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農門驕 第39章 內情

作者 ︰ 一手消息

向尚回了鎮上,果然先去找朱瑞恆。

「廷恩說了,詩詞只是小道。他的名氣,是打縣試里面來的,你要說他徒有虛名,就下封帖子,與他比時文罷。」

听見向尚提出要比時文,朱瑞恆臉色有點發青,卻沒有一口應允。

向尚雙手環胸,斜著眼看他,「怎麼,不敢比時文,」他嘖嘖感嘆,「也是,比詩詞你還能事先做做功夫,左不過那些,時文,典籍浩瀚如海,可不是那麼好做的。」

「向尚,你說那屁話,瑞恆自幼熟讀經典,他會怕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圭女圭?」朱瑞恆身後的人憋不住了,開始與向尚帶來的人破口大罵。

向尚止住自己身邊的人,看著說話的人,冷笑道︰「姓屈,你不是咱鎮上的人,少插手這事兒。」又輕蔑的看著朱瑞恆,「怎的,怕又輸給廷恩。也對,縣試你就考不過他,再考一百回同樣如此。」

朱瑞恆的理智終于被狂暴的怒火給沖破,他用吃人一樣的目光看了向尚一眼,惡狠狠道︰「縣試到底誰該是頭名,過五日,大伙兒就都有公論了!」說罷看都不看向尚,只是吩咐身邊一個跟隨的人,「去將城門口書信換了,告訴縣城所有的人,五日之後,我就在一品樓和縣試頭名,秦先生的得意門生李廷恩斗一斗時文。」

「痛快!」向尚笑呵呵的看著朱瑞恆吩咐人去換信,心里一塊大石落了地。笑的叫朱瑞恆刺眼刺心。

「哼,五日後,我要叫所有人都知道李廷恩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廢物。」朱瑞恆恨不能在向尚的臉上打一巴掌,不過他還記得向尚不是朱家的人,向家比朱家更有錢有勢。可他從小到大,最痛恨的就是這些人輕鄙的目光,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就算人人稱呼一聲朱少爺,他卻至今沒有在族譜上有一席之地。他克制住心里那股想要殺人的**,轉身帶人離開。

向尚看著的背影,陰狠的笑了,「叫個人跟上去,一定要讓那信好好的貼在城頭上!」

秦家學堂的人雖不明白向尚這樣做的用意為何。不過朱瑞恆辱及秦家學堂,向尚是秦先生的親外甥,所有人都相信他在這件事上更憤怒,因此沒人質疑他的話,依言分頭去造勢。

朱家院落是祖宗留下來的,朱家人已經在這里居住七代,隨著人越來越多,還有分家出去的旁支不斷隔出去的院子,到了朱老爺這一輩,因他納妾頗多,子嗣更不少,眼見就快住不下了。幸好祖宗修建的時候就留著大塊的空地,朱夫人持家有道,前年終于攢夠銀子,新起了三個大院子。就是如此,依舊有些擁擠,不得寵的妾和庶出子女自然住的緊巴巴,不過朱瑞恆的院子,是唯一一個和嫡長子朱瑞成差別不大的。

正因兩人比鄰而居,朱瑞恆回去路上難免都會踫到朱瑞成。雖說花姨娘一再告誡他不可和朱瑞成起沖突,可這一回,一肚子火的朱瑞恆顯然有些忍不住了。

每次一看到朱瑞成那張溫和儒雅的臉,听見朱瑞成用一副兄長關懷的口吻說話,朱瑞恆都覺得心里一股股的厭憎感涌上來壓都壓不住。

朱瑞成早就听說朱瑞恆去找李廷恩斗詩的事情,他並不認為朱瑞恆有勝算。在朱瑞成看來,這個得寵的庶出弟弟念書的天賦不是沒有,奈何他的性子早就被寵壞了,何況他並非天賦絕頂,還跑去挑戰李廷恩。

有些時候,朱瑞成覺得朱瑞恆腦子出了毛病。去找十來歲的李廷恩麻煩,勝了,大伙兒往往會諒解李廷恩的年幼。敗了,連個十來歲的少年都贏不了,還要不自量力找上門去挑釁,名聲會一敗涂地。再說貿貿然去找李廷恩的麻煩,還可能會導致和秦家的關系受到影響。無論如何算,這都是一筆劃不來的買賣。在這個節骨眼上,不思量如何上族譜,還分心去做這種事,結果娘還老是擔心這個蠢貨會影響到自己將來繼承朱家?

