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他……」趙子昀印象中,父親就是個很純粹的小承包商,高工畢業之後就領著一票工人四處幫人蓋房子,安分而腳踏實地的工作;後來做出口碑,開始承包建料工程,很是賺了些錢,是趙家唯一沒去跟人跳八家將、混陣頭的人。她以為,爸爸也跟以前的她一樣,幾乎是無神論者;但似乎四叔對父親的理解與她並不相同?
「子昀,你爸是趙家的長房嫡支,是趙家最正統的繼承人。你四叔我也就是個不入流的神棍,這輩子就這樣了。要是你爸當年願意走這一行,肯定會有了不起的成就。」
「啊?」趙子昀驚訝得說不出話。
「你別不信。你爸他是天生開了天眼的,看得見鬼神,看得到每個人身上的氣運吉凶。這種天分,他硬生生地浪費掉了,卻支持我走這一途,並且幫我說服了你堂叔公,讓我可以主持一間宮廟。」
「您說……我爸有天眼?」
「可不是嗎。我想知道些什麼,還得開壇作法呢,而你爸只要印堂奠眼一開,就什麼都知道了。」
「既然我爸能看到吉凶,為什麼他會那麼早就罹癌過世?為什麼我媽會難產而亡?他為什麼沒有辦法讓這些事不要發生?!」趙子昀突然激動質問道。
「我們是人,不是神。」趙四叔淡聲道。「有神通,不代表就比別人更了不起。該有的生老病死,只要是人,就逃不過。」
「四叔,我不明白!我不服氣!我覺得沒道理!」趙子昀哽聲恨道。
趙四叔輕嘆道︰
「很多事,我也不明白,所以我沒有辦法告訴你答案。但我知道,你爸爸為你操碎了心,為了你做了很多事。」說到這里,趙四叔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眼光下移,在她兩只手腕上尋找著什麼,,于是問道︰
「你爸給你的那只紫色的鐲子呢?怎麼不戴在手上?」
「紫色鐲子?」趙子昀一怔,然後喃喃道︰「對啊,紫玉鐲呢?我應該有只玉鐲的。」
那玉鐲是父親過世前親手戴到她手腕上的,不斷地叮囑要她絕對不要離身,要一輩子戴在身上;為怕她不經心,甚至要她發誓,所以她一直都戴著,從來沒有拿下來過。
但……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子昀,你那只鐲子呢?」趙四叔見趙子昀恍神的樣子,不由得緊張起來,連忙追問。
趙子昀一時沒有辦法理會四叔的問話,她全力運轉腦子,瘋狂的在身體里搜索這十年來與那只鐲子有關的任何記憶。
鐲子呢?哪兒去了?怎麼會離開她的手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趙四叔見趙子昀回答不出來,臉色還特別難看,哪里還端得住沉穩淡然的模樣,急得跳腳,驚道︰
「你不會是弄丟了吧?那鐲子可不只是我們趙家的傳家之寶,更是你的護身符!我不知道你爸爸在鐲子上做了什麼,但你爸跟我說過,那鐲子叫‘定魂鐲’,你只要戴著,就能保你一生邪祟不侵。」
定魂鐲?!
當趙子昀听到紫玉鐲的正確名稱時,腦子里也終于搜尋到了那只鐲子的下落……它在沈維埕那里。
十年前那場車禍,她為了救他,磕斷了她的紫玉鐲,失去了自己的身體,靈魂被拘禁在不知名的虛無之地被一日日侵蝕銷毀……
從那一日起,紫玉鐲就不曾再回到她手上。沈維埕曾經將修補好的玉鐲還給當時那個「趙子昀」,但被嫌棄地拒絕了。她不收,要他把這件破爛直接丟掉,並要求他買一個新的鐲子送她,說這樣才叫有誠意……
後來,沈維埕就送了一只價值二十萬的冰種翡翠玉鐲當作補償;然後,那只紫玉鐲便再也沒有出現在趙子昀的記憶中了。
她的紫玉鐲,她對爸爸發誓一輩子都不離身的定魂鐲……是否已經被沈維埕當作破爛……丟掉了?
