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農門驕 第60章

作者 ︰ 一手消息

見識到郡主本事後,李廷恩對趙安說話實算不上太意外。(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趙安坐從平叫來馬車里給李廷恩回話,「小以前軍營里見過各種各樣傷勢,絕不會看錯。姚鳳清右手腕骨已碎,就算是再好御醫,只怕也沒那個本事將碎骨粘上

「右手腕骨李廷恩倚馬車壁上微笑道︰「听說姚鳳清本身亦是舉子

「是從平急忙邊上插了一句,「姚太師四個兒子,九個孫子。唯有這位姚大公子科舉一道上有些建樹,旁都不成氣候。姚大公子還有個庶出堂兄,原本也被姚太師看重,只是不知何故三年前跑去做了道士。這回姚大公子右手被郡主給廢了,只怕姚太師不會善罷甘休

善罷甘休必然不會,不過要想計較個清楚明白,也不是那麼容易事情。

「趙叔,姚鳳清腕骨已碎你能看出來,姚鳳清自己能不能察覺

听李廷恩這麼問,趙安想了想,搖頭道︰「這種斷筋斷骨毛病,咱們這些從軍比一般接骨大夫看得準。姚鳳清讀書人出身,他只怕會覺得自己是骨頭月兌了臼

這個答案同樣不出乎自己意料。若姚鳳清得知自己不僅是月兌臼而是腕骨碎了,絕不會如此平靜垂頭縮籠中,而是一早就聲嘶力竭大喊起來,甚至岑子健都不會放郡主離開。

「這一局,算是我輸了李廷恩挑眉笑了笑,手掌腿上拍了兩下,重倚車壁上,閉眼道︰「回去罷

長福趕著馬車,一路還要慢慢看坊市里熱鬧景象。他見李廷恩沒有催促,就不著急。從春安坊回到朱雀坊,足足走了兩個多時辰,天色擦黑時候才回到石定生官邸門口。

大門外焦急等待著從總管一看到長福,就知道這是李廷恩回來了,急忙迎上來。

「公子,老爺找您找急

李廷恩隨著從總管往里走,約略也猜到是什麼事,「今日事老師都知道了

「是從總管彎腰小聲道︰「公主府遣了人過來,說是給老爺賠罪說完從總管左右看了看,聲音低道︰「姚太師府上傳出消息,姚大公子右手怕是再不能握筆了

李廷恩早就得知這個消息,自然不會驚訝,他只是笑了笑,「姚家來人了?」

從總管臉上就流露出幾分尷尬之色,「跟姚大公子身邊下人回去說當時公子您也,姚太師就打發了次子來與咱們老爺探探消息

「知道了李廷恩心中道了一句果然如此,一路無人般直入石定生書房,將路上下人們艷羨目光統統丟腦後。

石定生正和兩個幕僚商議事情,看到李廷恩進來,石定生並未停下說話,而是不顧幕僚們詫異目光,隨手一指讓李廷恩就近身邊坐下,嘴里繼續與幕僚說著話。

「竇瑋安身為台院侍御史,素有糾舉彈劾朝廷百官權責,此次彈劾孫朔這個尚書省左僕射,未必是劍指太後,亦有可能是出自本心。松江竇氏還算是名門一名幕僚眼尾掃了李廷恩一眼,旋即凝神對石定生道。

另一名幕僚卻不贊同這番話,「孫朔自任左僕射以來,夙興夜寐,即便御史中丞溫鐸也對其頗有贊譽,唯有其外戚身份一直讓人詬病。此番竇瑋安以奢而定罪彈劾,並不能讓百官臣服。竇瑋安乃姚太師門生,他近日接連彈劾孫朔,袁術平等人,目只怕還太後說到這里,幕僚話鋒一轉,看著一直沉默李廷恩道︰「听聞公子今日與郡主街面上有了沖突

李廷恩淡淡一笑道︰「是

幕僚隨即追問,「短短數個時辰,市井百姓流言便紛紛而出,公子可否將當時情景與咱們說一說

李廷恩便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他話音剛落,神色凝重石定生便道︰「姚鳳清手當時就斷了?」

