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草葉又老又利,割在手背和臉頰上火辣辣地疼,花小麥給扯得站立不穩,腦袋一栽往前倒了下去,眼楮里只看到三四雙腳,人還沒反應過來,嘴里就被塞了一塊爛布,雙手也給縛住了,緊接著又不知從何處伸來一條面口袋,將她兜頭套了進去,刷刷兩下系了繩,整個人被凌空提起,隨之便劇烈顛簸起來,顯是有人扛了她就跑。♀
面口袋四處都軟綿綿,找不到著力點,身子只能跟著東搖西晃,五髒六腑都好似被顛得移了位。花小麥叫不出,只能死死揪住一塊布,並極力伸展四肢,使自己的身體可以穩定一點,晃動得不那麼劇烈,同時,豎起耳朵去听外面的動靜。
事出突然,莫名其妙就被擄了,要說一點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但好在她心中還算鎮定。扛著她的那人跑得極快,略粗重的喘氣聲在耳邊清晰可聞,旁邊還另跟著幾個雜亂沉重的腳步,再想到方才倉促間看見的那幾雙腳,花小麥立刻便認定,擄了她的,絕對是男人無疑。
這可真是奇了,這火刀村里的人平日抬頭不見低頭見,互相都是知根知底的,她又沒什麼錢,相貌也不過就是那樣,這伙人擄了她能有什麼好處?
莫非是山賊?
花小麥在心里做了無數種猜測,然後再一一否決,最終,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到了今日在李三哥家,魏大廚那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表情。
不……不至于吧?只是在宴席上搶了他一點風頭而已,難道這樣他就要殺人泄憤?太興師動眾了吧!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心中反而放松了一點點,微眯了下眼楮。
她倒要看看那豬頭魏胖子今天能把她怎麼樣!
扛著花小麥的那人跑了約莫有一盞茶的時間就停下了,外面傳來開鎖聲,那人朝前走了兩步,然後花小麥就覺得自己噗地被丟到一堆干草上。
那堆干草鋪得頗厚,因此摔這一下倒不怎樣疼,只是那人並沒有過來將布口袋解開,而是轉身又出去了,重新將門落了鎖。
花小麥口中塞著的破布又髒又臭,喉嚨更是干得要冒出火來,知道自己此刻再折騰也是白搭,索性安安靜靜臥在地上,也好省省力氣。
照那人奔跑的時間和距離還算,她現在應是仍然在火刀村里,光憑這一點,她就用不著太過擔心。況且,不管擄劫她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也必然會很快現身,她踏踏實實等著便是。
如她所料,又過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屋門上的鎖再次被打開了,透過洗得半舊、有些稀疏的面口袋,她模模糊糊看見四五個影子走了進來。♀
「哎呀,你們這是干什麼?別嚇壞了人家小姑娘!」魏大廚那假惺惺的大嗓門倏然響起,「來來,快松開,快松開!」
頭頂上一陣布帛響動,眼前陡然一亮,花小麥立刻抬起頭。
這間屋子好像是早已廢棄了的,擺放的家什都非常殘舊,且落了厚厚一層灰。魏大廚站在屋子當間兒,身後有四個年輕男人關了門牢牢守在門口,花小麥仔細一瞧,發現他們正是在李家做廚時,在旁邊給魏大廚打下手的那幾個學徒。
看來,剛才動手擄她的,應當正是這四個人。
果然是這該死的魏胖子!
一切都跟她所猜測的毫無二致,花小麥出不得聲,一張臉卻已是沉了下來,眸中閃過一絲寒光。
「愣著干啥,我叫你們松開!」魏大廚一臉正義凜然,伸腿踹了離他最近的學徒一腳,又忙著補充,「嘴里的布也給扯了!」
然後,他笑得一臉良善,慢吞吞走到花小麥跟前,低下頭萬分關切道︰「小麥姑娘,沒嚇著你吧?你瞧瞧,這叫什麼事?都是我這幾個伙計不長進,我叫他們好好兒地把你請過來,誰想到他們竟然這樣?你莫怕,我是沒有壞心的。」
嗯,你的心沒壞,只是長歪了而已!
花小麥冷冷瞥他一眼,清了一下自己火燒火燎的喉嚨︰「我要喝水。」
「有點眼力見兒行不行,快拿水來!」魏大廚大手一揮,旁邊小學徒立刻端來一碗涼井水。花小麥也顧不得冰冷,咕咚咕咚兩口喝了,抬眼繼續盯著他。
魏大廚給她盯得有些發毛,干笑兩聲,搓了搓手道︰「這個這個……小麥姑娘啊,我請你來,其實也沒有別的事。咱倆今天同在李家張羅酒席,也算是有緣了,我從旁觀察,你在做廚這方面,真個很有天賦啊,不說千百年不遇,卻也是難得了。我這人向來最是愛才,瞧見那有天分的苗子,便立時起了那想拉拔的心,呵呵。」
他等著花小麥發問,花小麥偏生就是不接他的茬,只將眼楮瞪得更大了些,死死瞅著他。
那雙清澈的眼楮看上去明亮無害,可那魏大廚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的緣故,怎麼瞧,都覺得她目光中隱含深意,似乎還有那麼一點……凶狠,不由得在心里打了個突,笑容有點發僵。
「我的意思,也很簡單。」他堅持著道,「我看你天分甚高,只是在基本功方面稍有欠缺。你現在年紀還這樣輕,若少加錘煉,來日必成大器啊!我實在不忍一個人才白白湮沒,有心收你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
放屁!花小麥真想一口唾沫噴過去。
基本功「稍有欠缺」?睜著眼楮說瞎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練習切墩、顛勺、抽糊、宰剔三小時,無論風雨從不間斷,本姑娘的基本功你拍馬也趕不上!
再說,你魏大廚家收徒,都是用面口袋擄來的?你身後那四個貨看著體重可不輕啊,你老一個個兒地扛,費老勁了吧?
她仍是不開腔,那幾個學徒就有點著急,其中有一個胖墩墩的,朝前邁了一步,皺著眉頭道︰「哎,你倒是說話啊,高興傻啦?你可要搞清楚,整個芙澤縣想跟隨我師父學藝的人,從春風樓門口,能一直排到城樓下!若不是那天分最高的,我師父還看不上呢!別說我沒告訴你,我師父還從沒收過女徒弟,你要是跟了他,往後我們這幾個師兄,也自然會照應你,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你不好好接住,往後有你後悔的!」
花小麥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轉而對魏大廚抿唇一笑︰「魏師傅,不瞞你說,我做廚全憑的是興趣,從沒想過要拜師學藝,況且,我是個女孩兒,家里人也絕不會答應我去做學徒。所以,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
「這樣啊……」魏大廚對于她的回答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點點頭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強你,但有一件事,你務必得答應我才好。你既然不肯做我的徒弟,往後,你可就不能再給村里人掌勺置辦酒席了。」
「為什麼?」花小麥斂去笑意,下巴一揚。
「沒有為什麼,這是規矩。」魏大廚臉上的假笑也是一寒,陰惻惻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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