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動著睫毛，混沌的意識，逐漸清晰起來，眼前一片黑暗，白素緩緩的抬起眼皮，一絲白光劃破黑夜，亮得有些刺眼。
下意識的再次把眼楮閉上，過了好一陣子，她才適應，想要抬起自己的胳膊，卻發覺與之前昏倒時那種輕的好像丟了魂般的感覺不同，現在，身子卻仿佛灌了鉛般沉重，費力的想要抬起胳膊，卻怎麼都用不上力，勉強只能稍稍轉東西腦袋。
輕挪著視線，看到白淨的一片，消毒水的味道，白素知道自己這是在醫院，掃到床沿邊握著自己雙手酣睡的兒子，張嘴想要說什麼，可是發干的嗓子卻是啞得不行。
感受到被自己緊握在手心的素手稍稍擺動著，微小的動作把裴英赫從睡夢里驚醒，他睡的很淺很淺，擔心，自責，彷徨，太多的感覺糾纏在心底，讓他不得安睡。
抬起頭啦，恰好對上自己母親那雙虛弱卻含著溫柔的目光，裴英赫欣喜的攢著手心的溫熱貼在自己臉頰，「歐媽，你終于醒了，你都昏睡快一天了，現在感覺怎麼樣，心口痛嗎，能呼吸嗎，意識還清醒嗎。」
看著擔心的不得了的兒子，白素臉上掛著無奈的笑容，眼里卻滿是寵溺，想要抬手卻撫模他的臉頰，可是無力的身子讓她難以動彈，微微長了張嘴，她望向旁邊擺著的水壺。
裴英赫順著目光望過去，連忙會意，放下被自己緊攢著的雙手，拿起杯子到了半杯水，動作輕柔的拖著歐媽的後頸，將身子微微扶起，小口小口的幫母親喂著水。
一陣清涼從嘴里咽下，化作甘甜一直柔潤而下，潤到了心房。
水，只是普通的純淨水，卻是帶著不一樣的甘甜，正因為喂得人，是他，自己的兒子。
剛蘇醒的病人不宜喝太多的水，裴英赫在這三年里已經積累了不少的醫學常識，只是喂了小半杯便又小心的放下白素，搖起床頭，多拿幾個枕頭墊在背下，讓她好直起身子坐起。
裴英赫注意著一切細節，盡力照顧好母親。
身子終于是恢復了些力氣，呼吸也變得有力起來，白素握著自己兒子的手，目光里透著擔憂，「英赫啊，我昏迷了那麼久，還住院打點滴了，一共花了多少錢啊，等我在恢復些力氣，咱們就回去吧。」
「歐媽，擔心什麼錢，你都昏迷了還去哪啊，乖乖的在醫院里待著，你知道醫生怎麼說的嗎，醫生說你是沒有按時吃藥才會昏倒的，不然根本就不會誘發這麼嚴重的並發癥。」裴英赫煩我住母親的手，一臉責怪的說道，但眼里卻滿是心疼與擔憂。
白自己孩子戳破自己的秘密，白素那蒼白的臉上難得的透出一絲紅暈，「那藥太貴了，我也是想覺得這陣子身體好些了，才想著省著點吃，我也不知道後果會這麼嚴重。」
「身體好些了，也不能不按時吃藥啊，你還接活到家里來做，說了不能勞累的，阿爸走的時候留下的錢還足夠，擔心那麼多干什麼。」裴英赫想要責難一番自己的母親，可是話語到了嘴邊卻變了味，連語氣都情不自禁的輕柔起來。
提到那個男人，那個拋妻棄子，無情的一個人消失的男人，白素作為一個人，她的寬容沒有裴英赫的那麼大，雖然r 子那麼久了，早已經談不上恨，卻也是淡漠的一點感情都欠奉。
她知道，那個男人的離開，不是他一個人的錯，他陪伴著母子兩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刻才悄悄離開，沒有帶走一丁點東西，錢財全部留給了母子倆。
此刻，她只想好好的問問哪個男人，離開的理由。
這麼長的時間，她想了許多，早就不覺得他的離開，會是簡單的生活壓力，家庭負擔，絕對，絕對還會有什麼其它願意。
甚至，可能是苦衷吧。
心頭苦笑，白素苦笑自己此刻竟然還在為哪個男人開月兌，就算自己不是很清楚，但是最後一段時間不是同樣透著蛛絲馬跡嗎。
哪個男人的身上，有著另一個女人的蛛絲馬跡。
白素不敢，也不想，把這些對裴英赫說，因為在她兒子的心里，一直堅信，父親的離開，阿爸的離開，那個男人的離開，是一種無可奈何。
那個男人留下的錢，她真是一分都不想用，她不知道那些錢里有多少，是出于愧疚，又有多少，是出于可憐，但是沒有辦法，這樣的身體，那樣的病，對于她有太多的不允許。
心頭的思緒一晃而過，白素的臉上浮著寵溺的笑容，抬起恢復幾分力氣的素手，撫模著自己兒子的臉頰，輕柔的過分，「那些錢，不管還剩下多少，歐媽總是還要為你考慮的，我的病怎麼都沒有我兒子的未來重要，你還要學琴，你還要考大學，你將來還要走的更遠，你的未來比我更需要錢，歐媽怎麼可以那麼自私的為了自己，去動你的未來呢。」
「歐媽。」
感受著臉上的溫潤，裴英赫緊緊的攢竹它，不想讓她流失，微微低下頭，埋下自己的臉，他沉默無語。