「趙叔是如此說李廷恩欠身答了一句,「老師,可是郡主矢口否認了此事?」

「唉……姚家差人去問,結果讓壽章長公主女兵給打了出來石定生臉色一直未見好轉,他擺了擺手,指著其中一個幕僚道︰「叫他們與你說說罷

被石定生指著幕僚深知石定生對李廷恩重視,也很清楚,凡是能傳承上三百年望族,族中杰出子弟無一不是廣收門生,又其中挑選天賦出眾者加以精心栽培,比之待族內子佷厚。如此才能結成一張密密實實大網,以保證族中子弟良莠不齊,根基不穩時能夠有人扶持,平安度過每一次艱難時候。很明顯,此時李廷恩便是石定生精心為永溪石氏所挑選出來人才,因此幕僚半點不敢怠慢,一听石定生吩咐便主動開了口。

「公子,半個多時辰前府中先後來了三撥人幕僚伸出三根指頭微笑道︰「打前是壽章長公主府上長史,說是郡主年幼冒犯,特意來賠罪。其二來便是姚太師次子姚二老爺,姚二老爺一是來謝公子今日仗義執言加以援手,二麼……」幕僚頓住話,話里帶了點諷刺意思,「姚二老爺意思,是想親自見見公子,問一問當時情景。姚二老爺反復說了幾次今日是姚大公子鳴鶴樓設宴請從邊軍回來岑世子飲酒才會撞上郡主惹出大禍,把公子您都拖累了進去。好岑世子無傷,姚二老爺就擔心公子是否也被郡主傷了哪兒。後來,便是平國公府人了,不過來人是頂著平國公府名頭,送禮卻是瑞安大長公主身邊女官

說完,兩名幕僚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將探視目光落李廷恩身上。

李廷恩細思過這番話,忍不住搖頭失笑閉目養神石定生道︰「老師,今日我才明白,何謂女人心計

石定生聞言掀了掀眼皮子,直起身道︰「見識了罷,京城里處處都是坑,你啊,聰明絕頂,卻照面就被人給陷了進去

李廷恩右手下巴上撫了撫,否認道︰「今日之事,倒也並非都是禍,後結果,只怕不會如郡主早先預料一樣

「哦,說一說石定生就很興奮看著李廷恩。

「老師李廷恩起身給石定生斟了杯茶,鎮定道︰「郡主今日所作所為,看起來不僅成功離間了岑子健與姚鳳清,讓平國公府與姚太師府上起了嫌隙,還將我給拉下了水,實則漏洞頗大察覺到兩個幕僚目光熠熠,李廷恩覺得有點好笑。

「千般算計,百般籌謀,可惜他們忘了平國公府與姚太師分別能軍中與士林清流里立足緣由。一個靠忠義,一個靠仁理。今日郡主是大街上搭下這一台好戲,眾目睽睽固然讓姚鳳清失去臉面又受了傷,岑子健完好無損。卻忘了一件事,無論岑子健有沒有將姚鳳清給救出來,至少百姓眼中,岑子健堂堂男兒丈夫,平國公府世子,大長公主嫡長孫,確是跟郡主身後忍辱追了近一個時辰。姚家要名聲,就不會為一個已成棄子姚鳳清與平國公府撕破臉,兩家依舊會是至交。至于私底下,只要不影響大局,兩家誰也不會乎。再說我,仗義執言,趕走了郡主,就算有人覺得唯獨姚鳳清一人受了傷事情有蹊蹺,姚家依舊得對我感恩

听完李廷恩這一番話,石定生眼神大亮,擊掌贊道︰「廷恩,你果然沒讓為師失望他拍了拍桌案,撫須笑道︰「不錯,不錯。看樣子今日你幫岑子健他們二人說話,也並非魯莽行事,這樣為師就放心了。少年人,怕就是氣盛啊

石定生這番意有所指話說李廷恩了然而笑,兩個幕僚卻訕訕垂了頭。

過了片刻,其中一名幕僚就補救道︰「公子行事穩健,乃是大人福氣。想必公子也度好姚太師心思了

「人心思千變萬化,事易時移,時移世易。此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李廷恩見到幕僚臉上神色變了變,沒有再繼續說難听話,而是對石定生道︰「老師,想來姚太師不會有意為難我這個沒受傷人

說到傷字,石定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其實他對姚鳳清右手受傷這件事並不是不惋惜,總算與姚廣恩相交多年。不過這次李廷恩沒有受傷,岑子健沒有受傷,唯有姚家希望姚鳳清受傷了,這件事便添了幾分說不清楚味道。姚家人心思如何,並不難猜測。好石定生深知姚廣恩為人,後能坐到太師位置上,姚廣恩必然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人。他不擔心姚廣恩就此會站到太後一面為難李廷恩,擔心卻是此次一擊分化沒有見到預料中成效,後面人會再出計謀。

這一次自己愛徒應對妥當了,下一次呢?

