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花小麥這麼快便又要去飯館做買賣,孟老娘委實嘮叨了小半日,又是埋怨她不在家,這一屋子的活兒便都落在自己頭上,又是嘀咕她有一手好廚藝,卻只是便宜外人。)」她壓低了聲音,湊在花小麥耳邊。似是有些焦慮地道,「你出去瞧瞧,臨窗那桌坐了一男一女兩人,說是要見見掌勺的大廚哩。」
「見我?」花小麥便擰了擰眉頭,「見我做什麼?莫不是覺得菜有問題?」
「反正……桌上那幾個菜,他們是沒怎麼動過。」春喜也有點拿不準,搖了搖頭。
「菜是不會有問題的。」花小麥篤定地道。「每一樣都是我親手做的,不曾假手他人,絕對不可能出任何紕漏,這一點我心中清楚得很。至于咱們用的食材。也都是早上現給送來的,最是新鮮不過——旁人都吃得好好兒的,怎會獨獨他們覺得不妥?」
春喜低下頭細想了一回,試探著道︰「興許是有別的事呢?我瞧那二人,好似挺心平氣和。不像要找茬的模樣。」
花小麥點了一下頭,咬了咬嘴唇,解下腰間的圍裙,抬腳便走了出去。春喜仿佛生怕她一個人應付不來會吃虧似的,緊緊跟在她身後。也跑進大堂里,遙遙往窗邊指了一指。
事實上,即便是沒有她提醒,花小麥也能輕易將那二人給認出來。
整個兒大堂里的食客們都吃得正香,不時推杯換盞,笑呵呵的,唯獨窗邊坐著的一對中年夫婦,看上去卻愁容滿面。
兩人大概三十來歲,男人微微有些發福,穿一件黃櫨色的錦緞夾袍,腰間還系著一塊玉,花小麥雖不懂,只看上一眼,卻也覺得多半價值不菲;女人同樣打扮得十分講究,長得也很端莊,只是瘦得可怕,簡直月兌了形兒,且一點精神頭都沒有。那男人搛了一筷子菜,似是想要送進她碗中,她立刻便嫌惡地使勁搖頭,仿佛下一刻,便要嘔出來一般。
花小麥站在原地盤算了片刻,便匆匆走了過去,面上帶一點笑容道︰「兩位,可是菜色有甚麼不如意之處?」
男人驀地抬起頭來,看見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後便瞅一眼站在她身後的春喜,遲疑著道︰「這位……便是你們這飯館兒的大廚?這年紀……」
「可不是?」春喜頗有兩分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您莫看她年紀小,說起廚藝來,別說我們這小村子,就是整個芙澤縣,也未必有人能勝得過他。您若有事,只管同她說便罷,這館子也是她開的吶!」
男人聞言便是一驚,忙站起來揖了一揖︰「原來你就是蘇老弟口中那位姓花的姑娘?蘇老弟不久前在這小店中吃了一頓飯,回了青平縣之後,便對你的手藝大加贊賞。我還在心里琢磨,一個女子做出來的菜能得他贊兩句已是不易,卻不想你竟如此年輕?果真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呀!」
說著,他便踫了踫旁邊那女人的胳膊,十分有禮有節地道︰「我姓吳,吳文洪,這位是我內人。我們也是青平縣人,與蘇老弟是多年的老相識了。」
花小麥完全弄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興師動眾,只得也規規矩矩地與他見過,又朝桌上掃了一眼。
這二人今日點了二菜一湯,雞絲魚滑、芙蓉豆腐、腰肝湯,皆是口味十分清淡的菜色,菜幾乎沒怎麼動過,湯也仿佛只喝了兩三口。
「是不是……不合口味?」她試探著問道,「若有什麼讓您覺得不滿,您只管開口便罷,我這就去重新給您做。」
「不不,不是的。」吳文洪忙擺了擺手,又嘆了一口氣,將目光挪到身畔那女人身上,「我們這趟出門,是為了去省城瞧病的。」
花小麥忍不住又朝那女人臉上看了一眼。
的確,如果不是生病,一個正常人,萬萬不可能瘦到這種地步。她自己也是個身上沒幾兩肉的,可與這女人相比,怕是卻還要豐滿許多!什麼叫形銷骨立,看見這女人,她才方算是真正明白了。
「姑娘你坐,你坐啊……」吳文洪指了指桌邊的長凳,冷不丁發現她是挽了發髻的,又趕緊改口,「叫姑娘不合適啊?那……我托大,喚你一聲妹子可好?」
蘇裕昌開口便讓花小麥叫他叔叔,眼下這吳文洪,卻滿口稱她妹子,亂了套了!
