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所謂好事多磨,朱明復成為蘇州首富之前還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他派小林子到南京向陳妙兒取銀票,但意外出現了,陳妙兒竟然說她找不到銀票,可能被女兒玩丟了。
多麼有創意的理由啊!真是個不識大體的女人啊!朱明復很無語。
果然被王真說中了,實在太丟臉了啊。
但現在不是對女人的理智程度下評語的時候,朱明復也並無時間去南京訓斥陳妙兒,皇帝回京帶著一大幫人是無論如何走不快的。
朱明復想起費四曾匯報過談家說過他們能夠接受的支付方式除了銀票外,還有細軟,而朱明復皇宮中有的是金銀珠寶這類東西。
皇宮中的資產屬于祖業,朱明復過去從未動過這些亮晶晶閃亮亮的疙瘩,但這次情況緊急,更何況錢本來是用來用的,不是用來藏的,即使要藏也應該只是一時,藏的最終目的也應該是用才對啊。
朱明復飛鴿傳書讓王真把那些沒有藝術價值的東西挑出來,比如那些珍珠什麼的易碎品,這些東西除了稀有之外並無用處,能吃嗎?能穿嗎?能用嗎?所以朱明復毅然決定將他們變現。
作為權威的珠寶鑒定師,尚寶堂齊一仙再次進入皇宮,他挑出了二十顆渾圓大東珠,他說二十顆正好市值是四十萬兩。
二十顆東珠竟然值四十萬兩,真是天下最最可笑的事情,朱明復覺得自己是替朱元璋盤活了資產,做了筆最合算的投資。
談家業對東珠這種支付方式也比較滿意,東珠本來就產自東北,在北方享有盛譽,在蒙古人心中也是無價之寶,關鍵是這些東珠帶會蒙古非常容易變現。
他們現在信奉現金為王。
朱明復現在已經是蘇州首富了,雖然作為大明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名義上他是富有四海,疆域之內一草一木、飛禽走獸、地底財寶、天上隕石,皆是他的財產,但那只是說說而已,是文人們編來忽悠皇帝的,皇宮的太監出去采辦哪一次不花錢了,難道可以和賣菜的人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我拿了你的菜嗎?」
明朝的皇帝也是有收入的,朱明復知道蘇州織造所收的稅就是皇帝私人的,其他還有一些田莊也是在皇室名下,總之大明朝也是商品經濟啊,皇帝買東西也照樣要花錢。♀
皇帝要想過得滋潤也得經營好自己的產業啊,談家的財產和南京的酒樓煙店都是朱明復靠個人打拼掙出來的,他是無比珍惜的,這個蘇州首富也是他自己掙來的,白手起家的快感是無與倫比的。
皇帝是他的職業,掙錢是他的興趣,前者是為了生存,後者是為了生活。
沒有興趣點綴的生活不免有點無趣與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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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仲元雖然得到了東珠,但他吃了朱明復這麼一個大型啞巴虧,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因為善罷甘休絕不是他的性格。
費四能夠拿出稀世珍寶東珠,越加令他懷疑其幕後老板是極有來頭的,恐怕不是一個戶部尚書那麼簡單,他把懷疑對象鎖定在王真身上,因為只有王真才有本事拿到這宮里的東珠,當然他絕不會想到皇帝陛下會饒有興致得買他的商鋪。
不過這件事,不僅談仲元想不到,要是換做別人確實也想不到。
他和王真確實有點過節,東廠蘇州分站初建時,談仲元仗著在蘇州的強勢地位,沒把東廠當干部,雙方遂結下了梁子。
他既然已經變賣了產業,在蘇州也已經根基盡失,他就準備離開蘇州前,給鯨吞他產業的那人最後一擊。
他向龍萬雲送了一封信,請他直接轉交皇帝陛下,信中他檢舉南京某大人物挪用公款,購買南京商鋪的事情。
之所以向龍萬雲舉報,他從直隸分舵得知建文帝已兼任明教教主,他希望由龍萬雲直達皇帝的書桌,這樣效果會很好。
明教內部派系復雜,談仲元的父親也曾是資深明教人士,早年曾搭救過龍萬雲,後來談仲元和直隸分舵的陸良交情攀得極好,那時是談家最得意的時期,蘇州的黑白兩道都被其控制,還有外援小野家倭寇,加上雄厚的資金,簡直是可以媲美數十年前的張士誠了。
但這一切都已經灰飛煙滅,如今這一生的奮斗,直剩下這不盈一握的二十顆東珠,怎能不令他老淚縱橫、怒發沖冠、直欲殺人。
此舉雖然爽快,但同時是危險的,因為這會暴露談家的真實身份,談仲元並不認識龍萬雲,但他父親臨終前告訴他明教龍萬雲當年欠他一人情,他要是有難可以去求他幫忙。
只不過他沒想到竟然是這件陰別人的事,談仲元一生要強,從不服輸,如此商戰失利,再從人家背後捅刀子的做法以前他也是不齒的,但南京那高官欺負他如此,他實在咽不下去這口氣,猶豫再三後他終于寄出了這封信。
他認為等到皇帝查清他的身份後,那時他已經離開了蘇州。
但他可不知道皇帝一直在調查他了,他此舉等于是自己把線索送到朱明復手里。
洞庭山莊里,他望著碧波依舊、萬古如一的太湖,不禁心潮起伏,老淚縱橫。
自己一生的努力就僅僅得到了這麼點嗎?