想到秦家,朱瑞成雖看出朱瑞恆滿臉不耐,還是打算勸兩句,畢竟將來繼承家業的人是他,朱瑞恆可以弄筆產業出去過日子萬事不管,他不能。

「瑞恆,听大哥的話,趕緊去與秦先生賠罪。若要以文會友,大哥給你在家中辦場詩會就是。」

朱瑞成哄勸的口吻讓朱瑞恆倍覺羞辱。他冷冷的看著對方道︰「我不跟他斗詩,我要跟他斗時文。我要讓全縣的人看到他那個頭名不如我!」說罷拂袖而去。

等朱瑞恆走了,朱瑞成的臉上頓時風雲密布。他站在原地冷淡的看了一會兒朱瑞恆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人,才叫了一個小廝,「去打听打听,朱瑞恆為何又要跟李廷恩比時文了」若是斗詩,這小子還能有一點勝算,斗時文,一個滿腦子孤高自許的人能寫出來什麼好時文!

不知道為什麼,朱瑞成心中總覺得這事情有點不對勁,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朱瑞恆一肚子的氣和委屈回了屋子,就發現花姨娘迎了上來。

「瑞恆……」花姨娘看到兒子的樣子心疼的厲害,急忙叫丫鬟給他端茶上來,「這是怎的了,是不是老爺說你了?」

看到花姨娘,朱瑞恆更沒好口氣,「不是我爹。」

「也對,老爺最疼的就是你,你這是怎的了,跟姨娘說說,要有人欺負你,姨娘給你做主。」花姨娘連忙允諾道。

「少爺,喝茶。」小丫鬟這時候正好端了杯茶上來。

听到少爺兩個字,朱瑞恆心里被捅了一下,他抬手打翻茶杯,驟然起身暴跳如雷,「少爺少爺,不要叫我少爺,我算狗屁的少爺。」

別說小丫鬟嚇得不敢說話,就是花姨娘都被朱瑞恆嚇了一跳,她還從來沒見過自己講究讀書人做派的親生兒子這幅模樣過。

「瑞恆,你這是出什麼事了?」

朱瑞恆惡狠狠的瞪著一臉著急的花姨娘,咆哮道︰「我怎麼了?你不知道,我算什麼少爺!朱瑞成是大少爺,朱瑞敏是二少爺,連朱瑞高他們都是三少爺四少爺。你還說別人早就失寵了,那為何全家獨有我一個被下人喊少爺。我連個排位都沒有!」他雙眼赤紅的抄起桌上的茶壺茶杯砸個粉碎。

「瑞恆。」花姨娘看著瘋了一樣的兒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許叫我瑞恆。」朱瑞恆惡狠狠的打開花姨娘伸過來拉他的手,「你只是個妾,你是奴才,我才是主子,你不許叫我的名字。要不是你出身戲子,袁縣令怎會將頭名給李廷恩,你害了我一輩子,你還想要我娶李廷恩的堂姐,一個只會在鄉下種地的女人。我告訴你,你休想,我要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女子,你一個妾,以後少插手我的親事。」

花姨娘一雙風情無限的媚眼此時寫滿驚恐和傷痛。她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的朱瑞恆,她從沒想過,她拼盡一切,費盡心思才保住的唯一的兒子,一切的指望,會這樣辱罵自己。

這一刻,花姨娘只覺得悲從中來。

三歲被家人賣到戲班子,稍有疏忽便是一頓皮鞭。受盡折磨,日日夜夜不輟的學戲,吃了無數的苦頭,她才能擠掉戲班中以前的兩個台柱。她跟隨戲班走南闖北,漸漸闖出名聲,嗓子卻因早年的苦練而受創,她不甘心像以前那些失去地位的台柱一樣,被班主賣到更下等的地方或是隨便給個粗魯殘暴的行商。她籌謀許久,才趁著嗓子尚能唱戲時選定一個朱昌文,為了讓朱昌文答應將她接回朱家,她甚至親手捂死了自己的女兒。若非如此,朱昌文又怎會因憐惜愧疚不惜和正室鬧翻,忤逆親母也將她娶回來,還轉了戶籍。

興許是報應,到了朱家後院,朱昌文最寵愛的人是她,可她小產四次,吃了無數的藥,才有了眼前這麼一個兒子。她辛苦栽培,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兒子,到頭來,這個兒子怨怪她的出身連累了他。

花姨娘心潮起伏,半晌,她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平靜的走到銅鏡面前整理了下儀容,她回頭看著猶自臉色漲紅的朱瑞恆,淡淡道︰「你不娶李翠翠,你想娶誰?門當戶對,哼,你既然明知我的出身,你心里就該明白,你的親事別說不能跟大少爺比,就是跟三少爺他們都不能比。李翠翠,已經是你最好的指望。」

