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下了快兩天了，從昨天清晨到今天的午時已過，愣是沒有停過，淅瀝瀝地下個不停，這種天氣，本是最佳休憩偷懶的悠閑時間，卻有太多的人坐不住，以及睡不著。
董卓便是一個，披上甲冑，顯得有些壯碩的董卓已經站了很久，幾個時辰約莫是有了。
數萬西涼鐵騎人人牽著戰馬的韁繩，甲冑不離身，雖然都是站著，待遇卻比那些個大將好上不少，至少還能尋著遮雨的地方養精蓄銳一番，而十幾個陪董卓觀察著長安城外情況的大將們則一直站在雨中。
雖然穿著鐵甲，卻依然感覺到莫名的難受，雨水順著縫隙，流入內甲，黏黏濕濕的感覺確實有些不舒服。
而董卓一點都沒感覺的模樣，高聳近四米的戰旗下，身子如一尊石雕般恆古不動，眸子冷漠而幽深地望著那結陣在長安城外的兵馬，面無表情。
李儒的身子同樣在雨中淋著，略顯蒼白的臉上與董卓近乎無二的表情，形似兄弟而非翁婿的兩人，一站就是幾個時辰。
雨水已經將李儒的錦衣打透，甚至連發冠都有些歪斜掉了，這個素來重視風采的西涼首席謀士卻罕有的不管不顧。
腳步聲響起，伴隨著淤泥與積水濺起的悶響，一道略顯修長的身影走了過來。
李傕郭汜樊稠張濟段煨等十幾個大將只能在十步外待命，而此人卻毫不猶豫地朝前面唯一的兩道身影走了過去，雖穿著一身的戎裝，卻擋不住身上那一股翩然氣度，與李儒比起來，絲毫不見遜色。
此人便這麼光明正大地從十幾個大將的眼前走過，身子修長挺拔，那張看起來雖然有些普通的臉上卻掛著一絲令人不忍產生惡感的笑意。
他便如此悠悠然地朝董卓李儒走去，沿途朝李傕郭汜樊稠張濟段煨幾個跟隨董卓日久的老將點頭示意，那幾個地位極高的老將同樣回之以善意的神色。看樣子，此人在西涼軍中的人緣還算不錯。
腳步在董卓的三步之外停住，僅次于李儒，這個看起來年歲不大的男子，抱拳道︰「末將賈詡見過主公。」
此人儼然便是三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毒士賈詡，出道之初，先為董卓的中郎將，以武將後轉謀士，可謂文武皆備的大才。
董卓恆古不動的身子微微一動，這才轉過身來。望著抱拳彎腰的賈詡。眸子閃過一絲精光。
「這麼快就歸來。可還順利？」
李儒同樣轉過身子，望著這個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男子，眸子閃過一絲異色。
賈詡聞言，曬然一笑應道︰「統共捕殺了七支斥候。算不得艱難，倒是被並州的那群野狼給叼走了七十多號人，損失不小。」
董卓眉頭一蹙，皺眉道︰「模到了並州那群虎狼的位置沒？」
「當然。」
賈詡笑了笑道︰「戰死了七十多個精銳的魚公，如果一點收獲都沒有，末將豈還有臉面回來見主公。」
董卓聞言，皺著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死多少人他素來都不關心，除了結果。過程怎樣對董卓而言，不過是一點傷亡數字罷了，只要目的達到了，董卓就能滿意，而他滿意了。賈詡的腦袋自然還有逗留在脖子的價值，這點，所有在董卓麾下混飯吃的將領都心知肚明，包括賈詡同樣如此。
「依末將看來，袁尚心中似乎有所倚仗，根本就不急著攻城，末將親自帶隊潛了過去，卻發現虎狼烈軍已經在安營扎寨，壓根兒就沒有趁勢殺向長安的跡象。」賈詡說道。
「嗯？」
這回倒是李儒說話了，眸子閃過一絲精光，說道︰「難道他還在等什麼？」
董卓剛舒展開來的眉頭再次皺起，不解道︰「難道他還有其他兵馬還沒到？」