他的一生為了實現父親對故主的一個誓言,出生入死,無兒無女,為此造孽亦不少,本想老來發力,實現璀璨一擊,但可惜天不從人願,處處失利,以至于如此慘淡收場。
老天你為何如此不公?老天,你為何沒看到我的付出?
天象上蘇州不是呈現了濃郁的王氣嗎?可我為什麼失敗得那麼慘呢?到底是天象不準,還是人事不濟?
這一切都無法找到答案,人世間很多事情都沒有答案,比如時間是何時產生的?生命的起源在何處?宇宙的邊際是否存在?
苦苦追問有時候是愚蠢的。
「無可奈何,命該如此」這八個金字,未嘗不可作為失敗時的最好療傷藥。
他一方面吩咐全家收拾行李準備搬家,一方面他命令談鏡明實施定好的計劃,準備陰朱明皇室最後一把。
臨走前也要找回一點場子啊!
但皇帝此時已經到了杭州,最佳目標已經離開了。
洪蛟被朱明復安排在蘇州訓練那五十名帥哥儀仗隊,林三娘也和洪蛟在一起。
談鏡明不知道該向誰下手,經過談家的緊急會議商議,他們做出了一個令他們後悔一生的決定。
他們決定綁架林三娘。
由于朱明復的長線還沒有收起,所以談家在官府中耳目還是不少,他們打听到皇帝身邊有個神秘的老太太,皇帝對她恭敬有加,估計是皇帝的姨母之類。
他們覺得綁架林三娘的話,皇帝會支付一大筆贖金的,如果皇帝不支付就殺人滅口,給皇帝添點堵也是好的啊。
與此同時,龍萬雲收到談家的求救信後火速到了杭州。
他本來就受胡宗憲之托準備向皇帝匯報海禁的事情,但是現在此行多了一個目的。
海禁的事情說完後,他向皇帝匯報了談家的事情,並附上了談仲元那份信,此信雖署名「澹台歸真之子」,但朱明復一看內容就知道是談家寫的,他強自忍住才沒笑出來,他發現人世間可笑的事情太多了,自己以後要著重培養下忍笑的能力才行。
有句話叫賊喊捉賊,談仲元此舉大概屬于求賊捉賊吧。
但他轉念一想發現其中的蹊蹺,這談家能夠讓龍萬雲跑一趟,這可是個危險的信號啊。
明教竟然如此魚龍混雜!
他的每一個對手都可以和明教扯上聯系,以前是朱棣、徐輝祖,現在是談仲雲,等自己有時間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清理整頓一下,作為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光輝社團不怕外力攻擊,就怕內部起哄啊。
「龍萬雲,你和蘇州談仲元很熟?」朱明復臉色很陰沉。
「皇上,未曾見過一面,屬下和其父澹台歸真有舊,當年都是明教中人,他是張士城的親信大將,我是教中蘇州馬場的一個伙計,他曾搭救過我,並贈我一只金鐲子做盤纏,前幾天這信中也放了同樣的金鐲子,我才知道這是舊人之子,至于他叫何名何姓、高矮胖瘦,其實屬下一點不知
「你不知道他是蘇州人叫談仲元?」
「屬下听過這名字,但確實不知這信是他寫的龍萬雲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朱明復听林三娘說過澹台歸真是張士誠的親信大將,那麼這個談仲元就是澹台歸真的後人。
「張士誠」「澹台?談?」
如此看來,這個談仲元很可能應該叫澹台仲元。
談仲元在蘇州經營這麼多年,上下其手、貫通黑白兩道,如今卻急于月兌手一切產業,這本來就很可疑。
朱明復再聯想到張丹楓的求救信,這下子徹底明白了︰原來談家想造反!
原來他是一個一心反明的反賊,就和以前的戒圓一樣。
敢情這談家以前的種種布置都是為了給造反做鋪墊啊,現在把產業都變現了,這是想出逃蒙古啊。
也許他本來雖然也是想變現的,只不過不是全部賣光,現在被自己折騰得活不下去,才索性一逃了之的。
那這可就是關系他江山社稷的大問題了!
看來張家還是不準備西進啊,他們對中原的企圖還沒有放棄,朱明復判斷這應該是張宗周那個頑固不化的反明分子的主意,
張丹楓聰慧識時務,不會做這種不切實際的春秋大白日夢的。
「龍萬雲,你傳來下去,命令教內兄弟堵住山東山西湖廣一切通往北方的通道,發現有從蘇州方向出來的人試圖北上,一律攔截,如遇反抗,就地擒殺!」
朱明復同時就地召見浙江總兵,讓他帶兵封鎖浙江和蘇州的水路交通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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