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跟在柳博延身後走進法醫辦公室,他要找的人似乎不在,值班的法醫告訴他去解剖室找。♀
陶然一听解剖室就有點頭皮發麻,上回暈血的經歷還歷歷在目。
柳博延知道她有這個毛病,「不敢去就在這等著。真虧你還有勇氣跑到這里來求人辦事,你應該听到法醫兩個字就暈了才對。」
陶然被他奚落得無地自容,但還是堅持道,「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求人總得有點誠意啊!」
「隨你吧,別給我添亂就行了。」
這時候他的口吻跟姜禹還真像。
他們去了二樓解剖室,陶然竟然奇異地聞到了香菜的味道。柳博延認識的法醫不會真的跟電影電視里演的一樣在解剖室里吃東西吧?未免也太重口,太放的開了。
解剖室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邊走邊用香菜搓手。
看見門外的柳博延,原本冷清的表情漾起笑,「你怎麼在這兒?今天是什麼風啊,竟然把柳總給吹來了!」
柳博延朝他點頭,介紹道,「這位是我妹妹柳陶然,今天過來是有點事想拜托你。」
「噢∼就是她啊!」男人露出幾分了然的表情。也沒有漂亮到哪里去嘛,中人之姿。
柳博延輕咳,瞪了他一眼,他才正色跟柳陶然打招呼,「你好,叫我蒼術就行了。」
陶然不知他們之間打的什麼啞謎,也堆起笑,「你好你好!」
他本打算紳士地跟她握一握手,看看手里揉爛了的香菜才作罷了,「走吧,去我辦公室談,這里氣味不太好。」
陶然好奇,「你手里的香菜是做什麼的?」
「哦,剛剛解完腐尸,蠟化了,太臭,所以用這個把手上殘留的味道去掉。」
他說的那樣輕松隨便,陶然听完卻覺得胃里一陣翻涌。♀
「說吧,來找我什麼事?難得柳博延大駕到我辦公室來,能幫的我一定幫。」
蒼術換好衣服回到辦公室,陶然發現他穿armanijeans的襯衫,其實先前就有留意到他腳上穿的純手工定制皮鞋,都說作醫生的人穿衣品味大都體現在鞋上,因為白大褂一罩就只看得到一雙腳。而他就這麼公然踩著意大利工匠的心血套上鞋套進出解剖室和凶案現場,毫不心疼。
他很講究,也並不刻意低調,大概是家境非比尋常的富貴公子,否則以他的薪資估計撐不起這套行頭,也不會跟柳博延相熟。
人以群分。
柳博延也不跟他客套,「我妹妹最近跟的一條新聞,遲遲等不到法醫這邊的報告,不知你這邊能不能優先處理?」
蒼術問陶然︰「什麼案子?」
「城中廢棄的院落挖出女性的骸骨,法醫初步判斷死亡時間三年左右。」
「噢,這個,正好是我手頭的案子。承案民警是……姜禹,沒錯吧?是你男朋友?」
陶然臉色緋紅,听到正好是蒼術的案子又不由慶幸,「你能幫幫忙嗎?」
他不答反問,「這案子他查的很急?為什麼?」
「因為……受害者可能是他以前的女朋友。」
蒼術眸色一深,轉頭看了看柳博延,「是三年前跟段家有關的那個案子?被綁架後下落不明的蘇苡?」
這事江臨果然無人不曉。
柳博延點頭,「我知道你剛空降過來,如果很為難,就算了。」
他們剛才也看到了,蒼術手頭棘手的案子不止一件,不是白骨就是腐尸。♀
「談不上為難。」蒼術十分篤定,「其實我這邊常規的工作已經完成的差不多,只不過請了外援,等他用電腦先進科技幫忙還原人物生前面貌,到時候再一起出報告。」
「真的?那太感謝了。」陶然這話是由衷的對面前兩個人說的。姜禹能早點拿到法醫報告,就能早點破案,放下心頭負擔。
柳博延和蒼術兩人各懷心思地看了她一眼。
蒼術笑笑,「其實你也挺著急知道這案子的結果吧?你希望這骸骨是蘇苡,還是希望不是?」
陶然不吭聲。
離開法醫中心,陶然才問柳博延,「大哥你人脈真是廣,怎麼連這麼厲害的專業人士都認識,還這麼熟稔?」
蒼術不過跟姜禹差不多大年紀,空降法醫中心任副職,听說已經相當于處級待遇。他自己調侃不過是學歷好用,美國常春藤法醫學博士,加上真正的csi辦案經驗……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陶然說不清他是謙虛還是自負,卻看得出專業領域內他憑借的是認真態度和真正實力。
柳博延一哂,「他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別看他一副精英人士的派頭,他弟弟卻是汽車拉力賽的車手,我先認得弟弟,然後才結識兄弟倆人。」