石定生想了想囑咐李廷恩道︰「還有十幾日就是會試,你別出門了。正好出了此事,對外頭人,為師自有話說!區區稚子,一箭算三家,為師倒要瞧瞧杜玉樓本事

听見杜玉樓三字,李廷恩詫異挑了挑眉,「老師以為這次事是杜玉樓?」

「你以為會是壽章長公主還是太後?」石定生哼了一聲,怒道︰「太後秉性剛烈,壽章長公主行事跋扈。她們母女若要出手,絕不會讓郡主出面,姚鳳清也不會只廢了一只手。這次事,十有j□j是杜玉樓手筆,杜玉樓此人,表面看起來行事耿烈,實則手段毒辣陰狠。否則即便有太後撐腰,他也坐不穩左衛軍都督這個位子。若為師沒猜錯,他只怕是得知了壽章長公主想要將郡主下嫁給你事情,唯恐到時說不動壽章長公主,干脆就斷了你前程。說到底,杜玉樓眼中,毀了你前程,為師還能再尋弟子,姚鳳清卻是姚家孫輩中唯一有指望仕途上出人頭地子弟,他不會冒此奇險。只是不知為何,後郡主改了主意。可惜啊,算來算去,國戚出身子弟,還是不能明白文臣武將能立足朝堂自有其行事準則說到這里,石定生頓了頓,困惑道︰「這事還有捉模不透地方,為師已叫人去打听消息了

確如此。姚鳳清與岑子健也許可以是特意被人安排去往鳴鶴樓,做出一副巧合樣子,可自己卻是心中一動,得知鳴鶴樓被王家買下才有意進去看看,想借一斑窺全豹。按著老師說法,若此事真是杜玉樓安排,他如何能夠猜到自己哪一天出門,如何讓自己走到春安坊,如何讓從平特意自己耳邊說了那句話把自己引到鳴鶴樓中。

這世上,不可能有人如此算無遺策!

或許,事情並非是杜玉樓安排,僅僅只是郡主當時局面下倉促做出事情?

被石定生一說,李廷恩只覺得一團迷霧籠罩心中。他很難想象,郡主能短時間內作出如此速反應,就算後這個局並不完美,沒有完全達到目。但刺埋下了,有時候一點微弱失衡也是會影響全局。

想到進來是听見石定生與幕僚對話,李廷恩心中忽然一動。他神情凝重看著石定生道︰「老師,孫朔孫大人可是武安郡君之夫?」

石定生正喝茶,倒被幕僚搶先答了,「公子記性不壞,孫朔正是靠著武安郡君才得以晉升左僕射

「武安郡君是太後親佷女,袁術平乃太後姨佷,竇瑋安卻是姚太師弟子。郡主是太後寵愛外孫女,姚鳳清偏偏是姚太師得意嫡長孫

听見李廷恩話,石定生放下茶盅,側身道︰「廷恩,你覺著這事不是杜玉樓原本石定生對自己推測十分篤定,只因他手下人還打听到此事前杜玉樓確回過一次公主府,並且翌日親自去皇家圍場找到了郡主。就算猜測不出他們說了什麼,石定生也大概能估算到杜玉樓絕不會贊同將胞妹許給自己關門弟子。

「也有道理喝了一口茶,石定生斟酌道︰「壽章長公主只會乎一雙兒女前程,杜玉樓即便與生父杜如歸關系不睦,卻終歸姓杜,是誠侯府世子,身上擔負是誠侯府,他和壽章長公主所想絕不會相同。否則這些年母子二人不會漸行漸遠,為師不會想借杜玉樓之口打消壽章長公主心思。可眼下將太後與此事聯系起來,似乎又能說得通