「應該不是」
李儒搖了搖頭道︰「袁尚手中的兵力，原本只有八萬嫡系，前些時候臨時征募了近十萬兵馬，不過除了要分守並州各郡之外，還要布防雲中一線震懾鮮卑人，而另一部分兵馬則需要前往幽州支撐起第二戰場，以我看來，這四五萬的兵力已經是他能調動的極限了。」
「那他在等什麼？」董卓疑惑道。
李儒看了賈詡一眼，卻見他面色淡定，便隨口一問道︰「文和，你說說，袁尚在等什麼。」
賈詡倒也沒有藏拙，笑了笑道︰「其實大家都一樣，都在等待長安城內風雲變色後的結果，是血流成河的火拼，還是兵不劍刃的相互妥協？不管如何，長安內那人應該做足了準備，各家情報骨干也深陷其中，多方勢力的博弈一定很精彩，那人幾十年的布置，多多少少還是能取得一些效果的，就是不知道，能夠驚起多大的波瀾就是了。」
李儒微點頷首，眸子里的異彩再一次閃過，深深地看著眼與自己直視的賈詡，嘴角浮起一絲誰也說不清楚的笑容。
「如此說來，那老女人這回是徹底豁出去了，點燃了長安這一個炮仗，想干嘛？」董卓再一次問道。
董卓語氣微頓︰「難道還沒有放棄那個丁點希望都沒有的春秋大夢？」
「約莫是吧。」李儒笑了笑，眸子里盡是嘲諷。
這漢室，從本質上，也算是被他一手給摧毀的，董卓的所有陰狠絕戶計大致都是出自他的謀劃，如果說劉漢子孫最痛恨的人是誰，董卓只能排在第二位，排在第一的反倒是李儒。
「既然那老女人豁出去了，王方擋得住麼？」董卓沉聲道。
「懸」
李儒與賈詡搖了搖頭，對于王方的本事，三人都心中有數，說不上無能，關鍵是要看對手是誰，董卓口中的老女人活了一個甲子，甚至以死瞞騙過了世人，其心機自然不用多說，與這等人物交鋒，王方與之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上的。
董卓微點頷首，臉色陰沉道︰「自然如此，賈詡你親自跑一趟，不管來不來得及，盡量補救便是。」
「喏。」賈詡點了點頭，便抱拳道。
「去吧。」董卓揮了揮手，示意賈詡離去。
賈詡聞言，也不見帶上多少人馬便自個兒離去，這個時候人馬更多，目標更大，反倒是單槍匹馬好做事一些。
待賈詡離去，董卓眯著眼楮，看了眼長安城外一眼，頭也不回淡然道︰「王方撐不住，賈詡呢？」
李儒面無表情地模著下巴的胡須，不假思索應道︰「十個王方都比不上賈詡，不過至于他能否在火中取栗，還得拭目以待。」
「唔。」
董卓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身體猛然一震，濕漉漉的甲冑，頓時蒸發開來。
身後了李儒的視線投向了長安城外，身材高大壯碩的張飛隔著數百米與曹軍對峙。
曹軍數萬人，聲馬喧囂，卻沒能讓它眉頭有過一絲的皺痕。
一百多名精銳斥候拍馬而去，曹軍並沒有攔著，同樣的，曹操麾下的精銳斥候游擊郎悄然融進長安，普通將士也許沒有察覺，卻逃不過張飛的雙眼，好在，張飛倒也權當沒看見，任憑那些個游擊郎順利地潛入了長安城。
游擊郎乃是曹操麾下虎豹之外的另一支精兵悍將，人數不多，卻是十八般武藝各般形色之人都有，人數雖不多，也沒有虎豹騎名氣大，卻也是物盡其用，由這群來自各個行業的精英匯聚成曹軍的專司情報隊，在並州情報處與獵鷹情報處崛起的這幾年，漸漸嶄露了頭角。
「也好，總該有人去模著石頭過河。」
張飛眸子閃過一絲睿智，渾然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那般的粗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