朱瑞恆氣炸了肺,「我的親事,自有娘做主。」

花姨娘撫了撫發髻,嫵媚的笑起來,「少爺,你要真覺得夫人能給你挑門好親事,你就去求她罷。我這個姨娘雖說當不起你喊一聲娘,到底你還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也盼著你過好日子。」

朱瑞恆當然知道自己的嫡母對自己是什麼態度。那種看過來時候猶如在看什麼惡心的爬蟲一樣的眼神叫朱瑞恆時時刻刻都在心中壓著一股火。他喘氣如風箱的恨恨望著花姨娘。

不管再如何對朱瑞恆寒心,花姨娘都仍然很明白這個兒子依舊是她將來唯一的指望。當年拼死進入朱家,這麼多年獨佔寵愛,花姨娘知曉她在朱家早已樹敵太多,就算她現下對誰都低著頭做人也不會有一個好結果,只能盼望兒子有個好出息

眼看依靠的大樹撐不了幾年,花姨娘不敢再刺激朱瑞恆,緩下口吻道︰「李家這門親事,我是仔仔細細給你挑揀過的。別看李家在鄉下種地,他們祖上出過大官,至今李氏族里人都過的不錯。李氏宗族在縣城里都算是大族,你娶一個李翠翠,總比你娶一個家里空有名聲卻人丁單薄的好。」

朱瑞恆臉上固執的神情開始松動了。

察言觀色是花姨娘的拿手好戲,她立馬再接再厲,「你是念過書的人,肯定懂得娶妻娶賢的道理。姨娘都打听過了,李氏族里規矩重,李翠翠容貌清秀,品性也好,她是長姐,從小也不是嬌慣著來的。你是想娶個這樣的姑娘還是樂意娶一個嫁妝豐厚的千金回家。你想想大姑娘她們的脾氣。」

想到朱玉蘭這個嫡出的妹妹臉上時常帶的嬌縱之色,朱瑞恆不屑的哼了一聲。

「這就對了。老爺最疼你,將來肯定會給你一筆厚厚的產業,姨娘手里也有私蓄,咱們不貪圖李家的嫁妝,只挑她這個人。」花姨娘巧舌如簧的勸說著兒子,最後點出這婚事的關鍵,「最要緊的,你喜歡結交讀書人。朱家出過舉人,可沒出過大官,這些年族里頭都沒一個像樣的,朱家來往的都是些地主商戶,能給你挑什麼書香門第。可李翠翠就不一樣了,她親堂弟李廷恩是人人夸贊的神童,秦先生得意門生,听說連秦先生在府城的舅兄都夸贊李廷恩年少才高,金榜題名指日可待。他一考縣試,小小年紀便得了頭名。往後有個這樣的妻弟,你也有個說的來的親戚走動。」

深知朱瑞恆性情的花姨娘並未直接說朱瑞恆以後可以借李廷恩的勢,而是拐了個大彎。可她困在後院,根本不知道朱瑞恆和李廷恩之間的事,也不明白朱瑞恆失去縣試頭名後對李廷恩的嫉恨,這樣一說,頓時將朱瑞恆先前的猶豫松動都重新變成堅決。

「李翠翠再好,她是李廷恩的堂姐我就不要。」朱瑞恆怒氣又一次爆發了。

花姨娘看朱瑞恆又發作起來,氣的半死,她沒有心情再跟朱瑞恆折騰,冷下臉道︰「少爺的婚事,我這個當姨娘的做不了主,老爺總能做主!我今晚就跟老爺提這事兒,少爺要實在不願,就去與老爺說罷。」

「你……」哪怕內心痛恨生自己的人是出身戲子的花姨娘。可朱瑞恆心中也清楚,正是因為對花姨娘的寵愛,朱老爺才會對他另眼相看,朱老爺並不缺兒子。

花姨娘目光冰涼的看著他。

兩人正在對峙,大門被猛的推開,兩人同時扭頭去看,就見到朱瑞成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那張總是儒雅溫和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氣。

「大少爺,您怎的來了,是不是少爺他做錯了什麼事兒。」花姨娘驚訝過後看到朱瑞成那張臉最先反應過來,她急忙行了半禮後就打听消息。

朱瑞成沖花姨娘點了點頭,冷淡道︰「花姨娘也在這兒,正好,你幫我勸勸瑞恆,讓他跟我一道去李家一趟。」

花姨娘不明所以,自己打算讓李翠翠給兒子做正妻的事情還沒在家中提起過,難道是那韓氏走漏了消息。她剛想開口再問,朱瑞恆已經跳了起來。

「我說過不去賠罪,朱瑞成,你少管閑事,你還讓我去李家,你讓我去李家做什麼,我不會就這麼繞過李廷恩的,李廷恩要想提前斗文,就叫他到縣城里來,以為在鄉下遮遮掩掩他丟的臉就更少是不是?」