石定生與兩個幕僚陷入沉思,李廷恩心中卻此時掀起疾風勁雨,有一個不敢置信想法竄上心頭,他駭然看著石定生急切道︰「老師,姚太師今年壽數幾何?」

雖說不明所以,石定生還是回答了李廷恩問題,「論年歲,姚廣恩比我尚大五歲

李廷恩眉梢緊蹙,「老師曾說過,姚太師十年前便有過中風之兆

「沒錯一說到這個,石定生忍不住嘆息,「姚廣恩出身貧寒,一生起伏。無論仕途還是家事,都是如此。他原配難產早亡,先後迎娶過三位繼室。直到第四個繼室上頭,才給他生出了嫡子,可惜前面還是有了兩個庶子,為了不生亂家之兆,姚廣恩忍痛將這兩個庶子攆到宜州鄉下居住,連族譜都沒上,否則姚家不會只出了一個姚鳳清。十年前,姚廣恩天賦出眾嫡幼子與庶兄出門游河時,溺水而亡,年不過二十。姚廣恩正是因此事暴怒中風。自那以後,姚廣恩身體每況愈下,十年里,有三次病危請了大夫。就是這一次,姚鳳清事情,只怕姚廣恩心中也是硬撐著

話至此處,石定生也發現了不對勁地方,他驚訝扶住桌案站起身,看著李廷恩道︰「廷恩,你是疑心此事乃太後動手,是沖著姚廣恩來

「不李廷恩臉上一片陰沉,沉聲道︰「老師,我懷疑是皇上!」

「皇上不僅是石定生,就是兩名幕僚也悚然一驚。

大燕士人心中,無論太後如今威勢如何,其實他們看來都不過是亂政罷了。太後僅僅是借著皇上礙于孝道拿她無法才能一直攝政,實則誰也不會認為太後就真是這大燕天下主人。女人再厲害,畢竟是女人,終有一日,皇上忍無可忍,還是會讓太後退居後宮。所以他們哪怕一面畏懼著太後權勢和殘酷,一面根本不將太後看眼里。然而大燕天子,是名正言順天下之主,萬民之主。親耳听聞李廷恩將罪魁禍首指向皇上,三人臉上都變了顏色。

一名幕僚激動站起身道︰「公子,您可不能亂說。姚太師乃朝廷中流砥柱,一直領著群臣反對太後保持朝政,皇上甚為倚重,他怎會對姚太師使出如此毒辣心機

「對對對另一名幕僚也急忙附和,「太後對姚太師出手還可猜測,皇上怎會如此行事,絕不可能,絕不可能

就連石定生沉吟了一會兒,都不能認同李廷恩這天馬行空猜測,「廷恩,這些年為師致仕,太後步步緊逼,全靠姚廣恩朝中領著一干門生重臣對抗太後,才能保住皇上手中一點權柄。說到底,為師當年逼于無奈致仕,皇上心中,只怕如今還比不上姚廣恩。皇上既然費心機將為師弄回京,就不會將姚廣恩這條臂膀斬斷

「老師面對三人反駁,李廷恩反而鎮定下來,他淡淡道了一句大實話,「姚太師年事已高,病勢衰沉,就算沒有姚鳳清之事,他也撐不了多久。正因如此,皇上才會不惜以後位相換也要將老師迎回朝中

「就算姚太師撐不了多久,他一日,太後總有幾分顧忌,皇上何苦提早讓太後逞心如意一個幕僚忍不住揚聲沖李廷恩喊了一句。他實是壓不住了,先前還以為李廷恩頗有幾分成算他此時只覺得李廷恩說話做事全是異想天開。

李廷恩掃了他一眼,沉靜解釋道︰「姚太師病重而死,則是天意。姚太師因嫡孫之病而亡,便為人力。天意與人力之間,我以為,皇上選擇了人力

「天意,人力兩個幕僚琢磨了幾下,還沒完全弄明白。

石定生喃喃自語了兩遍李廷恩話,身子忽然搖晃了一下,他艱難扶住桌案,兩腮松弛肉輕輕抖動著,「天意,人力,天意,人力

「老師看出石定生神色不對,李廷恩急忙上去扶住石定生,「老師,這也只是我猜測,做不得準

「不不不石定生坐下穩住身體後擺了擺手,衰弱道︰「為師教了皇上十年,對皇上性子,為師比你們清楚。這種事,皇上做得出說著他苦笑了兩聲,「唉,臣子老了,還能用這條命為皇上回忠,想必姚廣恩那老家伙就算知道,也心甘情願把這個苦頭給嚼下去。總能給子孫皇上面前求個善始善終