陶然覺得有意思,「你是拉力賽車隊贊助商?」她知道他喜歡汽車和速度,如果不是被身體拖累,說不定玩票也要作一回賽車手。
「嗯,最大的贊助商是他爸,蒼家生意做得很大,家里有的是錢給他們燒。」
「比柳家的生意還大?」
「不能同日而語。」柳博延看她的眼神簡直就像在說你根本就是個井底之蛙,「他們父親繼承家業的時候,我爸還沒起勢。」
只是他並不羨慕,創業容易守業難,到了蒼術兄弟這里,都無心商場的汲汲營營,也是苦惱。
陶然唏噓,富家公子能有勁頭鑽研這樣一份辛勞的工作,並能成為佼佼者,真的很不容易了。
柳博延嗤笑,「怎麼,又感慨得恨不能寫個人物傳奇?告訴你,他們家底也有黑色背景,跟你憎惡的段家有相似之處,現在雖然洗白了,但其實跟段家的人都有些交情。」
陶然一驚,「那他會不會……」
「不會。」柳博延不等她說完就嚴肅否定,「不管你懷疑什麼都不要隨便懷疑他人的專業操守,我了解蒼術的為人。而且我說了,他家底早就洗白了,家里的事跟他沒有關系。」
陶然點頭,是她草木皆兵了。
「大哥,真的謝謝你。還有公寓的事,我也知道了。」她忽然發現欠他很多人情,有太多感謝的話都不知怎麼出口,畢竟他們曾經相處的太過別扭了。可她如今的感激是真的。
「公寓為什麼沒繼續住?」柳博延沒有否認,只問最關心的問題。
江臨的夏天,日暮也炎熱,他頂著陽光時間久了就有些昏眩。
陶然把那天在電梯的遭遇說給他听,他身體晃了一下,手撐在車子上,陳久趕緊過來扶他。
陶然只看到他泛白的指節和略微急促的呼吸,「大哥,你沒事吧?」
他狠狠地搖了下頭,「你愛住哪里就住哪里吧,反正我本來也只是打算租下來做個分公司的臨時辦事處,你也不想繼續租就去退了,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他似乎是生氣了,上了車也沒打算繼續載她,絕塵而去。
隔天蒼術就親自打電話給她,「骸骨案的報告做好了,今天就可以送到姜禹那邊去。」
「謝謝你蒼醫生,真的太感謝了!你哪天有時間,要不我請你吃飯吧,叫上我大哥一起。」
蒼術在電話那頭輕笑一聲,「吃飯就不用了,那天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不如你滿足下我的好奇,給個答案吧!」
陶然迷惑,「什麼問題?」
「你希望這骸骨是蘇苡,還是希望不是?」
陶然一怔,握緊了手機,「……蒼醫生,你別逗我了。」
他才是要告訴她答案的那個人吧!
果然听到蒼術道,「案子沒破,一切就還是機密,不能對外講。不過我可以給你一顆定心丸吃——如果段輕鴻要殺人,就不會再讓人找到她,哪怕是骸骨也不會。」
「你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能告訴你的就是骸骨案跟段輕鴻無關。」
陶然想到柳博延提起過的段蒼兩家似乎有些交情,莫非蒼術認識段輕鴻或者知道些什麼?
「喂,喂喂……蒼醫生!」
電話已經掛斷了。
陶然深吸一口氣,用冷水洗了把臉,重新振作起精神。不管怎麼樣,案子應該有了進展,她要去找姜禹,這幾天他大概過得很不好。
她自己做了一份紫菜包飯,食材新鮮,餡料十足,仔細裹緊了,切成勻稱的圓塊碼滿兩個飯盒,是為姜禹和他的同事們準備的點心。為了案子連軸轉的工作,他們都很辛苦了。
他警告過她別再帶吃的喝的去辦公室,但這是她自己親手做的,心意應該又有些不同吧?
說來慚愧,媽媽有那麼好的廚藝,她卻只會做這種再簡單不過的冷飯團。媽媽也提過要教她下廚做菜,以前她總推說工作忙,不願意學,反正來日方長,有了愛人要結婚的時候再學也不遲。可現在,她有心想學,媽媽大概也沒有精力教她了。
她收拾好心情,提著飯盒趕到姜禹單位去。
在派出所門口,她看到了蒼術的助理,那天在法醫中心見過的。
法醫報告大概也才剛剛送過來。
姜禹坐在辦公室蹙眉看著手中的報告,指間的煙卷快要燒到手指他還渾然不覺,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滿是煙頭。
看來她送給他的糖,他沒記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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