看朱瑞恆滿臉得意之色在那兒叫囂,朱瑞成忍無可忍,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這一巴掌,打得朱瑞恆愣住了。他從沒想過,一直用哄勸口吻跟自己說話的朱瑞成居然會動手打自己。等醒轉過來,一股羞愧和驚怒叫他氣沖腦門,他氣的抬起了手。

「少爺。」花姨娘嚇得尖銳的叫了一聲。

朱瑞成目光毫無溫度的看著他,「怎麼,你要跟我這個長兄動手?」

長兄如父這個道理叫朱瑞恆不得不恨恨的放下手。在一邊的花姨娘松了口氣,這一巴掌打下去,只怕一輩子都別想上族譜,甚至連朱家都呆不下去了。

「瑞恆,既然你還明白規矩,就立刻跟我去找李廷恩,告訴他,是別人誤會了你的意思,你只是想與他辦次文會,並非看不起他的縣試頭名。去完李家,還得跟我去向秦先生負荊請罪。」

朱瑞恆挨了一巴掌不能還手,心里早就恨不得去朱老爺面前狠狠告一狀,好叫朱瑞成被家法收拾的死去活來,哪還听得進朱瑞成的話。他不敢跟朱瑞成頂嘴,就站在那里不動。

花姨娘听得懵懵懂懂的,看朱瑞恆對朱瑞成的話充耳不聞的樣子,急的半死,在邊上問,「這到底是咋回事,怎的扯到那李廷恩頭上了。」

著急想解決事情的朱瑞成這回沒有無視花姨娘,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

花姨娘一听就急了,「少爺,你沒頭沒腦的弄這出子事情做什麼?」

總不會是真的不想娶李翠翠,有意去得罪李廷恩罷。心里這麼一想,轉頭花姨娘又覺得不可能。她想到先前朱瑞恆說李翠翠是李廷恩堂姐才不娶的話,立時心里透亮。

真是蠢材!

哪怕是自個兒的兒子,花姨娘也恨朱瑞恆太蠢。縣試已然過了,既然沒有拿到頭名,就想法子與頭名拉攏上關系。成不了記名的嫡子,在族譜上佔個好位置也好。已經改不了的事情,事後才找人發作,有個屁用。當年自個兒要是也這樣,骨頭都被人嚼爛吃了。就算一定要爭一口氣,找李廷恩就是,去城門口貼信找整個秦家學堂的學生的不是,一竿子要得罪多少人!

心里繞了一圈兒,花姨娘依舊不得不壓住怒火去勸朱瑞恆,「少爺,你听姨娘的,就是想與那李廷恩比一比,秦先生可是縣城里德高望重的人,你身為晚輩,不能損長輩的顏面不是。」

朱瑞恆依舊站在那里不動彈,只是冷冷道︰「秦先生又如何,他並非我的授業恩師。」

朱瑞成再也忍不住了,怒道︰「蠢貨,秦先生就算沒有教過你,他是長輩,無緣無故,你如此挑釁他的門生,就是瞧不起他。晚輩找長輩的不是,你還自以為得意,我看你書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他神色一變,語氣透出一股恨意,「你以為你這回光得罪了秦先生。你將斗詩改成斗時文。時文是用來考科舉的,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質疑李廷恩的時文功夫,你就是在質疑李廷恩縣試名次的來歷!」

一听這個,朱瑞恆毫不掩飾的道︰「我就是覺的他不該頭名。」

「他不該是頭名誰該是,你?」朱瑞成簡直覺得朱瑞恆無可救藥,他氣的又給了朱瑞恆一個耳光,「心比天高,才卻稀疏。李廷恩的頭名是誰點的,是袁縣令。你說他名次來的不公,你就是罵袁縣令在大燕掄才之地上徇私舞弊。一旦消息傳出去,你不僅會壞袁縣令的清名,更會妨礙他的仕途。你還叫人將此等說法公然以信張貼在城門之上,你簡直蠢笨如豬!」

朱瑞恆連挨兩個耳光,本來暴跳如雷,再也顧不得其它的要上去跟朱瑞成拼命,結果被朱瑞成這一番破口大罵下來,他臉色青白,徹底愣住了。

他不害怕得罪秦先生,他不過是找秦先生的弟子比文罷了,他又沒公然辱罵,傳出去頂多讓人罵一句小子狂妄。秦先生又能拿他如何,能跟他計較麼。可他不敢得罪袁縣令,雖說縣試已過,但袁縣令進士出身,同窗同年不計其數,听說知府便是袁縣令的至交,而他再過不久就要去考府試了。

