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殤 天下本無絕人路

作者 ︰ 鄀唯

顏瑾漫無目的的在街頭游蕩,現在她可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將軍府肯定是不能去了,萬一惹惱了李斯被殺人滅口也不是不可能,現在是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殺人又不算犯罪,何況李斯還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呸」顏瑾朝地上啐了一口,什麼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活該李斯最後被腰斬。

「是他?」顏瑾一抬頭,就見不遠處坐在茶棚里的穆言卿。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顏瑾興沖沖的朝穆言卿走去。

「小二,來壺茶」顏瑾叫囂著順勢在穆言卿對面坐下。

「公子不介意請小女子喝杯茶水吧?」顏瑾諂媚的朝穆言卿展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介意」穆言卿直言不諱。

「額……小二,不用上茶了」顏瑾真想一巴掌拍死穆言卿,一杯茶而已,他就如此吝嗇?

「咳,我看公子談吐不凡、風流倜儻,想必公子一定是世出名門,不知公子府上可缺……人手?」顏瑾壓著火氣對穆言卿好言告之。本來顏瑾是想說「可缺侍女」的,但轉念一想那不是貶低自己嘛,于是馬上改口。

穆言卿瞥了一眼顏瑾,繼續喝茶。

「我什麼都會做的」顏瑾有點著急,要是穆言卿不收留她的話,她就只能流落街頭了。

穆言卿這回看都沒看顏瑾,自顧自的續上茶水,接著喝茶。

瞧穆言卿淡定的的樣子顏瑾就氣不打一處來,原本以為李由就夠冷了,沒想到眼前的人比李由還冷。顏瑾不淡定的起身奪過穆言卿手中的茶盞,一仰頭,將杯中的茶水喝了個干淨。

「本姑娘還不奉陪了」顏瑾將茶盞砸在穆言卿面前,瀟灑的揚長而去。

穆言卿舉起茶盞端詳,不禁啞然失笑。有她這麼求人的嗎?脾氣還不小。穆言卿稍稍偏頭,正好看見顏瑾漸漸縮小的背影。

顏瑾穿梭在人群中,影子被斜陽拉得老長。

孤獨、無助、躊躇、淒涼……

這就是顏瑾現在的處境。

「你沒長眼楮嗎?」一個將顏瑾撞倒的大漢對顏瑾罵罵咧咧,顏瑾用眼楮瞪了大漢一眼,到底是誰不長眼楮。

「真是禍不單行……」顏瑾起身拖著扭傷的腳走到牆角靠下。顏瑾用手揉了揉扭傷的腳踝,從腳踝處傳來的疼痛瞬間遍布全身,顏瑾不禁蹙眉,臉上也變得有些猙獰。

離顏瑾不遠的地方,坐著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人,那人面前放著一個缺口的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在行乞的乞丐。乞丐向路過的人伸手乞討,絕大多數人見到乞丐便繞開,偶爾肯施舍乞丐一點錢財的人,臉上也是帶著毫不隱藏的厭惡。

看著乞丐顏瑾不禁吞了吞口水,她不會也淪落到沿街乞討的地步吧?不,誓可殺不可辱,她才不會那麼窩囊呢。

可是餓死是大呀……

顏瑾雙手環著膝蓋,在心里糾結了千百遍。顏瑾又想起穆言卿街角救少女時的情景,連一個素昧平生的人他都肯出手相救,為什麼偏偏對她見死不救呢?

「可惡,見死不救的自大狂,該死的……那誰,最好別再讓我見到你」顏瑾惱怒的罵穆言卿,罵著罵著才反應過來她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呢。

顏瑾罵的正起勁,突然發現眼前多了一雙靴子,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人的腳。

顏瑾將目光往上移,來人是穆言卿。

「別擋我曬太陽」顏瑾不留情面的對穆言卿惡言道,他是來看她的笑話的嗎?真是冤家路窄。

「無家可歸?」

「是有家不能回」顏瑾糾正穆言卿。

「走吧!」

「你肯收留我?」顏瑾震驚的問穆言卿,如果穆言卿願意收留她,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她不用流落街頭了?

「我是看在你什麼都會的份上才收留你的」

「……」

顏瑾收回感激的眼神,白了穆言卿一眼。如果穆言卿不說剛才那句話的話,顏瑾都感動得要哭了。

「還不走?」穆言卿看著顏瑾瞬息萬變的臉開口道。要是再不走說不定他還改變主意了呢。

「我……腳崴了……」顏瑾扶著牆起身,不好意思的朝穆言卿道。

「上來吧,真是麻煩」穆言卿躬身背對著顏瑾。

「你要背我?」顏瑾再一次震驚,古人不是最講究男女有別的嗎?