盡力咬著嘴唇，卻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盡力睜大著眼楮，卻依然還是滾燙起來，鼻息都帶著抖動。
裴英赫好想哭。
他好想哭。
他哭了。
男兒的淚，滾燙的淚，從裴英赫的眼眶里溢出，化作晶瑩，滴落在雪白的病床上，瞬間化開。
好恨，好恨好恨自己，為什麼不夠強，不夠堅強，沒有力量，十八歲的自己，為什麼還需要母親這樣的為我付出，明明所有的r 子里都在為我盡心盡力，為什麼到了這麼關鍵的時候，到了自己病弱的時候，還是不考慮自己，哪怕一下也好。
歐媽！拜托你自私一回。
「傻孩子，我是你歐媽，那麼我就只會這麼做，因為，你是我兒子。」
微顫的哭泣，再怎麼小聲，在安靜的病房里白素又怎麼會不知道，她沒有去為自己的兒子擦眼眼淚，只是溫柔的說出理由，溫柔的撫模著他的頭。
她知道的，兒子長大了，不再需要她關懷備至的呵護，就算是在落淚，也不是因為自己的傷痛，而是因為她。
能為了別人落淚，她就知道，自己在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已經將近成熟了。
Wuli英赫，很快就會成為一個男人了吧。
白素拍著裴英赫的頭，欣慰的想著。
「我去下洗手間。」
嘴角那咸澀的淚水已經干涸，滾燙的眼眶已經不再流淚，胡亂擦了幾下淚漬，匆忙的丟下一句話，裴英赫便躲進了洗手間里。
弄得白素一陣茫然，愣神了一會，才失笑的搖了搖頭。
擰開水龍頭，清澈干淨的水流淌而出，雙手捧起幾把清涼，狠狠的拍在自己臉上，裴英赫這才扶著台子調整起呼吸。
也不管依然在流淌的水龍頭，裴英赫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滿臉晶瑩的水珠順著白皙細膩的皮膚劃下，眼眶依然溫熱的泛著紅，可是那透著妖嬈的上挑眼角，卻是溢出幾分喪氣。
哎西！這麼大的人了竟然在歐媽面前哭了，真是丟臉啊，哎！
歐媽不會覺得我還是小孩子吧。
如果不讓我打工了怎麼辦，那不就完蛋了。
這個干淨中透著純真的大男孩，哭的一片舒坦後，心中已然沒有了沉重，反而擔心起自己在母親眼前的形象來。
心思單純的他，不會知道自己在母親眼里是多麼的棒，甚至很快就能稱之為男人。
裴英赫胡思亂想著，突然褲兜里的手機響起，連忙掏了出來看著來電顯示。
白昭熙。
「昭熙啊，什麼事。」接通電話，裴英赫直接詢問起來。
清清淡淡的話語好似激起了白昭熙的脾氣，從電話里傳來的聲音火氣大的可以。
「你還問我什麼事！裴英赫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在哪里，認識你這麼久竟然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學會逃學了，小心我到伯母那里去告狀！，快點給我老實交代。」
拿開電話好遠，依然能听清昭熙的叫喊，裴英赫揉著耳朵等她說完，才小心的擱到耳旁。
「我不是有意逃學的，昨天我回家的時候，歐媽暈倒在家里了，我把她送到醫院，昏迷了一夜剛剛才醒過來。」
「mo！？伯母沒事吧，怎麼會突然暈倒呢，你們在哪家醫院病房號多少，我馬上過來。」白昭熙驚呼一聲，連忙擔憂的問起來。
裴英赫靠著門，輕笑著回到︰「我把地址發給你，過來再跟你詳說吧，歐媽看見你這個親人，應該也會開心點。」
「當然啦，伯母可是絕對更喜歡我，快點發給我，我都已經出校門了，不說了掛了，好好照顧伯母等我過來。」
「嗯，再見。」
掛斷電話，裴英赫便把地址發了過去，關掉水龍頭，這才出了洗手間。
「怎麼去個廁所這麼久。」白素疑惑的問道。
裴英赫晃了晃手里的手機，輕輕的笑著，「剛才昭熙打電話問我，今天為什麼沒有去上課，我告訴她你昏倒了，她正連忙趕過來呢。」
「真的啊！昭熙要過來嗎，真是的，我也沒什麼大問題那孩子干嘛那麼麻煩的跑過來，你也真是的，怎麼就讓她過來了。」
白素臉上洋溢著驚喜的笑容，看得出她真的很喜歡白昭熙，就連裴英赫今天一天沒去上課這件事情都忽略過去了。
看著眼前歐媽，那輕聲抱怨嗔痴的樣子，裴英赫終于是放下了心里的擔憂。
輕輕柔柔的笑著，目光濃情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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