短短心緒起伏的一瞬間,朱瑞恆就變得滿頭滿臉的冷汗,整個人看上去都萎靡了。

花姨娘並不懂這其中的道道,可她至少知道,一個縣令不是朱家人得罪的起的,就算是她最大的靠山朱老爺,那也只能在鎮上耍耍威風,在縣太爺面前,什麼都不是。

「大少爺,您得想想法子救救瑞恆,他可是您弟弟。」花姨娘哭的哀婉之極。

不過朱瑞成並不是朱老爺,對楚楚可憐的花姨娘,他連眉峰都懶得抬一下,「我的確要救他,非救他不可。」這一句話,朱瑞成毫不掩飾其中的恨意。

「我就想叫袁縣令看看我的文才,我……」

听見朱瑞恆的喃喃自語,朱瑞成怒火斗漲,「你有何文才?家學里的人夸你幾句,你就以為你是文曲星降世,你以為他們夸的是你,他們夸的是朱家的銀子!別人叫你找李廷恩斗詩你就斗詩,你沒想過屈長雲與你相交泛泛,與李廷恩素不相識,為何要慫恿你與李廷恩斗詩?斗詩就罷了,不過區區小道,與科舉全不相關。向尚說兩句,你便跳到別人挖好的坑里改成斗時文。你處處被人算計,還自鳴得意。就算被你贏了又如何,袁縣令會承認點錯了頭名?到如今這個地步,你還惦記著你的文采,先想想你日後是否還能考科舉罷!」

朱瑞成惱怒之極,他從未想過,這個沒看在眼里的庶弟一不小心會給朱家惹出這等大禍。早知如此,就不應該選中這個蠢貨去對付其他幾個庶弟,早早便該將他嚴加管束起來。

氣惱歸氣惱,一想到探听到的那些消息,朱瑞成還是不得不想法子解決這事。上兩代的朱家也許不會對一個縣令如此畏懼,可從自己那個蠢爹為了個戲子敗壞朱家名聲,許多故交便斷絕同朱家的往來,一次轟動全縣的納妾,朱家損失的絕不是那上千畝地,還有朱家辛苦積攢的名望聲威。

朱瑞成憎惡的看了眼花姨娘,冷冷道︰「別哭了。」

花姨娘的抽泣立時止住,手腳僵硬的站在那里。她此時分外畏懼與平日截然不同的朱瑞成。

「你收拾下儀容,今日就與我一道趕去李家村找李廷恩,承認你是一時糊涂才犯下大錯,更要自承你的詩詞時文都比不上李廷恩。若李廷恩肯松口,我們再去求見秦先生。」

听見這話,朱瑞恆攥緊拳頭,臉部肌肉抽動了幾下,五官一片猙獰。

朱瑞成鄙夷的看著他,嘲諷道︰「你不要覺得委屈。若秦先生與李廷恩都答應饒過你,這事兒就掀不起風浪,袁縣令大度,自然一笑而過,你就還有一線生機,丟的不過是些臉面。若李廷恩執意要討個公道與你斗時文。」他頓住話,目色冰涼的在朱瑞恆身上掃了一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那你就滾出朱家!此後你是死是活,都與朱家無關!」

後面的兩句話不僅把花姨娘嚇得差點厥過去,也將朱瑞恆砸蒙了,他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朱瑞成,艱難的擠出一句話,「你憑什麼?」

「就憑我是朱家嫡長子!」朱瑞成不屑的冷笑,「你不用指望爹,這件事爹已知曉,是他叫我來處置的。」

「老爺。」花姨娘失聲叫了出來,她比朱瑞恆更不能相信朱老爺居然會選擇放棄他們母子。

看著花姨娘雲鬢散亂,淚水橫流的瑟瑟發抖,再不復過往的嫵媚妖嬈,朱瑞成目光里透出絲對弱小者的憐憫,「花姨娘,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只可惜,見識有限。」

花姨娘如遭雷擊,她在朱家後院縱橫十幾年,以為和朱夫人都能抗衡,她的兒子在朱老爺面前將嫡子都比下去了。今日才看出來,人家或許根本沒將他們看在眼里。

朱瑞成收回目光,淡淡道︰「瑞恆,去收拾好自己罷。大哥會去備下厚禮,咱們兄弟兩要敲鑼打鼓的去給人賠罪了。」說罷,他揚聲喊了兩個早就等在外面的心月復下人進來,「叫幾個丫鬟來伺候少爺梳洗,動作麻利些。」眼角余光瞥到一個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丫鬟時,他擰了擰眉,「給她灌壺熱油,叫家人來領回去,多打發些銀子。」說罷再也沒有一句多余的話,甩袖離去。

