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千語的臉色極為濃重,甚至稱得上神情戒備。
那一劍的速度並不算很快,對他這等身手了得之輩,分分鐘鐘便可躲閃開來,卻也不見他的身子有過一絲的挪移。
青銅劍看似不快,實則是太快了。
潮起于潮落,難得的一絲縫隙,藏著劍,除了劍,若不想被海水淹沒,除了快點,再快點,別無他法。
這是茅肇在海邊漁村苦苦靜坐了五年才磨礪出的一劍。
眼力與出劍的速度,都是在日復一日的潮起潮落中才枯燥枯坐中悟出的唯一一劍。
道法自然,道家人追求天人合一,茅肇從小在茅山研讀道家經典,對于道教先賢的諸多事跡心生敬仰,同時卻融合了那尚且沒有在中原遍地開花的禪學,枯禪一坐五年,一劍斬出,不敢說山河具干枯斷裂,斷浪斬荊棘多少不在話下。
這一劍揮出,不看結果,也不看過程,茅肇則已經獨自閉上了眼。
腦海里,思緒則已經倒朔到了四十年前,正直壯年的他,道袍背青劍,手捻一支枯柳,在那海岸邊一坐便是五年。
餓了吃食海蝦,累了就地而眠,不分嚴寒酷暑,直到那一劍的領悟,這才離開了起身而離去。
正是因為如此,茅肇才對于潮水一線非常的自信。
五年磨一劍,也有人用了一生來鑄造一劍。
這一劍雖然不是茅肇最巔峰的一劍,卻是茅肇最為自信的其中一劍。
劍影收縮,青芒徒留一線,如霓虹燈般一閃而過。
一頭在茅肇,一頭向仇千語穿梭而去。
我在這一頭,你在那一頭。青芒一線,終于徹底的散發開來。
仇千語手臂的青筋就像那一只只蚯蚓在蠕動,白玉不知何時落入了他的手中。
高出仇千語半米多,這把異常修長的潔白如玉之劍,豁然踫上那青芒一線。
青白光芒交纏,如蛇類般撕咬。
一閃而過的劍影,瞬息間,這才露出了仇千語的身影。
衣履如常,血紅色鮮艷得有些奪目。
那張頗為清秀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變化。依舊冰冷如鐵。
仇千語緊握著白玉,呈架住的手勢,青芒幽幽彈起,在茅肇的頭頂上歸位,青芒縈繞于劍體。清幽翠綠,充滿生機勃勃的氣息。
「如果四五十年前道教有你這等人物。我兄弟二人也不能殺得那麼盡興。」仇千語臉色如昔。望著對面的茅肇,沉默片刻後說道。
茅肇臉色凝重,青銅劍青芒彌漫,實則劍刃則已經碎了幾道裂痕,遠看可能無法看見,作為與青銅劍性命相連之人。茅肇第一時間內,便已受了創傷,喉嚨一股甜意涌上腦海,卻被他深深咽了下去。
「潮水一線也不是那麼好接的吧。」茅肇眸子精光一閃。看著臉色如常的仇千語淡然道。
仇千語深深地看了茅肇一眼,如果一口鮮血流出,頓時眼楮冷冽了許多。
「我兄弟二人最睚眥必報,這一劍之仇,馬上還給你。」
話落,白玉猛然從仇千語手中直射而起,白色暈光彌漫,雨滴墜落,遙遙望去,如同干冰縈繞的場景,異常的夢幻。
「這一劍,盤嘯。」
仇千語食指忽然裂開一道口子,幾滴鮮血如同有靈的靈物般,穿梭而出,點在白玉的劍柄上,血入劍柄,瞬間以肉眼不可視的速度消融消散。
血珠融入劍柄,就像那油倒入了油鍋中,瞬間沸騰產生了劇烈的效應。
此刻,白玉的劍體忽然通紅剔透,雖沒有鮮血滴落,卻散發著一股令茅肇眉頭緊蹙的血腥味。
「養劍?」茅肇一眼便道出了仇千語此舉的來歷。
回答他的是血紅通透的白玉,現在已經不再是潔白如玉,反倒是充滿了一股說不出的邪氣,那股血腥氣味,令茅肇眉頭驀然一緊。
「難怪能夠從野孤子手中逃命。」茅肇自言自語道,卻不敢有一絲的懈怠。
