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務官大人,今年已經增收過一次稅了,為什麼還要收稅!這是不讓我們活了嗎!」
一個憤怒的聲音傳來,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伙子,光著上身,穿了一條亞麻短褲。
他手里握著一根木棒和幾個約克鎮的守衛正在對持,身後地上躺了一個老頭子,老頭胸口有一個大大的腳印,癱在地上不斷的咳血,可憐兮兮的。
小伙子很壯實,兩塊胸肌鼓鼓,古銅s 的皮膚,看起來頗為武勇,可是蘇烈卻能看出來,他就是個普通人,連一級都沒有,而且看樣子沒有什麼打架的經驗。
而他的對面,五個約克鎮的守衛平均等級已經超過了二級,真打起來,隨便一個守衛都能輕松虐他三五七個。
守衛的領頭的,是一個尖嘴猴腮的人類,這人的打扮明顯比周圍人上了一個檔次,手里提著一根代表著鎮長權威的天平,看起來就是年輕人口中的‘稅務官大人’了。
「唐尼你說什麼,再說一便我听听?」
稅務官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好幾個音調,好像在說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交過稅就不用交了?他媽的,你昨天吃過飯今天就不用吃了?昨天拉過屎今天就把塞上了?我靠,你這是什麼流氓邏輯?沒文化,太沒文化了,我簡直為你感到臉紅!」
年輕的唐尼一時語塞,他明明知道稅務官說的才是沒有道理的,可是一時間又找不到話反駁,氣的滿臉通紅,呼呼的喘著粗氣,憤憤不平的低吼道︰「可是你們憑什麼打人?我和我父親都是約克鎮的合法注冊居民,我父親從韋德小領主在這里的時候就為約克鎮交稅,從來沒有干過壞事!」
「哎,你不僅無知,而且無恥!」稅務官大人似乎怒不可遏,指著唐尼的鼻子罵道︰「你還知道你是約克鎮的居民?你還知道大人們對你們父子兩代人的恩德?沒有小領主大人,沒有約克大人,沒有約克鎮的庇護,你們到哪去種田種果子!如今為了迎接巡查官大人,讓你們交點稅,你們還敢唧唧歪歪的,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他一邊說,一邊斜著眼問周圍的人︰「你們說,像唐尼這種無恥的人,還配在約克鎮嗎?」
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人群之中竊竊私語,大多數人的臉上也紛紛不平,但卻沒有人敢于大聲的說話,更沒有敢于出頭的,稅務官的眼光掃到哪里,哪里的人就紛紛低下頭或者偏過腦袋,不敢說話。
新時代里由于能力者的出現,上位者對待所謂‘亂民’的手段很簡單粗暴,也很有效。
稅務官看到沒有人敢于反抗,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大聲的說︰「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麼我宣布,唐尼一家被趕出約克鎮,他家的十五畝田和一畝葡萄林收歸鎮上。」
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冊子,就要把唐尼一家的名字從約克鎮的名冊上勾去。
‘哄’的一聲,周圍的人群立刻炸了鍋,誰也沒有想到,唐尼僅僅是因為收稅多說了幾句,就被趕出約克鎮。
這比殺他還狠,約克鎮的稅收很重,官吏如狼似狗,但是無論怎麼不好,畢竟是聚居地,周圍有著相對安寧的環境,一個注冊居民可以分到最基本的田地,在這里只要足夠勤勞,總能勉強的活下去,可一旦離開了聚居地的庇護,唐尼一家三口,兩個普通男人外帶一個小女孩,在荒野之中那沒有一絲活路。
看到周圍的人們有不太穩定的征兆,幾名守衛不動聲s 的上前一步,把稅務官圍在了中間,虎視眈眈的望著周圍的人群。
有他們在,周圍的人就是再多一倍也沒用。
蘇烈認識其中的一個守衛,那人就是自己才到約克鎮時候在門口遇見的那個有些嗦,但並不討厭的大胡子,在他的臉上,蘇烈看到一絲一閃而過的不忍之s ,另外幾個年輕些的守衛臉上同樣有些不忍。
說白了,月兌上的這層皮,他們和周圍的鎮民們都是鄰居,說不定和其中有些人還是朋友。
但蘇烈可以肯定,如果真要動手,大胡子也絕不會含糊,因為他也要生存,也要照顧自己的家人,他對唐尼和其他人的善心,就是對自己家人的殘忍。
底層人物的行為動機,往往不是因為他們自身的善惡,而是上層的作為。
地上在咳血的老頭子一下子爬起來,朝著稅務官噗通一下跪下來,磕頭祈求道︰「趙大人,趙大人,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饒過小唐尼這一次吧。我們交稅,我們交稅還不行嘛!」
稅務官推開大胡子守衛,走到老頭子跟前,俯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假惺惺的嘆了口氣道︰「哎,如果我不是稅務官,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助你,可是作為一名公職人員,我怎麼好徇私呢?我可是一向以大公無私聞名約克鎮的哦。」
說完,他握著筆狠狠的勾掉了唐尼一家的名字,然後站起身來,一腳踹開目瞪口呆的老唐尼,沖著周圍圍觀的人,惡狠狠的說︰「所有人都給我听清楚了,這次加稅,是為了迎接上層來的巡查官,是為了約克鎮未來的繁榮發展,任何人敢于抗稅,一律剝奪財產趕出約克鎮,所有的稅賦,必須以實物的形式上繳,敢于抗稅的,唐尼一家就是榜樣!」
「我跟你拼了!」小唐尼揮舞著棍子沖了上來。
稅務官朝大胡子守衛使了個眼s ,大胡子守衛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一腳踹翻了小唐尼。
蘇烈沒有再看下去,眼前的一幕已經很明白了,好像是收稅阻力很大,于是稅務官利用唐尼一家,殺雞給猴看,以便能夠順利的收稅,否則如果僅僅只對付唐尼一家,根本不必搞出這麼大的動靜,讓這麼多人看見。
從唐尼出口抗稅起,他們的結局已經注定了,就算唐尼不抗稅,稅務官也會有意的制造出一只‘雞’。
看起來很慘,但是在經歷過末世時代之後,這一切在蘇烈眼中並不算什麼。畢竟這是收稅,而不是搶劫,那些農夫還能有一塊屬于自己的田地,一個能安全生存的家,耕種一年還能落個幾百斤糧食,比起末世時代好了無數倍。
雖然這種收稅比搶劫也好不了多少。但如果有必要的話,蘇烈同樣會這麼做,手段上說不定會更狠,但表面上一定比稅務官更溫和,更得人心。
這一幕,更讓蘇烈更見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說舊時代,社會階層還有一絲表面上的溫情和偽善作為掩飾的話,那麼在新時代,這層皮已經徹底的被拔掉,活在社會底層就是**果的奴隸。
腦海里忽然跳出了那本舊書封面上的那句話︰新時代里,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