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成家
過了三四天,賈赦就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他的未來妻子還會是張氏,消息來源——史氏。
這還是史氏特意把他叫過去告訴他的,想想史氏當時那不以為然混雜著得意慶幸的微妙表情賈赦就想笑。太太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認為只有有爵位的才稱得上世家,無爵就不值一提,給賈政挑的也是開國老臣王家的嫡長女,殊不知真正的世家大族,看的都是家族傳承家風家貌,哪看得上區區來得快去得也快的爵位呢!張氏之父現在是正三品江浙巡撫,同樣位高權重不下于賈代善,賈赦就想不明白了,史氏憑什麼來對張氏趾高氣揚,要換成賈政這個不是養在老夫人面前的去求,張家估計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呢!
當然,這事兒同樣可以看出史氏對兩個兒子截然不同的態度︰給賈赦挑了幾年,賈赦都十五歲了就挑了一個看著還算光鮮的;對賈政呢,才十一歲就挑好了,這要說不偏心,莊姜都能說自己不喜歡共叔段了。
對于史氏的偏心,賈赦已經懶得去理了,就當個後母敬著吧——任誰被當成牛羊任宰任殺都不會對害自己的人有好感吧,哪怕那是自己生母呢!
但是對于真心疼愛自己怕自己被史氏打擊的老太太,賈赦卻不能不解釋︰「祖母對赦兒的疼愛,赦兒都記在心里呢,赦兒再笨,也知道祖母是最疼赦兒的,赦兒知道太太的心思,祖母卻是不需要擔心的。♀」至于太太是什麼樣的心思,祖孫二人心知肚明就行。
老祖母被哄得眉開眼笑,摟著孫兒直叫「心肝」︰「明兒給你娶了個媳婦回來,可別就把祖母忘後頭去了,就算忘了,也得先給祖母生幾個重孫子,再添幾個重孫女才行。」
饒是賈赦兩世為人曾在花叢中浪蕩過,听了這話也是臉色爆紅,急忙慌地找了個理由說「赦兒有點事先走了,明日再來給祖母請安」就拔腳就跑,那陣勢怎麼看怎麼是落荒而逃,連來時披的大紅芍藥花天馬皮披風都不要了。
老夫人看著孫兒難得的狼狽只笑得直叫侍女︰「哎喲,給我揉揉腸子。」馮嬤嬤端著姜茶進來,納悶道︰「大爺怎麼這麼快就走了,茶都還沒喝呢。」又罵侍女︰「沒眼見兒的, 轆兒推都不知道滾,沒看見大爺的披風還在這嗎,還不快追上去,現在才開春呢,要是大爺受了寒,看我饒得了哪個!」
馮嬤嬤是老夫人的陪嫁侍女,一生不嫁,陪了老夫人半世,故眾人也不在意,老夫人身邊的貼身大侍女問梅憋著笑,拿著披風追少爺去了。
賈赦一口氣跑到自己院子外,不想進去,見四下無人,就自個兒踱著步子走,想著上一世溫柔賢淑的張氏就露出一個傻笑,又自己覺得挺傻,臉一板又恢復了翩翩君子樣兒,只是那耳朵根怎麼也褪不去紅色。
這一世,自己應該會幸福••••••吧?
婚姻這事,其實最沒有當事人的事兒。既然選定了張氏,賈家就開始籌備婚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一套六禮走下來至少要半年,除了最後一步,賈赦只需要在納采時出去獵兩只大雁就行,別的自有人幫他搞定。
而作為武將家的孩子,連個雁都不會獵也太丟人了吧。
所以走六禮之前賈赦就一直在鍛煉武藝,他的武術還是祖父在世時教的,多年不練都快生疏了,更何況他以後要去從軍的,雖說軍中保命不能只靠武力,但強一點就多一份保障不是?
這期間,作為必需的過程,賈赦有段時間得整天面對張氏的父兄來接受評價,簡稱——相親。張氏上有兩個哥哥下有一個弟弟,就她一個女兒,在家是千寵萬愛集于一身。但凡兄長,尤其是寵愛妹妹的兄長,總是對未來的妹夫沒好臉色的,偏偏張家三子,老大老二善文老三善武,只把賈赦刁難得差點沒哭,特別是老三,要不是想著張氏還沒娶回家,賈赦都恨不得蓋他布袋。
史氏倒是一點都不想大兒子的婚禮辦得太大,在她看來,張氏家世不顯,根本比不上自己給次子挑的縣伯王家的嫡長女,賈赦又不得她的心,婚事兒辦得過得去就行了,一個小官家的女兒,根本沒必要給太大的面子。
可惜,早就防著她搗亂的老夫人一手過問,雖說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父是在母之前的,賈代善說了賈赦婚事全權由老太太做主了,史氏就沒有說話的地兒了。而且,剛一定親,史氏就感覺不舒服,一查,有身孕了。
這下,別的別想了,靜養安胎吧。史氏總算沒有笨到王熙鳳那地步,可以為權力不要子嗣,她已經三十多了,年紀實在大了,卻沒想到自己還能再得一個孩子。對史氏而言,月復中這個還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不僅僅是自己得寵的表現,同時也是自己下半生的另一重保障。畢竟,賈赦和她不親,賈政還小,而這年頭,夭折的孩子多了去了,十j□j歲成年了娶妻了的都能說沒就沒了,何況賈政才十一歲,一旦有事,長子不可靠,自己可不就是指著這一個嗎!
可是這年紀生產,實在是太大了點。史氏心里打鼓,一時想著這胎的危險,且失了管家權不值,一時又想著政兒還小,有個事兒自己靠哪個去,要不是強行打胎太危險很有可能把大人都搭進去,史氏都想著打掉這個孩子算了。
時間慢慢地過去,賈赦覺得過得太慢,恨不得馬上把張氏娶回家去,只能天天和張家老三打架——切磋武技,或者淘古董來打發時間;史氏覺得過得太快,她還沒想好呢就只剩下一個選擇了,胎兒實在太大月份了,真要打下,那不是可能而是百分百的會喪事喜事一起辦了。
翻過年來,二月十二花朝就是賈張兩家約定的迎娶日,賈赦身穿大紅婚服,騎著馬去張家迎親,斗小舅子辯大舅子過五關斬六將,背著嬌小的新娘出了門,賈赦嘴角都要笑咧了
婚禮盛大無比,兩家賓客盈門,新娘十里紅妝,賈赦滿心滿眼卻只看見二人。老祖母看著新人拜堂,笑著笑著眼角就有淚掉下來,不想讓人看見,偷偷拭去了。
賈赦扶著新娘,鄭重地向老祖母磕頭,旁人嘖嘖稱贊,直贊大公子好教養,老夫人好福氣,直听得旁邊的史氏心里滿是慪氣,偏又不能說,慪得差點內傷。
新郎被灌酒貌似是幾百年的傳統。賈赦喜歡玩古董,世家子弟愛好這個的也不少,很是有些同好,這幫人一直鬧到酉時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醉的東倒西歪的賈赦一走進新房就一下清醒了,張氏見他進來忙叫人去備醒酒湯,賈赦搖搖頭,說了句不用就把所有侍女都趕了出去,走到張氏面前握著她的手,喚︰「安寧••••••」
安寧,張嫻張安寧,上一世我沒給你尊重和安寧,這一世我一定盡我所能,保護你當家作主,一生平安。
張氏小臉紅紅,在燭光下顯得越發明艷美麗,賈赦心中一蕩,俯身吻上自己的新婚妻子。
于是一室旖旎,龍鳳成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