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給太後請安的日子了。不過,這次不同的是,青菀因著前些日子封了嬪位的原因,也有了在太後面前露臉的資格。
當然,她是沒那命和佟貴妃,四妃一般舒舒服服的坐著肩輿,只能夠尾隨其後步行前往。
再一次,青菀深刻的認識到,在這等級森嚴的後宮中,寵愛是一回事兒,但身份卻是另一回事兒。就好比現在,縱然她昨個兒晚上才和萬歲爺濃情蜜意,可還不是得乖乖的穿著花盆底跟在後面裝孫子。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佟貴妃的肩輿終于是落了下來。青菀眼角的余光不經意一瞥,恰巧看到佟貴妃慵懶的扶著莊嬤嬤的手,那樣子仿若一只驕傲的孔雀。
其他四妃也相繼落轎,依照慣例站在佟貴妃身側,卻絲毫都不敢逾越半步。
青菀不緊不慢的跟在最後面,那態度要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雖說之前的歷史資料記載,這位孝惠太後最是性子柔和,素愛禮佛,可對著這位,青菀心底還是不由得有些忐忑。主要是上次太後娘娘賞賜經書的事兒,她直到現在都有些模不清楚她的深意。
才剛一踏進慈寧宮正殿,青菀還沒來得及看一看這位傳說中的孝惠太後,倒是首先看到了地上幾個蒲團。
依著宮里的規矩,也只有妃位及以上給太後娘娘跪安時才能夠享用,像青菀這種小蝦米,當然就只能跪在冷冰冰的地上了。
可不對啊,瞧著眼前一前五後的蒲團,青菀心底猛地咯 了一下。
諸位妃嬪中,除了佟貴妃,四妃,這宮中還有誰能有如此殊榮呢?
尤其是瞧著佟貴妃陡然僵硬的後背,青菀愈發的肯定自己猜的沒錯。
可想歸想,眾人也不可能把太後娘娘晾在那里,還是規規矩矩的跪下行了禮。
「恭請太後聖安!」
只是大家這麼一跪,那唯一空著的蒲團瞬間就更加的顯眼了。
「起磕吧。」
孝惠太後的聲音淡淡的,可落在青菀的耳中卻有一種身處高位的低調的氣勢。
眾人依言起身。
青菀乖巧的剛準備退到最下首,卻不料太後娘娘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位該是和嬪吧,瞧著真是乖巧可人,也難怪皇帝會喜歡呢。」
青菀心底一咯 ,這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可這位太後娘娘仿佛是在玩她似得,竟然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
一步,兩步,青菀是真的不敢動了。
腳下仍未收起的蒲團,擋住了她的去路。
青菀忐忑不安的抬眸,下意識的想有個人能夠來救救自己。
可這一抬眸不要緊,視線剛巧和太後娘娘身邊的桂嬤嬤撞在了一起,青菀幾乎都要被嚇死了。
更要命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那桂嬤嬤的眼神為啥總是給她一種暗示,似是讓她跪在那方才已經出盡風頭的蒲團給太後娘娘行禮。
青菀根本不需要照鏡子已經知道自己的臉色鐵定蒼白的駭人了。
「回太後娘娘的話,臣妾正是瓜爾佳氏。」
頂著背後嗖嗖的冷箭,青菀心下一亂,終于還是沒敢往那塊蒲團上跪。
她想著,自己這麼做雖說拂了太後娘娘的面子,可這也是她唯一的選擇了,不是?
若是因著討好這老太太,而讓自己成了眾人眼中的靶子,那可真是得不償失呢。
坐在上首的太後靜默了那麼一會兒,看著青菀的眼神多了幾分的尋味。
「起磕吧。」
瞧著她這樣,佟貴妃早有些坐立不安了。
這太後娘娘使得到底是哪一招呢?若說她故意的抬舉瓜爾佳氏,這當真有點兒說不過去。
可若說不是?那怎麼愣會整了這麼一出呢?
陡然間佟貴妃想起之前太後娘娘賞給瓜爾佳氏的經書,她這才心底隱隱有了些計較。
合著,這太後娘娘該不是嫌瓜爾佳氏紅顏禍水,有礙這後宮的安寧了吧。
憑著對太後娘娘這麼些年的了解,往常太後娘娘對後宮爭寵的事兒可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不準這瓜爾佳氏還真的踩著了太後的什麼痛楚,才會一次不行,再次予以警告呢。
這麼一想,佟貴妃頓時就神清氣爽了。瞅著瓜爾佳氏那絕美的容顏,心底不禁得意道,這女人再嬌女敕又能怎麼著,縱然是得了萬歲爺的恩寵,可偏偏卻礙著太後娘娘的眼了。
萬歲爺最是孝順的,還會為了你拂了太後的面子不成?