養劍與前文提過的養刀之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都是以渾身氣血融合一絲氣機從而達到窺探劍仙之境的旁門左道,雖說是旁門左道,卻也威力十分驚人,能夠借此窺得劍仙的一絲皮毛本就足以說明問題。
茅肇深知養劍的厲害,豈敢有一絲的懈怠。
濃濃的血腥味迎面而來,懸于茅肇頭頂上的青銅劍驀然一震,斜著劍柄,刺了下來。
哧的一聲輕響,青銅劍散發的青芒之色被緋紅劍芒給點著了般,瞬間消散了許多,在茅肇的注視下,青芒漸漸地被腐蝕掉,幾個呼吸後,徹底露出了青芒縈繞的劍體,緋紅越濃的白玉劍尖點著青銅劍的劍柄,猶如蛇被打中了七寸,青銅劍不停地抖動。
「起。」
茅肇一聲輕喝,眸子里的符光芒再次一閃而過,以符御劍,對他的消耗不小,青銅劍有如神助般,瞬間掙月兌開白玉的壓制,青芒再起掀起,茅肇的額頭則已經開始滲出水珠,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
「想躲?」仇千語冷笑一聲
「哪有那麼容易。」
白玉嘩地一聲嗡鳴,綻放出異常強烈的血紅光芒,先是十幾道,後來又衍生出數十道,整整八十一道劍影在虛空中浮現。
茅肇瞳孔一縮,漆黑的眸子全是血紅色的劍影,一點點的緋紅開始彌漫他的雙眼。
「血海。」
仇千語一聲冷喝,矮小的身子氣勢卻異常恢弘,雙眼通紅,配上那一套血紅色的裝扮,一眼望去,給人一種異常憋悶的難受特質。
血海,確實是血海。
白玉劍綻放的八十一道劍影,重重疊疊,或是整戈交錯,或是凝視不動,仇千語的天靈蓋不停地散發出一縷縷血色光芒,匯向頭頂的那一片天空,血紅色濃郁得如那化不開的稠血般,每一個呼吸的時間,血紅色便越濃,那股血腥的味道便越發彌漫開來,連飄落下來的雨珠都蘊含著一股血腥味道,直令人作嘔。
「這是用兩萬條性命提煉出來的血氣,希望能夠讓你滿意。」
這一刻的仇千語,滿頭黑灰參雜的頭發漫天飛舞,血紅色錦袍 作響,眸子通紅,配合著頭頂上的那一汪血紅,便像那爬出地獄的嗜血修羅一般,那滔天的血腥味令人發指。
茅肇臉色凝重,第一次感到了濃濃的危機。
青銅劍如臨大敵般嗡鳴顫動,青芒彌漫的劍刃,那一絲絲的裂痕再一次蔓延開來。
「誅魔。」
茅肇眸子符與劍影轉換,往前踏出一步,猛然怒喝,青銅劍震動,青芒越發的濃郁,茅肇吐出一口鮮血,灑落在青銅劍上,融入那一絲絲的裂痕中,青銅劍大放光彩,青芒濃郁得令人耀眼。
同樣是以血灑劍,茅肇選擇卻不是同樣的法子。
仇千語以血祭劍,而茅肇則是以血驅劍,兩者本質上有著天地懸殊的區別。
茅肇的以血驅劍雖然沒有像仇千語以血祭劍那般青銅劍產生夸張的效應,卻也將青銅劍的威力催發到了極致。
仇千語頂著一片血海,血紅色的九九八十一道血紅色劍影,而茅肇則只有一劍,一把散發著磅礡生機的青銅劍。
血腥的死氣與磅礡的生機,兩種相互截然不同的氣息轟然踫撞。
仇千語眸子血紅色一閃而過。
頭頂上那一汪血海與八十一道血紅色劍影以驚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茅肇穿梭而去。
「如果你能擋下,我即收劍走人。」仇千語遙望著臉色忽變的茅肇,語氣冰冷道。
茅肇眸子精光閃過,猛然一拍胸口,繼而又突出一口血霧,青銅劍一震,青芒忽而退去,幻化出一縷紫色光芒。
神秘的紫色,青銅劍忽而一掃溫和的氣息,變得暴躁起來。
茅肇的額頭一枚符閃爍,臉色卻有些蒼白,顯然,為了逼出更強的劍氣,他也豁出去了。
血紅與幽紫,猛然相撞而上,雨滴支離破碎,兩道身影如同被車撞倒,倒飛了出去,足有十幾米之遠這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