听到這番話,李廷恩心里也有些說不清楚滋味。即便位極人臣,終歸是臣。說來說去,還是太後與皇上博弈之間一顆棋子,天子要你生便生,天子要你死便死。如果後依舊逃月兌不了被人擺布,自己如今奮力往上爬意義又何處。

「廷恩啊,你這份敏銳,已勝出為師多矣

石定生一句話叫李廷恩回過了神,他俯身笑道︰「老師謬贊,我也是心中一時之念罷了

面對弟子謙虛謹慎,石定生搖頭失笑了兩聲,他心里有點失落,有許多欣慰,只是他有點弄不明白,「廷恩,你覺得杜玉樓是皇上人?」

「是李廷恩看石定生臉色好了許多,兩個幕僚還一臉雲霧繚繞樣子,就回到位子上坐下,緩緩道︰「這還是老師提醒我。老師說壽章長公主與杜玉樓雖是母子卻漸行漸遠,他們所想所顧忌並不一樣。我便丟開杜玉樓太後外孫與壽章長公主之子這一重身份,單看他身為誠侯世子,再連上老師對杜玉樓此人評判,事情就變得不同了

「哦?如何不同石定生感興趣看著李廷恩。

「老師說過,太後年事已高,加之近年行事悖逆,又有永王叛亂,太後頹勢早已顯現,這一點京中無人不知。那些勛貴名門是清楚,杜玉樓也不會不清楚。他身為誠侯世子,誠侯杜如歸唯一兒子,他絕不會甘心眼看著誠侯府這原本是世襲罔替侯府將來從有爵人家中被除名。五年前他被太後重用為左衛軍都督,看似是堅定站了太後一邊。可老師也說,此乃壽章長公主向太後舉薦,並非杜玉樓自薦,也許杜玉樓心中並不甘願。只是左衛軍都督這個官職,同樣也給他開了另一條路,他可以以此為憑借投效皇上,摒棄外甥身份,而用世襲誠侯府世子身份李廷恩說完話,看了看恍然大悟兩個幕僚,繼續道︰「除去外戚,皇上至今佔臣心。文臣清流中,皇上威勢早已足夠,皇上欠缺,便是兵權,尤其是京中禁衛兵權。杜玉樓,是皇上好人選

一個幕僚想了想就插言道︰「公子,若杜玉樓是皇上暗中心月復,他為何早前還要壽章長公主面前出言反對親事,難不成是皇上那時候便有了吩咐?」

「不,今日之事,少我這里,是誰也沒預料到。他們一早打得主意就是姚鳳清。我這里,大抵只是郡主擅自改變了杜玉樓意思。至于杜玉樓是如何交代郡主,咱們就不得而知了李廷恩淺笑著飲了一口茶。

石定生默然片刻,忽然拍案道︰「他避忌婚事,是為了太後面前表忠,皇上面前避嫌!」

他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從總管急切聲音,「老爺,姚太師病情危急,太師府差人來說姚太師想見您一面靜了片刻,從總管聲音又響了起來。「姚太師說,想請老爺將李公子給帶上

