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打斗掙扎之後，鋼子被市管會的人連捆帶綁的抓走了，市管會主任氣的拍著桌子審問︰「你倒是說說，你想當誰爺爺？你小小年紀不學好，淨學點子坑蒙拐騙。還敢偷偷模模的跑到菜市場來擺地攤，我看你是想反了天了。」
市管會主任指著鋼子的腦門子，呵斥道︰「你給我把這件事情，老老實實的交待清楚，你們團伙有多少人？干這些勾當多長時間啦？你們賺的那些錢呢？都給我交出來。」
市管會的人在一旁，七嘴八舌的罵鋼子，大家都認識他，知道他哥坤子思想不要求進步，就愛打架。鋼子也好不到哪去，剛才打架時那股子狠勁和坤子一模一樣。今天鋼子落在他們手上，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他，看他以後還敢囂張不。
鋼子一臉無賴相，「捉奸捉雙，抓賊見贓，你們哪只眼楮看見我在菜市場擺攤啦？我就喊了一聲‘你爺爺在這呢！’你們就都跑出來了。這大過年的，我還覺得莫名奇妙呢！我什麼時候有這麼多孫子了。」
一個市管會的人，氣憤地抓起鋼子的衣領，「你再敢胡說八道，我們就把你送到派出所。」
「啥意思啊？欺負人咋地？你們有啥證據說我擺攤啦？」鋼子死不承認。
市管會主任瞪著眼楮，厲聲道︰「行！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要證據是吧？菜市場里所有的人都見過你們，我隨隨便便就能找出個人來，你信不信？」
「不信，你找去吧！」鋼子耍無賴，偷偷的往窗外望，見一個人影正在市管會門口來回的徘徊。他一眼認定那個人是于苗，鋼子心里起急，她咋還沒跑，要是被抓住，他不就白忙活了嗎？
此時，鋼子媽和坤子著急忙慌的趕過來，鋼子媽急的往審訊室里奔，被市管會的人攔住，煩感地問，「哎！你們干嘛的？瞎跑啥呀？」
坤子陪著笑臉說，「同志，我們是王鋼的家屬。麻煩您跟主任說一聲，讓我們見見他吧！」
市管會的人一听是鋼子的家屬，立馬橫起眼楮，「你們家王鋼在菜市場里私自擺攤，還態度惡劣，暴力反抗。♀他把我們市管會的人都打出血了，現在還在醫院里躺著呢！」
鋼子媽低聲下氣地哀求，「同志啊！我的孩子我清楚，他平時雖然頑皮了些，可他的心就像牡丹江的水一樣單純，他絕對不會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這里邊鐵定有啥誤會，您讓我當面問問他吧！」鋼子媽拉開坤子的胳膊，著急地往審訊室里闖。
「干啥，干啥？後退，後退。你以為這里是你們家自留地吶？想闖就闖？他正在接受審訊呢！你們在這嘎達等著吧！」市管會的人把鋼子媽推開，一臉不耐煩地走了。
坤子趕緊上前扶住他媽，語氣沉穩地說，「媽，您先別著急，他們又不是派出所的警察，不會把鋼子怎麼樣的。我明天去找毛紡廠的楊廠長，他和我爸是發小，我去求求他，他認識的人多，一定有辦法把鋼子弄出來。」
鋼子媽哀嘆道，「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呀？生下來你們這兩個小混蛋，天天在外頭給我惹禍，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坤子啞口無言，低下頭。
鋼子媽捶打坤子，責怪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從小愛打架，你弟弟能跟著學壞嗎？現在倒好，讓人家給抓進去了，這件事情如果被學校知道的話，取消他的高考資格，你說該咋辦？」
坤子趕緊哄著他媽，勸解道，「媽，是我錯了，您別生氣，別在氣壞了身體。」
「唉！當初要不是楊廠長想辦法把你和鋼子留下，你們早就上山下鄉去了。這些年人家沒少照顧咱們家，現在要為了這種事情去求他唉！丟人，真是丟人吶！」鋼子媽搖著頭，無奈地嘆息。
審訊室里，市管會主任審了大半天，太陽都下山了，也沒審出個結果來，鋼子嘴賊硬，死活不承認。他們讓鋼子月兌了衣服，里里外外搜了個遍，也沒搜出賣魚的錢。
其實，他們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那些錢和糧票。
市管會主任把鋼子從頭看到腳，氣得亂罵，「小犢子，我明天就去菜市場找幾個證人來，等我把證據拿到手，親自把你送進派出所，我看你還嘴硬不。♀」
「走，咱們都回家吃餃子去就，就讓這小子，自己在這嘎達反省反省，我明天再接著審他。」市管會主任一招手，一屋子的人全出去了，只剩下鋼子坐在椅子上，雙手還被綁在椅背。
鋼子一臉無所謂地小聲嘀咕，「嘁！餓一頓又死不了人，正好清清腸胃。」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可肚子早就鬧革命了，‘咕嚕咕嚕’的直叫喚。
鋼子餓的耷拉著腦袋，無聊地坐了一會，突然听見窗戶在響，有人用小石子‘啪啪’地敲窗玻璃。鋼子趕緊蹦過去，往窗戶外面一看，皎潔的月光下，白雪皚皚，冰影閃爍，于苗正在窗戶底下，一跳一跳地朝著他揮手呢！
鋼子心里一驚，隔著窗玻璃問她，「你咋又回來啦？」
「你先打開窗戶，我進去再說。」于苗神情緊張，左顧右盼地說。
因為雙手被綁著，鋼子只好先月兌了鞋襪，半站在椅子上，用腳趾頭夾住窗戶把手，用力往上一抬，還好窗戶沒有關緊。鋼子小時候跟著坤子學打架，練過劈腿，要不然，腿都抬不了這麼高。
