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人在地震之中失蹤,至今生死不明。只要那些僥幸逃過災難的幸存者們,其中有過半的人都受了傷,鄭醫生忙得團團站,恨不得將自己拆成十個人來用。
診所已經在地震中倒塌,他跟兩名警察齊力將所有患者轉移到這里,直接就在菜地里救治傷患。
蘭葉來看望忠叔,他已經陷入昏迷之中,不停地說著胡話。
她找到鄭醫生,簡單地做了個自我介紹,順利加入救人的行列之中。
鄭醫生原本還有些擔心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醫術不行,可在看過她處理傷口的老練手法之後,立刻就將這份擔心打消了。他沒有再分心關注她,而是專心投入到手頭的工作中。
蘭葉趁人不備,偷偷將特效抗生素混入青霉素瓶中,再將它分別注射進傷患體內。
當田盛將幸存者們安頓好了之後,已經是第二天凌晨,天色灰蒙蒙的,啟明星掛在天際邊,散發出慘淡淡的灰白光芒。
連續兩天兩夜的操勞,已經讓這位年輕的警察非常疲倦了,但他還不能休息。他找到鄭醫生,詢問傷患們的情況,卻意外發現蘭葉也在這里幫忙救人,意外之余,不免喜形于色︰「你怎麼會在這里?」
蘭葉︰「過來看看忠叔的情況,順便幫幫忙。」
「不管怎麼樣,都非常感謝你的雪中送炭,」田盛頓了頓,「忠叔好些了嗎?」
蘭葉︰「炎癥已經減輕,燒也退了,正在休息,情況還算穩定。」
田盛非常欣喜,在詢問過鄭醫生過後,發現不僅是王忠,還有其它傷患也都已經退燒了,情勢意外好轉,之前的傳染病猜想已經被排除。
這個好消息被傳遞開來,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壓抑的氣氛隨之放松了些。
鄭醫生沒有高興太久,很快,另一個大問題出現了——藥品數量告急。
藥品所剩不多,傷患商量卻在增加,等藥品用完了,這些傷患就只能眼睜睜地等死。
他將蘭葉叫到角落里商量此事,蘭葉的回答簡單粗暴︰「先斷定傷勢輕重,依照情況決定決定是否救治。」
鄭醫生︰「什麼意思?」
「所有受了輕傷的人,以及傷勢太重的人,都不用搶救。」
鄭醫生啞然︰「你……你這是讓我們見死不救?!」
蘭葉垂下眼眸︰「你應該很清楚,我們的能力有限,救不了這麼多的傷患。我們只能有選擇性地救人,盡量避免浪費精力和藥品,這樣才能讓更多的人活下去。」
鄭醫生陷入沉默之中,理智告訴他這是目前最合理的辦法,可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在很多時候卻很痛恨這種理智。
見他不說話,蘭葉又道︰「如果你下不了這個狠心,就讓我來做這個壞人吧。」
她剛轉身,就被鄭醫生叫住︰「不,還是讓我來吧。」
……
作為一名醫生,救死扶傷是職責所在,在鄭醫生的認知之中,病人就該一視同仁。他從未想到過會有這麼一天,必須將生命區別對待,有些人可以救,有些人卻沒必要救。
他將听診器從面前的重傷患者胸前拿開,沉重地說道︰「抱歉,他傷得太重了,幾乎沒有救活的可能,我幫不了你們。」
傷患家屬不敢置信,不停地哀求他救救他們的親人,可是鄭醫生卻只能搖頭離開。傷患家屬憤怒地沖過去,揪住他的衣領,憤怒地質問︰「他明明還沒有死,他的身體還是熱的,心髒也還在跳動,你怎麼能見死不救?你這個庸醫!」
鄭醫生並不還手,任由他們發泄怒罵,直到他被人狠狠砸了一拳,才有人上前將他們拉開。
那人還在罵,言辭極其尖銳,鄭醫生始終一言不發。
有眼尖的人發現了鄭醫生的異樣,詫異地問道︰「鄭醫生,你……你怎麼哭了?」
听到這話,眾人皆是一靜。
鄭醫生緩緩抬起頭來,眼眶通紅︰「對不起,我救不了你們,真的……很對不起……」
蘭葉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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