屋中三人頓時齊齊驚訝看向李廷恩,臉上全是不可置信。

李廷恩此時從位上起身,走到石定生身邊,扶起他道︰「老師,弟子服侍您衣

望著李廷恩沉靜冷然面容,石定生眼里涌動全是喜悅之情——

姚廣恩全身無力倚棗紅蜀錦繡葫蘆藤軟枕上,忽視面前跪了一地兒孫,渾濁雙眼看到石定生進門時候猛然變得明亮起來,他伸出滿是雞皮手,唇中發出模糊不清嗚嗚聲。

「柏寒看到如此虛弱蒼老姚廣恩,石定生心中大慟。以前姚廣恩,即便年事已高,病體衰弱,依舊精氣十足,從不服輸。他疾走幾步,坐姚廣恩床邊。

「參,參湯姚廣恩抓住石定生手,目光李廷恩身上游弋了片刻,艱難擠出幾個字。

邊上頭發半白姚大老爺抽噎著彎腰將半碗參湯給姚廣恩喂了下去。

參湯入喉,姚廣恩氣色變得好了很多,他囁嚅了幾下唇,結結巴巴說了一句叫石定生震驚卻又無可奈何話,「君要臣死,臣,臣,臣不得不死

石定生眼神復雜看了看姚廣恩,嘆道︰「柏寒啊,你比我強,我致仕多年這腦子不經用了,這事還多虧了廷恩點醒我說著又看了看滿屋子跪著姚家兒孫,猶豫道︰「柏寒,你……」

「他們,他們不知道姚廣恩吃力笑了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兒孫,兒孫不肖,不可,不可遺此禍患

石定生就明白了姚廣恩意思,安撫拍了拍姚廣恩手,沉聲道︰「你放心

他沒說有放心什麼,但姚廣恩與他相交多年,雖說政見不合時也不無爭斗,終歸還是信得過彼此品性。

姚廣恩臉上焦急之色少了許多,他頭微不可見偏了偏,將視線落立石定生身後李廷恩身上。

察覺到姚廣恩審視目光,李廷恩微微躬身,恭敬喊了一聲姚太師。

姚太師含笑輕輕點了點頭,他一動,氣息明顯粗重了幾分,嚇得姚大老爺急忙又給他喂了幾口參湯。姚廣恩喝了幾口後,便動動手指,示意姚大老爺停下,「信

姚大老爺愣了愣,很反應過來,吩咐地上跪著姚二老爺起身拿了一封信來遞給石定生。

「殿試,殿試考官乃是上官睿,他,他是我弟子,松青,你把信給他,他,他知道該如何行事姚廣恩說完這一句話,氣喘吁吁,卻依舊堅持看著石定生親手接過了書信。

看到信奉上尚未干透墨跡,石定生哽咽道︰「廣恩,你放心

「以月凌日,太後,要扶正社稷姚廣恩斷斷續續道出這一句話,讓石定生終于忍不住紅了眼。

「好,你放心,你放心石定生連說了幾句你放心,姚廣恩這才欣慰點了點頭。

他又看著李廷恩,「松青,我,我要求你一件事

石定生急忙道︰「你說,你說

姚廣恩笑了笑,費力抬起手指了指邊上站著姚二老爺,「這,這是我次子節重,他,他膝下有,有一幼女,年方十二,我去之後,她為我守孝,守孝三年,正是,正是及笄之期。我,我欲為她定下親事,將她許配給你弟,弟子。松青,你,你可應我?」

此言一出,屋中人人大驚。姚二老爺沒想到姚廣恩居然臨死前要為自己愛女定下一門婚事,李廷恩之名他當然也听說過。可才有姚鳳清事情,姚家上下對完好無傷李廷恩並非沒有一絲怨恨,尤其姚廣恩還是因此事引發舊疾,行將去世。再說人人夸贊李廷恩,但李廷恩真本事有多少,誰又清楚。

面對一干蠢蠢欲動兒孫,姚廣恩只是輕若蚊蚋吐出一句閉嘴。姚家積威甚重他即便病倒床榻,這樣簡單兩個字依舊立時就讓所有人都壓下滿腔燥意,閉口不言。

壓服住兒孫,姚廣恩又期盼將目光移向石定生,「松青,你可答應這門婚事?」

「柏寒,你這又何必石定生再也想不到姚廣恩要自己將李廷恩帶過來是為了此事。若早清楚,他絕不會帶李廷恩過來。自己唯一關門弟子,如今一日日展現出超凡天賦,這個弟子身上,他花了比親生骨肉多心血。而這個嫡子不負眾望,眼下唯一欠缺就只有根基。弟子婚事,他是打算慎之又慎。姚家孫女,身份足夠,卻並非是個好選擇。可面對臨終祈求,石定生無論如何是開不了口拒絕。