「不打緊。」花小麥心中嘀咕,表面上卻只沖他笑了笑,望著那女人,微微皺眉道,「夫人身體抱恙?」
「唉!」吳文洪立時長嘆一聲,「你瞧瞧,你與她素不相識,都看得出她不大好了,可見她這身子骨,已經弱到了何種境地?!我們在青平縣,將能瞧的大夫都瞧了個遍,這病卻始終不見半分好,拖拖拉拉倒有大半年……從前她不是這樣瘦,如今卻變得如此模樣,叫我心里怎能過得去?左右無法,只得領她再去府城瞧瞧,希望能覓到良醫吧!」
花小麥著實覺得奇怪——她也不過是隨口問一句罷了,這姓吳的,怎好似對著她這個陌生人掏起心窩子來?
而且,這人巴巴兒地把她叫了出來,卻仿佛對菜肴方面,並沒有半點意見似的,那麼,他究竟是想干嘛?
她在心中琢磨了少頃,便抿唇笑了一下︰「您這樣著急,可見二位平常一定感情深篤。府城到底能人多,去那里多問問,或許真能想到辦法也未可知。」
頓了頓,她又道︰「不知您叫我出來,所為何事?」
吳文洪拍了拍腦門,連連點頭道︰「看我這記性,將正事都給忘了!蘇老弟知道我要領著內人去府城瞧病,特特吩咐了我一句,讓我在經過火刀村的時候,務必在村子東邊的小飯館停一歇,尋一個姓花的姑娘——想來他說的就是你罷?他說,我夫人這病,興許你能幫著出出主意,妹子你看……」
這可真是奇了,她又不是大夫,如何能替病人想法兒出主意?
花小麥心下納罕,咬了咬嘴唇,再看那氣若游絲、連話都不想說的女人一眼︰「冒昧問一句,夫人生的,究竟是甚麼病?」
「嗐,吃不下飯吶!」吳文洪跌足道,「這大半年,沒有安安生生吃過一頓飯,每每到了用飯時,便是她最難捱的時候,聞見油氣就犯惡心,一口也吃不下,非得要餓得慌了,才能往嘴里塞半個饅頭。家里的廚子換了一茬又一茬,沒有一個合她心意,我也曉得,壓根兒就不是廚子的問題,是她的身子……」
厭食癥……嗎?
花小麥在心里打了個突。她從前也不過是听說過這等病癥,卻從未曾見過真正的患病者,不成想,古人竟也會得這樣的病?
她搜腸刮肚,好容易從記憶中尋到一些痕跡,蹙眉道︰「夫人是不是曾經……因為自己的身段兒而煩惱過?」
「對呀,你怎麼知道?」吳文洪一驚,雙掌一拍,「看來我這一趟,真真兒是來對了!她便是去年生了我家小三之後,長了不少肉,總覺得人家會笑話她體態臃腫,便卯起勁來不肯好好吃東西。一開始,還每天餓得發慌,費好大力氣才能忍住口月復之欲,孰料日子長了,竟就變成這副模樣!妹子你既然曉得原因,必然也有解決之法,你幫幫忙,只要內人能好起來,我一定好好報答你!」
花小麥苦笑了一下,心道我也不過是听說,這厭食癥多半因過度減肥而起,至于該如何醫治,她又不是大夫,哪有半點法子?
只不過,那蘇裕昌明知道她只是個廚子罷了,卻還特意讓吳文洪夫婦到她這兒來走一遭,這究竟……是何用意?
ps︰
過了十二點了……吹蠟燭去了,哇哈哈哈o(n_n)o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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