「如晴啊,下午一點就要去‘日升’簽約了,我們得提早過去,你可別跟沈先生出去逛太久。咱村子沒什麼特別好看的風景,也就海邊那片被‘日升’整出來的白沙灘還可以,看日落可美了。趁還沒開始蓋別墅之前,可以去看一下,不過你可別真給我在海灘待到日落啊!」王舅媽正在辦公桌前忙著準備簽約文件,兩個會計助理也被支使得團團轉,桌上的電話不時響起。
「我知道了舅媽,我不會出去太久的,一會就回來了。」劉如晴乖巧應。
「好了,既然要出去,就別耽擱了,快走快走,早去早回。下午有你在場,我跟你舅也就更放心了,不用擔心會被‘日升建設’的人坑了。」即使都快忙成了千手觀音,王舅媽仍然有閑心不時偷看一下靜立在外甥女旁那個存在感濃厚的大帥哥一眼。
一個適婚女子,帶了另一名適婚男子回外婆家作客,要教親戚不去多想,還真不容易,直接就「丈母娘看女婿」的程序里,並暢想明年可能響起的結婚進行曲了。
在王舅媽擠眉弄眼的催促下,劉如晴很難出口解釋些什麼,反正說再多也只會被當成她在害羞而已,根本不相信沈維埕真的跟她沒任何關系。只好苦笑了下,什麼也不說了,轉頭對一旁靜立著的沈維埕道︰
「學長,我們走吧。」
「麻煩你了。」沈維埕微笑道。
「不會。」
說來這次會帶沈維埕一同回外婆家,真的是巧合。就在她跟公司請了假、準備回鄉下外婆家去幫舅舅一個小忙時,臨出發前,突然就接到了沈維埕的電話……他又聯絡不上趙子昀了;猜測趙子昀可能回鄉下老家,于是就找到劉如晴這里。因為沈維埕知道劉如晴的外婆家正好是趙子昀的老家,自然是找她問地址。听到劉如晴正要回外婆家,他當機立斷,請求與她同行。
于是,兩人便一同南下了。
劉如晴與沈維埕並沒有什麼交情,就一直是學長與學妹的關系,從高中到大學,幾乎沒有交談過,頂多見過幾次面,知道是校友,有點印象罷了。
如若不是因為趙子昀,劉如晴這輩子大概都不會與沈維埕有所交集……雖然她後來有一個性格很月兌線、滿腦子幻想的作家死黨,而那個死黨還迷沈維埕迷得半死,卻一點也動搖不了劉如晴把沈維埕視作路人甲的想法。
雖然共乘一車南下,但兩人之間實在沒有熟到可以任意閑聊的地步,所以除了基本的問候與淺淡客氣的交談之外,大多時候,他們並不特地去找話題來打破車子里的安靜。
當然,如果他或她願意,其實他們可以談趙子昀。可,別說劉如晴不願意,沈維埕也從來沒有跟別人談自己女友的習慣,更別說……如今他跟趙子昀已經算是分手了。
一路南下,兩人都沒有談論趙子昀的興致,但此刻,當劉如晴開車帶著沈維埕往趙子昀的老家方向馳去時,她不得不開口談著她不願意談的那個人……
「趙子昀的父親是他們家族的嫡長房,不過從她曾祖父那一輩就一直是單傳了。所以到了趙子昀這一代,親族關系有點遠。自趙大叔過世之後,基本上就跟鄉下這些堂親斷了聯絡,听說這十年來都沒回來過,所以我不能保證在這里一定能找到趙子昀。」
「也許她可能不在這里,但總得來看一下。」沈維埕點頭。他很難對劉如晴說明自己心中有個奇怪的預感,就是覺得趙子昀回老家的可能性很高,所以才會搭順風車跟劉如晴一同南下。
劉如晴瞥了沈維埕一眼,抿著唇,很是欲言又止,想說些什麼,又覺得沒有立場……
沈維埕當然將劉如晴的表情看在眼底。其實一路南下的過程中,劉如晴大多時候冷淡疏離;但偶爾,她會緊抿著唇,像在克制自己不要月兌口說出什麼不應該說的話似的。此刻,她又像是克制不住心中積壓著的話了,見她這樣為難,沈維埕替她省了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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