朱瑞成離開朱瑞恆的院子,徑直去了朱夫人那里。

朱夫人端坐在美人榻上,富態的臉龐上寫滿倦色,正檢視管事們寫好的禮單,發覺有過于貴重奇巧的便將之劃去。

「娘。」朱瑞成進來看見,揮揮手叫人下去,問道︰「都差不多了罷。」

朱夫人點了點頭,「倒是差不多了。不過你叫我備下這麼些東西,娘倒是不心疼銀子,只消能將事兒了了就成,可你都叫管事置辦這些打眼的,哪有送禮這麼個送法,人家怕是不肯收啊。」

「正要打眼的東西,否則別人如何知曉我們朱家已主動上門賠罪。」朱瑞成笑著道,看朱夫人已然明白,又道︰「若李廷恩不打算和朱瑞恆比時文,秦先生與他就會收下這份禮,另外置備一份差不多的回送咱們。娘要抓著時機與兩家都走動起來。」

「知道了,你以為我是那個只會狐媚男人的戲子?」朱夫人嗔怪的看了兒子一眼,惱怒的道︰「當初就不該讓她進朱家的門,都是你爹,被迷暈了腦子,我看你爹都背著我將地賣了,怕再鬧下去更讓人看笑話,這才當養條狗哄你爹高興。沒想她心思越來越大,非要送朱瑞恆去讀書。你也是,我早就說過要提防這個小崽子,你偏偏不听。」

朱瑞成聞言苦笑。

他當初是真的看朱瑞恆有點讀書的天分,覺得能考個舉人也不錯。以朱瑞恆的性子,沒有朱家在背後撐著,他就算考中舉人也無法出人頭地,自己佔著嫡長名分無論如何都能制衡他。誰知會蠢成這樣……

「娘,事兒都出了,您再念叨也沒用。等此事一了,我便將他送到山中幾位叔公那里看宗祠,至于花姨娘,先瞧瞧爹那里的意思罷,沒了朱瑞恆,她是個聰明人,會識時務的。」朱瑞成喝了一口茶,環顧後道︰「爹呢?」

朱夫人眼神往西邊看了看,諷刺的笑了,「我把桔紅給你爹了。」

這種事情,朱瑞成很相信朱夫人,他沒有多問,只是想了一會兒,鄭重的跟朱夫人提了一件事,「娘,我打算和李家結親。」

「你說什麼?」朱夫人大吃一驚,「你瘋了。就算李廷恩再如何,他才多大年紀,不過是個縣試頭名。只要解決了這事兒,袁縣令也不會出面為他出面為難我們家。饒是他記仇,李廷恩身後不過一個秦家罷了,難不成秦家還會為他跟咱們拼個你死我活?」

朱瑞成搖了搖頭,面對朱夫人的急躁,他很冷靜的道︰「娘,我不是為了向李家賠罪,我看中的,是李廷恩的前途。」

這個李廷恩實在太不簡單了。

一個虛歲十二的小少年,年少得名,人人夸贊為小神童,頭一次考縣試就被縣令看中點為頭名。居然這樣都還沒能沖垮李廷恩的理智,在正順風順水一路得意的時候,被縣試的手下敗將挑釁,他第一個反應不是像一般的少年一樣氣勢洶洶的和同窗一起找朱瑞恆斗一場,而是讓向尚轉話,用一句話挖了個坑,不落任何把柄的將袁縣令都給拖進來,而他本人,則冷靜從容的躲在後面觀察事情的一切變化。那麼李廷恩是否知曉這件事背後還有別人,如果知曉,又是何時知曉的?這個少年,厲害的不像是一個少年。難怪秦先生如此看重。

有出眾的天賦,還有冷靜的心計,這樣的人,只要一個機會,絕對會一飛沖天。而錦上添花,永遠比不上起于微時的情誼。

不過朱夫人在內宅精明非常,很多事情依舊是不懂的。朱瑞成也沒打定主意是否真要跟李家結親,他就笑道︰「娘,我只是這樣一說,事情能不能成,還得看看再說。說不定人家還不樂意,我可是出了名的命硬。」

「呸呸呸,胡說啥。」朱夫人瞪了兒子一眼,「那是她們命薄,關你什麼事兒。」話是這樣說,想到兒子年過二十,定了三回親,對方都出意外死了,從此姻緣艱難,朱夫人也覺得黯然。

朱夫人將朱家把持的密不透風,族中長輩也人人夸贊,唯有獨子的婚事,叫她日夜懸心。這會兒想起來,朱夫人對朱瑞成的話也忍不住有點動心思,大戶人家的閨女嬌弱,李家還沒怎麼發跡,就只有個李廷恩,想來他們家的閨女應該壯實些,不會發個熱,吹吹冷風就去見了閻王。再說李廷恩至少中舉的機會挺大,這麼看來,似乎這門親事也不是做不得。

