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遠第一眼見到阿提鹿就有些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一樣。不過輸人不輸陣,就算心里再怎麼怯懦,也不能表現出來,不然情況就更糟。
「原來你就是阿提鹿,我在涼州的時候就听說閣下大名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李明遠混了這麼久,對匈奴的幾個厲害人物還是有所了解的。這個阿提鹿夏侯勇曾專門跟他講過,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
「李大夫說笑了,在我看來,李大夫小小年紀,便官拜銀青光祿大夫,想必一定是名門之後吧!」阿提鹿微笑道。
李明遠不知道這家伙為什麼提到這茬,不過人家開口了,他不好不回答,只得裝作平淡道,「沒什麼值得炫耀的,家祖曾是西漢飛將軍!」
李明遠所說的西漢飛將軍自然當年殺的匈奴人片甲不留的李廣。
營帳里的三個人都是臉色微變,好家伙,感情拋棄國仇不談,咱還有家恨啊。
「哈哈,原來如此,這樣說來,李大夫還是我匈奴右校王的族人啊!」阿提鹿的腦筋轉的賊快。一下子就把李明遠給繞進去了。
阿提鹿所說的匈奴右校王,不是別人,正是西漢將領李陵,李廣之孫。曾率軍與匈奴作戰,戰敗投降匈奴,漢朝夷其三族,致使其徹底與漢朝斷絕關系。其一生充滿國仇家恨的矛盾,因而對他的評價一直存在爭議。
「你欺人太甚,我家大哥乃堂堂豪杰,怎能跟李陵那叛國之賊相比!」急脾氣的高志明拍案而起道。
一旁的呼延浩又是唰的拔刀出鞘,緊張不已的盯著倆人。
李明遠有這樣一個現代人的靈魂,所以他是站在歷史的角度上客觀的評價這些歷史人物。李陵年輕時擔任侍中建章監。他善于騎馬射箭,對人有仁愛之心,謙讓下士。名聲很好。後來李陵在浚稽山遭遇到單于主力,五千步兵被匈奴三萬多騎兵包圍。殺傷數倍敵人後,力竭被俘!按照現代人的觀點來說。李陵他已經做了其身為一個軍人所能做的全部。
但是,不受所有人都跟李明遠這麼開明。因為武帝在听到李陵投降後,便將李陵家處以族刑,他母親、兄弟和妻子都被誅殺。隴西一帶士人都以李陵不能死節而累及家室為恥。高志明也不例外。
「哈哈,不要激動,開個玩笑,開個玩笑!」阿提鹿看到成功激怒了高志明,不禁有幾分小得意。不過他隨即發現,李明遠卻是表現的相當淡定,甚至可以說有一些麻木。這讓他瞬間沒勁了。
「徑萬里兮度沙漠,為君將兮奮匈奴。
路窮絕兮矢刃摧。士眾滅兮名已隤。
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
李明遠忽然閉眼吟誦起了李陵所寫的《別歌》讓所有人再次陷入沉寂。
托斯和高志明並不知道李明遠念的是什麼玩意,但是阿提鹿卻是懂得。
「李大夫所念的,應該是右校王所做的《別歌》吧!」阿提鹿回憶道。
李明遠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傷感道。「這首《別歌》從內容看,其奮擊匈奴的壯懷,終于因晚節不終,化為歌斷異域的不盡悔恨和悲哀。這樣的悲劇,正可令持節不謹、心存僥幸者引以為鑒。將它與「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凜凜正氣相對照,更見得前者的可悲,後者那光爭日月的可欽。」
「好,好一個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漢人果然是人才輩出,右校王的這首《別歌》吐語質直,粗放而不失武人氣概,且壯中含悲,情韻淒絕,當真是令人唏噓不已!」阿提鹿也是一臉的惋惜之情。草原兒女敬佩的就是英雄好漢,而李陵,只得他們尊敬。
托斯最受不了文人的這種肉麻勁,在一旁匆忙催促道,「二位,時間緊急,還請不要在浪費時間了,等談判結束後,隨便你們怎麼聊,現在還是先干好正事吧!」
托斯迫不及待的想早點把這差事給搞定,如此一來,他才會在頭曼心中有更加牢固的地位。但是李明遠不會輕易讓他得逞啊,他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拖延時間。
「沒事,我不著急的!」李明遠很是輕松道。
「王子殿下說的是,我們還是盡快進行洽談吧!」阿提鹿在看到沒有成功打擊住李明遠之後,已經有些意興闌珊了,所以決定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看到自己不能再渾水模魚了,李明遠也恢復正經,準備迎接對手的攻擊。
阿提鹿輕輕咳嗽一聲,隨即一本正經道,「按照大家事先商定好的,你們要賠償我們白銀倆百萬兩,糧食一百萬石。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能給送過來!」
听到阿提鹿這理所當然的話,高志明頓時有種怒發沖冠的感覺。這匈奴人實在是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嘴巴輕輕一瞥,就想要錢要糧,真把我們當糧倉和錢庫啊!
李明遠懶得管這些玩意的,他只負責盡可能的拖延時間。于是乎阿提鹿剛剛說完,他便老生常談道,「其實吧,這錢糧是沒問題的,我們有的是,但是我們要搞清楚一件事,為什麼我們要賠償,理由是什麼?倘若你們不能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我回去也沒辦法交差啊!」
阿提鹿︰「難道李大夫你真的一點也不知情?我幾十萬匈奴勇士之所以出現在這里,就是因為去年有你們的軍隊到我們的部落燒傷搶掠,所以此次我們過來就是為死去的族人報仇的!」
「哈哈,阿提鹿先生,你來之前難道沒人和你說嗎?我已經跟單于達成共識了,關于你們的部落遇襲事件,跟我們虎賁軍真的是一點關系都沒有!純粹是有人栽贓陷害。而且托斯王子也是默認我的觀點的!」李明遠堅持道。
听到這話,阿提鹿心里微微一咯 ,再看到托斯沉默不語的樣子,他心里還真不知道頭、頭曼在這事上到底是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