于苗搬著幾塊磚頭站在上面，從懷里掏出一個飯盒，放在窗台上，隨後，月兌掉棉大衣，躡手躡腳地爬了進來。
外面寒風凜冽，吹得于苗小臉通紅，五官都凍得麻木了。
她打開手里的飯盒，里面是滿滿一盒香噴噴的餃子，「餓了吧？我揣在懷里跑著來的，餃子還熱著呢！」
「你咋來啦？你不怕被他們抓住啊？」鋼子擔心地問。
于苗輕嘆了一聲，走過去幫鋼子解開繩子，見他的手腕都被繩子勒出血了，于苗的眼楮一下子濕潤了，責備道，「不是說了讓你小心嗎？怎麼還是被他們抓住了，你不會跑快點嗎？」
鋼子忍著疼活動活動手，咧著嘴傻笑，「我跑了，你就得被他們抓住了。」
于苗看著鋼子，半晌沒說出話來，心想，天底下真有這麼傻的人，竟然為了自己，什麼都豁出去了。
于苗感動極了，聲音顫抖著說，「等市管會的人來了，我就去自首。我想過了，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系，不能讓你來頂我的罪。」
「嗨！這不是月兌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麼！反正我都已經被他們抓了，還牽扯你干嘛？從今以後，咱倆就是‘戰友’了，戰友之間沒那麼多說道。」鋼子大大咧咧地說，拿起飯盒里的餃子就往嘴里送。
「哎！髒，給你筷子。」于苗嬌嗔了一聲，拍掉鋼子手上的餃子，從兜里掏出一雙筷子，遞給他說，「你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吧！我看我明天要是不自首，你就得被他們送進派出所了。」
鋼子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餃子，一邊對于苗說，「他們沒有證據，不敢把我怎麼樣。就算他們明天去菜市場找人，也沒人願意給他們作證。」
于苗驚訝地問，「那是為啥？難道是因為你人緣好，大家都護著你？」
「那到不是，是因為干他們這行的，外號叫‘管街狗’，遭人恨。沒人願意幫他們。」鋼子哼了一聲說。
于苗點了點頭，好似心里的一塊石頭落地了，可轉念一想又擔心起來，萬一被學校知道了怎麼辦？
于苗打定主意，她不能讓鋼子替她背這個黑鍋，否則，她一輩子都不能安心。
「于苗，今天是我一時心急，不該抱你。」鋼子現在想起來，當時根本不用抱于苗那麼緊，可當時那情景，不知咋地就抱上了。
「我也不該太用力的打你。」于苗羞澀地低下頭。
鋼子傻笑了兩聲，「沒事兒，我一個大老爺們被打兩下不礙的，只要你沒事就行了。」
于苗伸出手指把松散的頭發拂到耳後，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會來幫我賣魚呢？是坤子讓你來的嗎？」
「不是，我們幾個瞎溜達，剛好踫上你在賣魚，小孟說你是他表妹，我們就想過來幫幫你。」鋼子扯了個謊。
「哦。」于苗有些失望的輕應了一聲。
「你看過《紅燈記》嗎？《紅燈記》里四大嬸唱‘孩子！窮不幫窮誰照應，兩顆苦瓜一根藤，幫助姑娘月兌險境，逃出虎口奔前程。’」鋼子學著京劇《紅燈記》里四大嬸子的唱腔，故意逗于苗開心，一不小心，嘴里的餃子噴得滿地都是。
于苗見他那傻樣，抿著嘴笑，指了指他嘴邊的菜葉。
鋼子傻笑著胡亂模了一把，沒抹干淨，下巴上還沾著幾粒綠色的菜葉。
于苗輕輕的搖了搖頭，掏出手絹仔細地幫他擦下巴，心道，他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是個小孩子心性。
鋼子立馬呆住了，像個傻子一樣，一動不敢動，于苗的手絹踫上他的嘴唇，讓他整個人都懵了。
鋼子只覺得眼前一片朦朧，燈光從于苗身後打過來，襯得她整個人，好像在閃閃發光一樣。
鋼子的雙手好似著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環繞上了她的腰肢。
于苗驚叫一聲，使勁把鋼子推開，手一松，手絹掉到地上。
于苗羞的滿臉通紅，罵道，「剛才還說你是好人，這會又干嘛？又想耍流氓？」
鋼子清醒過來，急忙把手絹撿起來，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咋地了，就，就」
他倆這一吵吵不要緊，門外鋼子媽和坤子，以為里面出啥事了，趕緊推門闖進來，市管會的看守，硬是沒攔住。
鋼子媽進屋一見這情景，不由分說上去就是一大嘴巴，疼的鋼子直叫喚。
「媽！你這是干啥呀？」鋼子一緊張，又咬了自己的舌頭，疼的他直咧嘴，卻還不忘把于苗的手絹，揣進自己兜里。
「你還問我干啥？我還沒問你干的這叫啥好事呢？你倒是給我說說，我是少了你吃了，還是少了你穿了？你到底是被什麼迷住了心，做出這種事情來。」鋼子媽氣得直哆嗦，狠狠的瞪著于苗，不指是誰地罵道，「你還要不要臉啦？」
鋼子媽在來之前，就听葛辛萍添油加醋地講了事情的原委，此刻，她看見于苗，就好像在看一只狐狸精，這個印象深深地刻進了她的心里，從此再難抹去。
于苗退到一旁，尷尬的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她眼神急迫地向坤子求助，卻見他神情默然地躲避著她的眼神，于苗看在眼里，心里面不由得一陣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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