心思百轉的朱夫人就對朱瑞成道︰「要做親,也得挑李廷恩的親姐姐。」那花姨娘遮遮掩掩選中的堂姐這些,就太虧待自己兒子了。

朱瑞成挑了挑眉,淡淡一笑,「娘說的是。」

朱夫人說到這個,頗有點興致勃勃的味道,「你幾時動了這心思,你早說有這想頭,我一早就不許那戲子打李家人的主意。好在這事情還沒成,正好把那小東西送到山里頭,也沒人來擾了這事兒。听人說李廷恩有兩個姐姐,年紀只差一歲,你是瞧中了誰?」說著朱夫人蹙了眉頭,「這長幼有序,他親姐姐上頭還有兩個堂姐,她們婚事不成,怕你那不好說。」

看朱夫人說的起勁,朱瑞成哭笑不得,不過還是認真想了想,「他家中姐妹年紀都相差仿佛,長姐年方十三,尚有兩年及笄,還有一個年方十四的親姑姑待字閨中。」

「還有個姑姑沒嫁?」朱夫人嚇住了,「倒是可以先私底下與李家探探消息,橫豎你總得等人及笄,這麼多年娘都等了,再等兩年也沒啥。不過要真看中李家,這兩年我就得幫忙給他們多介紹幾個人家,總要把前頭的姑姑堂姐都說出去,才能正經上門提親。」

朱瑞成笑道︰「說這些尚早,至少得等我見過李廷恩再說。」

「你要訂這門親事,去了李家就得找機會看他姐姐,光看李廷恩做甚?」朱夫人對兒子的說辭十分不滿。

朱瑞成聞言但笑不語。

他真要做這門親事,看的人就是李廷恩,至于李廷恩的姐姐,只要不是歪瓜裂棗,不會辱沒朱家門風就行。

外頭一個丫鬟匆匆進來,「大少爺,給少爺打點好了。」

這句話看稱呼似乎有點怪。但朱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習慣了,朱瑞成當然明白她是在說什麼,起身整理了衣袖,對朱夫人道︰「娘,叫他們將東西都搬上馬車罷。」

朱瑞成坐在馬車上等了一會兒,臉色蒼白的朱瑞恆跟一灘爛泥一樣被兩個強壯的下人架了上來。看著閉目養神,連眼楮都懶得睜開的朱瑞成,朱瑞恆眼里既有畏懼也有憎恨,不過他不敢再觸怒今日的朱瑞成,自己在馬車里找了個角落坐下。

馬車緩緩起行,有些意外朱瑞恆如此安靜的朱瑞成睜開眼,看到朱瑞恆離自己遠遠的縮成一團,詫異的挑了挑眉後又重新靠在車廂上。

朱家三輛馬車,在鎮上招搖而過,一路往李家村而去。

等朱家的馬車到了村口,整個李家村的人都被引起了興趣,待看到馬車徑直往李廷恩家去,大伙兒議論紛紛,眼中全是艷羨。

抱了小狗被村里一群孩子團團圍在中間的李玨寧與李小寶都被大人打趣了幾句。

「玨寧,還在這玩狗呢,趕緊帶著小寶家去,有人看你大哥了。看,三輛車的好吃的。」

李玨寧睜大眼楮看著對方,「九嬸嬸,你說我家來人了?」

那九嬸嬸看著李玨寧白女敕的跟雞蛋一樣的細皮臉蛋上一層紅撲撲的水色,稀罕的上去捏了一把,「哎喲,瞧這臉吃的,你大哥給你補的太好了。趕緊家去罷,有人送了好吃的,記得給咱們拿點來。」

連續听到好幾次好吃的,李玨寧還沒怎樣,李小寶先將狗從小伙伴手里搶了回來,流著口水對李玨寧道︰「姐,回家,要吃糕糕,吃蛋羹。」

「喲,吃蛋羹啊。小寶,你蛋羹給我吃點成不。」有人听了,就在邊上逗李小寶。

李小寶噘嘴,氣鼓鼓的瞪著周圍的人,「不給。」又去使勁拖李玨寧,「回去,回去。」

李玨寧也饞了,想到早上吃的肉沫蛋羹,將李小寶手里的狗抱了放在地上跟自己的狗一起走,然後拉著李小寶的右手,認真的點了點頭,「姐帶你回家,讓大哥給吃的。」

李小寶眼楮發亮的直點頭,圓嘟嘟的肉臉笑的擠作一團。

村里人看著李玨寧與李小寶手牽著手帶著兩條小狗回家,私下里都羨慕的很。

「瞧瞧人家,有個好大哥,不用做活,沒事兒就帶著兩條狗玩,天天早上吃蛋羹。」

「可不,李三爺家里頭的蛋都叫廷恩買了。你說廷恩這孩子也怪,慣著小寶就算了,他還寵著個妹妹,這妹子將來嫁出去不是別人家的。听說那丫頭以前還克他呢,他還稀罕的跟什麼似的。」

