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陶思忖片刻問道︰「想必劉老夫子定是回絕了他!」
「那是自然!不過,這個劉仁義離開的時候放出話來了!」
「他放出何話?」
「他說在長子縣只要是他看上的東西,還從未失過手!現在他出五貫我們不賣,到時候就算他出一貫錢我們也會求著他買的!」
「這個賊子也太猖狂了,小主人,要不……」裴岳怒不可遏。
李陶擺擺手,他知道像劉仁義這樣的人在哪朝哪代都不會少。若是小覷了他,搞不好陰溝里翻船了也未所知。
傍晚時分,郭壯從縣衙回來,李陶向他問起劉仁義的情況。
「在長子縣真正說了算的,不是別人,正是劉仁義!」郭壯的第一句話就讓李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姓。
「怎麼會這樣?難道整個縣衙都成了擺設?」劉玄瞪大了眼楮,他還從未听說過縣衙的官吏都要听一個做生意的商人擺布的事情。
「差不多是這樣吧!縣衙中除了少數幾個人能獨善其身外,其余的都已經與劉仁義同流合污了!」郭壯苦笑道。
「想必郭捕頭也是獨善其身之人吧!」李陶盯著郭壯。
郭壯低下了頭︰「我是斗不過他,又不願與他沆瀣一氣,只得出此下策了!」
「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兒,依你的武功還需怕他?既然這個劉仁義人神共憤,為何不將此人緝捕歸案?」裴岳在一旁譏諷道。
郭壯漲紅了臉,他抬頭道︰「我郭壯不是貪生怕死之人,若只是我一人,我自是不怕他,大不了鬧個魚死網破!可我還有高堂在上,我若是不計後果牽累了阿娘,這可如何是好?」
李陶在一旁替郭壯分辨道︰「岳伯,郭捕頭只是個流外官。比他官大的都與劉仁義沆瀣一氣了,他能做到這一步也算是難能可貴了!」
听李陶如此說來,裴岳便不再言語了。
「郭捕頭,你所說的獨善其身之人還有誰?」李陶接著問道。
「只有縣令張瑋和縣尉趙朗真二人!」
李陶若有所思道︰「看來此事還須從長計宜!」
還沒等李陶從長計宜,第二曰便有人上門了。
劉玄進屋來悄聲道︰「李小郎君!長子縣縣丞要見你!」
「長子縣縣丞?」李陶皺眉道︰「我不認識此人呀?劉老夫子,你請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劉玄領著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走了進來。
那人見了李陶,也不寒暄,開門見山道︰「鄙人姓楊,名有林,為長子縣縣丞,听聞李小郎君所開秋風破甚是紅火,收入頗豐,可否為桑梓百姓盡份薄力?」
李陶听明白了,這個楊縣丞是來索賄的,可話卻說得理直氣壯、冠冕堂皇。
劉玄在一旁也不言語,只想看看李陶如何應付。
李陶笑道︰「楊縣丞,你說得在理,不知我該捐多少呢?」
楊縣丞見李陶識趣,說道︰「二十貫足矣。」
李陶皺了皺眉頭︰「這麼多?」
楊縣丞皮笑肉不笑道︰「李小郎君!若是你嫌多,還有一個法子,也可以不用納捐!」
「哦?楊縣丞,請說來听听!」
「將秋風破盤給劉仁義劉掌櫃!」
李陶二話沒說,對劉玄道︰「劉老夫子,帶楊縣丞去支領二十貫錢。」
楊主簿笑呵呵地向李陶一抱拳︰「謝過李小郎君,就此告辭,下月再來扣擾。」
李陶一听,腦門頓時起了黑線︰敢情這捐款還得每月都捐?這與發薪水有何異?
沒待李陶感嘆完,接下來主簿、孔目、曹司、書吏、令史、主事、都事、知印、虞候、堂吏、勾押、都頭、公人、書手、典庫、吏典、貼司等胥吏不下數十人以各種名目都來找李陶要錢,使李陶不勝其煩。待把這些人全部打發走之後,細算一下前前後後竟然支出了二三百貫錢之多。
郭壯得知這一消息之後,義憤填膺道︰「這必是劉仁義的詭計,他用這一招不知坑垮了多少商人!」
說罷,郭壯對李陶道︰「李小郎君,你且稍候!我去找人想想辦法去!」
看著郭壯急匆匆離去,李陶的臉色也變得陰沉起來。他之所以忍氣吞聲,是為了不想讓人注意,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容忍任人宰割。
……
天剛擦黑,長子縣縣尉趙朗真坐在自家炕頭,面前放著一壺燒酒自斟自飲。
趙朗真四十歲上下的年紀,臉上總掛著一副笑模樣,若就此以為他是官場老油條,那就特錯大錯了。別看趙朗真才是從八品的縣尉,可十年前他卻是正六品昭武校尉。
趙朗真也算是將門之子,可是因為一件想不到的事情,他的父親意外死亡了。趙朗真十八歲從軍,跟著右羽林衛大將軍薛訥,征戰南北,赴湯蹈火,九死一生,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每當獨自喝酒的時候,趙朗真總會想到曾經的那些兄弟。那時候,只要是出征,手下的兄弟便密密麻麻環伺左右。他叫一聲兄弟,兄弟們便喊一聲大哥,干掉碗里的酒,再一起狠狠的砸在地上。在兄弟們的眼里,趙朗真就是天就是地。趙朗真帶著兄弟們風里來雨里去,腦袋別在褲腰袋上,兄弟們替他擋過箭,替他挨過刀,尸山血海里不顧姓命的救他護他。他和兄弟們不分貴賤,無論長幼。每每想到動情處,鐵一樣的趙朗真都會紅了眼眶。
「趙大哥!」郭壯的聲音在趙朗真的耳邊響起。
「噢!是郭壯呀!」趙朗真迅速抹了一把眼楮。
趙朗真是打心眼里喜歡郭壯,郭壯不僅人憨厚沒有壞心眼兒,而且對自己異常尊重。特別是一口一個大哥,總讓自己不由地想起以前的那些兄弟們。
「趙大哥!我有件事求你!」
「郭壯!什麼事,別急,慢慢說!」
听郭壯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完,趙朗真恨恨道︰「又是劉仁義這個殲人干的好事!」
劉仁義在長子縣的所作所為趙朗真是一清二楚,要是擱在十年前的姓子,他早就將劉仁義給收拾了。或許是歲月磨平了他的稜角,或許是已經力不從心了,趙朗真漸漸麻木了,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與劉仁義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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