不料,佟貴妃這里方才有幾分得意,那邊太後娘娘又開口了,「你這丫頭,瞧著是個伶俐的。就沖著抄經書的那股子韌勁,哀家也著實喜歡你呢。」
說著,太後娘娘似是想起什麼似得,有些失笑道︰「合著剛開始你這丫頭也是想蒙混過關吧,否則也不會有那些鬼畫符。」
太後涼涼,臣妾冤枉啊!
青菀努力努嘴,有些委屈的抬眸,那樣子倒讓太後心底涌起幾分疼惜。
太後一生無子女,又身處高位,平日里見著她的妃嬪哪個不是屏氣凝神,仿佛她凶神惡煞的會吃了她們似得。
因此瞧著青菀這小孩子氣性,倒真是觸模到了她心頭的幾分柔軟。
「臣妾不敢期滿太後,全都是因著臣妾在家時懶散,因此才污了太後的眼。」
「哈哈哈!」
聞言,太後笑的更歡了。
「你這丫頭,倒是個實誠的。不過,說來哀家倒有幾分好奇呢,瞅著你近些日子呈上來的經卷,哀家怎麼愣是覺得和皇帝的字有幾分相似呢?莫不是,是哀家老眼昏花,都出現幻覺了。」
太後娘娘,乃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月復黑啊!
青菀真是有些欲哭無淚了。
對于太後有意無意的給她拉仇恨的做法,她這心底直打顫呢。
佟貴妃聞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青菀一眼,想著萬歲爺手把手教她寫字,她這心底就有些說不出的酸楚。
萬歲爺可不就是她的天嗎?她從始至終只想著怎麼把這位爺給侍奉好了,怎麼還會和這瓜爾佳氏一般,沒眼色的讓萬歲爺在這等小事兒上費心思呢?
真是不該,太不該了!
正在青菀猶豫著該怎麼開口的時候,太後終于是放過了她,「行了,起磕吧。哀家覺著和你挺投緣的,日後啊,經常來陪哀家說說話。」
青菀趕緊低聲稱是。
下一瞬,太後話鋒一轉。
「佟貴妃,哀家听聞皇帝把四公主許給了博爾濟吉持氏喀爾喀郡王敦多布多爾濟,這倒真是一件喜事。這些日子,你可得把四公主照顧好了,若是讓她受了丁點兒的委屈,哀家可是不依。」
「太後這哪里的話,臣妾雖不是四公主的親額娘,可卻早已把她當做自己親生孩兒一般疼愛。又怎會讓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委屈呢?」
說起四公主遠嫁一事,太後心底其實是真正歡喜的。雖說她從不過問朝堂政事半分,可這次之事關系大清和蒙古,那就另一說了。
太後聞言很是贊賞的看了佟貴妃一眼,又道︰「那這次四公主出嫁一事,佟貴妃就多多費心了。若是有什麼難以決策的事兒,你盡管來找哀家商量。」
「臣妾謹遵太後懿旨。」
佟貴妃就是再愚鈍,也听出些貓膩來了。
這太後可不是為了抬高四公主的身份,才如此急不可耐的穩住她嗎?