「你這腦子,哪能跟人家文曲星下凡的腦子比。往後少瞎說罷,廷恩稀罕這個妹妹的很呢,將來廷恩中了狀元,咱們不都得沾光,你少說是非,叫廷恩曉得,小心族長他們饒不了你。」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言碎語了幾句,又互相打听了番馬車的來歷,發現彼此都不曉得後,終究還是散了。

而這個時候被人猜測的朱瑞成,正坐在李廷恩那間看上去有些簡陋的書房中與李廷恩對坐飲茶。

作者有話要說︰朱瑞成是一個很關鍵的人物,于是容許他佔一個章節罷。

另外說下喂狗的問題。

第一,李家日子過得可以,大家算算一斤肉多少錢,李家的收入多少,李廷恩以前每個月往家帶多少,為啥以前吃不上肉,純粹範氏克扣下來了,所以一分家,顧氏都能在廚房炖肉吃了。

第二,李氏族里祖上出過大官,留下很多產業,雖說經過數代分薄,但大家日子過得還是不錯的,最重要的就是他們基本都有各自的地,不過多少的問題。大家回頭看看前文最窮困的李三爺,他兒子治病花了很多錢,後來死了家里缺乏一個重要勞動力,但他還是能養得活孫子,日子過得緊巴巴更多是因為孫子身體也不好,他需要存錢。足以證明他以前是很不錯的,李水春能買參孝敬老爹,還能置辦馬車。這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體現,古代祖宗出一個當大官的,真的福澤後人好幾代。要不太叔公他們一心想要扶持李廷恩。所以弄點邊角料肉末真的沒大家想的那麼嚴重,人家自己日子過得都不錯,何必來得罪李廷恩這個潛力巨星。注意哦,真的就是邊角料,不是整塊肉,也不是那種好肉。當然如果族人都吃不飽飯,可能情形就不一樣了。而且人嘛,很多都有些踩低拜高,你能讓狗吃點肉末,很多時候人會心里嫉恨你,一面覺得你有能耐,嘴巴會奉承你,你要日子過得苦哈哈,人家嘴上說同情你,實際諷刺你鄙視你,誰叫你沒用呢。

第三,李廷恩叫李玨寧和李小寶擁有獨一無二的狗,他其實是為了李玨寧。李玨寧當初被批命,說克他,被接回來李耀祖又出事,雖說事情解決了,太叔公也出面否認這種說法,但對李玨寧的影響依舊是有的。李玨寧最大的依仗就是李廷恩,李廷恩給李玨寧一條鄉下很多小孩都養不起的狗,李玨寧怕狗瘦了李廷恩就讓狗吃肉末。他知道可能會導致一點私底下的閑言碎語,但只要他一日能考科舉,在族中就沒人能拿他怎樣,對他無傷大雅。可這樣做卻能換來人們對李玨寧的刮目相看,大家會認識到他對李玨寧的看重,從而不敢輕視欺負李玨寧。李廷恩把李玨寧提到一個很高的地位,以此來保護這個曾經飽受創傷的妹妹。在他沒有出仕,沒有更大的能力之前,他只能想出這樣一個並不完美的法子了。前面有親質疑過為啥不買其他的狗,一方面李廷恩確實是欠考慮,他想給妹妹弟弟最好的,一方面他就是含著這種想法,後面順水推舟給狗吃肉也是這個原因。我前面沒解釋這個原因,是因為後面會有個情節,不過大家反應比較大,我先解釋一下吧。

最後的最後,李廷恩用肉末喂狗,其實還有別的用意,這個真的就先容我賣個關子,要到時候大家都還接受不了,我們再來探討嘛。o(∩_∩)o。

還有林氏和李翠翠這些人,我會盡量客觀的來寫,最後給出一個合乎邏輯與人情的結果,請大家稍安勿躁。如果後面寫崩了,寫月兌軌了,那啥,大家記得給我挑刺擰回來啊。o(╯□╰)o

最後說下,思慮良久,我曾經也是純粹的讀者,所以很明白有時候看到更了一章卻是防盜章節的憋悶,于是還是決定不放防盜了。我相信願意支持我的始終都會正版支持,不願意的,怎麼防盜都防不住貼吧論壇這些手打的。我努力更新,以誠心待大家,還是請大家都盡量尊重我的勞動成果吧,能支持正版的都支持正版,謝謝。

最後的最後大家晚安,做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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