李廷恩看出石定生為難,清楚目前情勢。他雖然不願意被人逼迫著定下親事,但眼前情景,沒有別辦法了。想到這里,他恭敬沖姚廣恩道︰「能被太師看重,是廷恩福氣

「好,好姚廣恩歡喜笑了笑,不顧石定生難看臉色,吩咐姚二老爺,「去把阿詞雙魚佩左佩拿來

姚二老爺滿心不甘願姚廣恩威逼目光中很去後院女兒姚清詞手中拿了塊玉佩回來。

姚廣恩摩挲了幾下玉佩,將李廷恩叫到跟前,把玉佩給了他。

看著翠綠通透成鯉魚形狀,魚眼上還瓖了顆淡粉小珠,背後刻著一個詞字玉佩,石定生一下就想到了這玉佩來歷,登時明白姚廣恩是要將這玉佩做信物,他不禁深深嘆了一口氣。

當年姚廣恩得先帝欽賜一塊翠玉,姚廣恩求得先帝恩準後將翠玉給巧手玉匠分開制作成七對雙魚佩打算留給七個寵愛孫兒孫女。那時姚廣恩膝下人丁單薄,算上庶出孫子都才只有三個,至交好友們為此笑話了姚廣恩許久,京中重臣都清楚此事。

這塊玉佩一旦系李廷恩腰上,今後這親事只怕就再無轉圜余地了。

石定生想了想張口語言,姚廣恩卻比他搶先一步道︰「阿詞,阿詞幼學庭訓,日念女則,她,她不會辱沒你

姚廣恩如此一說,石定生縱有千般機變,都說不出口了。

李廷恩將玉佩系腰間,恭敬道︰「能得姚家女為妻,是廷恩福氣

姚廣恩意味不明笑了笑,「你,叫我一聲祖父罷

李廷恩眼底閃過一抹詫異,面對姚廣恩目光,下意識就看了看石定生。想到玉佩都收下了,木已成舟,石定生也不想再墨守陳規,就沖李廷恩點了點頭。

李廷恩便溫和喊了一聲祖父,「祖父放心,我必善待阿詞

「好姚廣恩沒有多對李廷恩囑咐交待什麼,仿佛他只是隨心許了這麼一樁婚事。他扭身看著姚大老爺,臉上此時已開始慢慢變得紅潤,渾濁眼底亦清明一片,仿佛蠟燭燃燒到後一刻所迸射出火光,看姚大老爺心底一抽。

「辭官不回鄉,留女不留男

也許是先前就被叮囑過,這句莫名其妙話,姚大老爺顯然是听懂了,他哽咽了兩聲含淚點頭。

見到姚大老爺點頭,姚廣恩露出一個愉悅笑容,他抬頭看了看雕工精美承塵,忽然想到當年鄉下時與兄弟姐妹擠一張嘎支響動木架子床上情景。過往紛至沓來,數十年艱辛,數十年朝廷風雨,他緩緩閉上眼,吐出胸中後一口濁氣。

「父親!」

「祖父

「柏寒

姚家兒孫一起跪到地上放聲痛哭,石定生身子搖晃著伸手去試探了姚廣恩鼻息,片刻後失望收回手,淚水奪眶而出。

姚大老爺哭了片刻,抹抹淚從地上起身,對石定生道︰「伯父,父親生前寫了折子,我與家中幾位兄弟都是官卑職小人,父親有交待,請您幫忙將折子呈到御前

「好,好石定生被李廷恩攙扶著站起來,緩聲道︰「我與你父親乃是至交,你父親追謚,追賜,追封一應事宜我都會為你父親料理妥當。你們父親三朝為臣,名門天下,他喪事,你們務必慎重,不可叫他黃泉下卻被後人辱了清名。若有為難之事,管來尋我

姚太師是姚家一顆參天大樹,如今這棵樹倒了,政見不合人卻還活著。姚大老爺心中正自惶惶,听見石定生話,頓覺安慰許多,忙道︰「伯父放心

石定生嗯了一聲,他精神不太好,失去一個好友,又受到連番打擊,他也有些撐不住了。他看了看身邊李廷恩,猶豫了片刻,還是道︰「廷恩,你既已定下親事,就留下來幫忙料理罷雖說有些不合規矩,這種事情卻也不會叫人說嘴,還能成全老友一番心意。

李廷恩默然片刻,很應了是。

送石定生上了馬車後,李廷恩就回去與姚家人一起商議喪事。通知︰請互相轉告唯一地址為。作者有話要說︰先一章,布名單,十一點後我來發紅包,待會再發一章直接頁面前,然後改錯,上次欠紅包第二章公面,能發多少發多少啊,發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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