太後為了這大清和蒙古的長期友好關系,還真是用心良苦呢。
佟貴妃其實想要用郭貴人昨日遞牌一事把這麻煩給擋回去的,可暗暗思卓幾許,她還是沒有保持了沉默。
這麼些年,她從未因為任何的事情惹太後不喜,她不想破這個例啊。
何況,這些年她為了討萬歲爺的好,日復一日的抄經書給太後祈福,若是眼下她拂了太後的面子,這一切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瞧她這樣,榮妃不由有些添油加醋道︰「四公主真是好福氣,竟然有貴妃娘娘給她做主。誰說不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佟貴妃如何听不出這榮妃是在寒磣她呢,她都險些要憋屈死了,還在這里說風涼話。
一旁的宜妃笑著轉頭看向榮妃︰「姐姐這話可就謙虛了,當年榮憲公主出嫁時,那才是真正的風光呢。萬歲爺親自囑咐內務府操辦,光是這份心思,就羨煞旁人的眼呢。」
宜妃這般戳榮妃的痛楚倒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按著自己十三年入宮,年輕貌美,父親又是佐領三官,正四品官餃。這家世,容貌,哪一點比不過一個區區員外郎蓋山家的女兒。
偏偏這馬佳氏仗著自己入宮比她早,又能生養,暗地里給她使了不少絆子。
這也是她為什麼十三年入宮,直至十八年才生了胤祺的原因。
若不是她費盡心思的讓胤祺得了太後的眼,如今,她恐怕還仰人鼻息呢。
榮妃嘴角微微一顫,心底真是恨極了。不提及自己的寶貝女兒還好,這一想起了,她就抑制不住的恨得的伸手扇那賤人一巴掌。
當年若不是萬歲爺真心疼愛榮憲,說不準當真听了這賤人的耳旁風,把榮憲嫁到漠北那荒無人煙的地方了。
還好,萬歲爺沒有受到蠱惑,選擇了色布騰的孫子烏爾袞,其實仔細想來,這已經不錯了。畢竟有固倫淑慧公主在前,加之這烏爾袞還是淑慧公主的嫡孫,女兒既然擺月兌不了撫蒙的命運,那麼能夠嫁給這樣的「皇親貴冑」,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後宮中的明搶暗戰太後見得多了去了,又豈會因為這些小事兒而破壞了好心情。
只見她笑了笑,視線轉到了一旁的一直默然的青菀身上,笑道︰「什麼時候給哀家再添一個乖孫子,哀家就停了你抄送經卷。」
青菀呆了半晌,直為太後的直白而汗顏。
瞧她這害羞的樣子,太後的心情更好了,不禁樂道︰「你這丫頭,真是個臉皮子薄的。不過若從了宜妃這潑猴性子,哀家才是頭痛呢。」
面對太後難得的玩笑話,眾人很是捧場的笑了出聲。
不過心底卻是有些詫異,這瓜爾佳氏真是會給自己添堵,得了萬歲爺的恩寵也就罷了,還上趕著抄佛經來討好太後,看不出來表面上溫溫婉婉的,暗地里卻是個有野心的主。
青菀真是冤枉死了,她真不是要上趕著在太後面前刷存在感的,她也是被這月復黑的太後算計了,好不好?
出了慈寧宮,青菀恨不得離佟貴妃和四大金剛遠遠的。尤其是今天在太後面前吃了癟的佟貴妃,青菀總感覺她看著她的眼神,有那麼些的惡毒。
還好,佟貴妃本著自己高貴的身份,沒有上前為難她。
其他妃嬪看著佟貴妃上了肩輿,也由各自的貼身嬤嬤攙扶著坐上去,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青菀真心覺得自己快要被玩死了,尤其是踩著花盆底在慈寧宮站了那麼久,她感覺腳都失去知覺了。
「主子,您還撐得住嗎?」
方才主子一叢慈寧宮出來,梅香就感覺到了空氣中彌漫開來的濃濃的冷氣,尤其是瞧著諸位妃嬪看主子的眼神,她後背頓時冷颼颼的直冒冷汗。
第一次給太後娘娘請安,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兒吧。
「別瞎想了,趕快扶主子回去吧,否則主子這腳指不定真廢掉了呢。」
梅香撇了撇嘴,主子竟會瞎說,這花盆底雖說穿著不怎麼舒服,但也萬萬沒有這樣的殺傷力吧。
這後宮沒有不透風的牆,慈寧宮平白無故多出一塊蒲團的事兒沒出一炷香的時間就傳遍了後宮。
長
因著數日前自己貼身宮女春兒自殺的事兒,陳貴人很是安分了一段時間。
可听著鐘粹宮那位受太後如此青睞,她放下手中的繡帕,看著秋兒一陣陣冷笑道︰「本小主倒真是不信了,這瓜爾佳氏就這麼好運,竟然連太後都另眼相看。」
一旁的秋兒恭敬的服了服身子,小心翼翼道︰「誰不知道太後最不喜狐媚女子,說不準真如小主所想,太後娘娘是在警告她呢。」
拿著手中的繡花針,陳貴人狠狠的戳著桌面,心底不禁暗暗琢磨,若真是這瓜爾佳氏踩著了太後的逆鱗,那她不就有機會重得萬歲爺的恩寵了嗎?
畢竟,在萬歲爺沒有臨幸瓜爾佳氏之前,她才是萬歲爺心尖尖上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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