「還不上來?」听到穆言卿不耐煩的催促,顏瑾迅速乖乖趴在穆言卿的背上。既然穆言卿都不介意,她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顏瑾的身體貼著穆言卿的背,暖暖的。穆言卿的頭發上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似有似無。

「喂,雖然你收留了我,但你別指望我會為你做牛做馬哦」

「……」

「你得給我薪水,額……就是工錢」

「……」

「你還得給我修假,修假懂嗎?就是偶爾休息個三兩天什麼的」

「……」

「你家在哪兒啊?怎麼還沒到?」

「你能不能安靜會兒?」穆言卿終于忍受不了了。

「……」

顏瑾撇撇嘴,這麼凶干嘛?真是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家伙。

「那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

「你要是不說,那以後我怎麼稱呼你呢?叫喂?還是叫哎?」顏瑾佯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對穆言卿道。

「穆言卿」穆言卿悠悠開口,他不禁有點後悔收留了顏瑾,是他多管閑事了麼?

「穆言卿?」顏瑾重復著穆言卿的話,微微蹙眉。看穆言穆的裝束和舉止就知道他一定是王公貴族,可是秦朝有姓穆的官宦嗎?

「你呢?」

「我也姓穆,穆明月」顏瑾暗笑,既然你不說真名,那我也不說好了,這才叫禮尚往來嘛。

穆言卿無所謂的輕笑一聲,當日明明听到李由稱呼她「顏姑娘」,現在倒連姓氏都改了?

顏瑾果然沒再說話,兩人一路都安安靜靜的。顏瑾將頭靠在穆言卿的肩上,他的肩膀和他的背一樣溫暖,顏瑾竟有些瞌睡。

「穆言卿,我會報答你的」半晌,顏瑾才開口,顏瑾的聲音懶洋洋的,但听起來卻很舒服。

「以身相許嗎?我可不要」

「想得美」顏瑾說著用手指戳戳穆言卿的背。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以身相許?他願意她還不願意呢。要是隨便受人點恩惠就以身相許的話,那她豈不是該嫁給李由?

穆言卿的腳步在一座竹樓前停了下來。顏瑾抬頭目光正好撞上矗立在眼前的竹樓。

離開穆顏卿的背,顏瑾才開始仔細打量起竹樓。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難道是想隱居?

「逍……什麼居」顏瑾一手搭在穆言卿肩上,一手托著下巴,目光直直看著竹樓上的牌匾。

「是逍遙居」穆言卿鄙夷的看了顏瑾一眼,頭也不回的直接上樓。穆言卿的突然離去讓顏瑾搭在他身上的手瞬間失去了支撐點,搖搖晃晃好不容易穩住身體。

顏瑾朝穆言卿吐吐舌頭,一瘸一拐的蹦上樓。什麼逍遙居,風流居還差不多。

夏天的夜晚姍姍來遲。

顏瑾雙手托腮的坐在竹樓的台階上,眼楮一眨不眨地看向天空,天空里群星璀璨。看天空數星星是顏琬的習慣,不知不覺,顏瑾竟也學會了這個習慣。(不知道顏琬是誰的親,反回去看下第一章,第一章被改動過。如果給你帶來不便,請見諒)

顏瑾並非生性活潑樂觀,相反,哭哭啼啼是她小時候的作風。即使只是芝麻大的點小事,顏瑾也會哭得昏天黑地。哭可以博得人的同情,可以讓人心生憐憫,這一點,顏瑾很小就已經知道。

但是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再也不哭了呢?應該是從記事起就沒哭過了吧。

「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這是顏瑾小的時候一個小男孩告訴她。顏瑾現在已經記不得說這句話的小男孩,也記不得自己當時為什麼哭。但她卻記住了這句話,一直都記得。

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多好听的一句話呀,這幾乎成了她的信仰。

但凡事都會有例外,就像顏瑾的曾經相信她不會再哭一樣。記事起第一哭,是因為媽媽的過世。

當得知顏母得了癌癥時,顏瑾尚可欺騙自己會有奇跡發生,在顏母入院治療的時間里,她也不曾掉過一滴淚。

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她始終相信這句話。

直到顏母辭世,顏瑾才恍然。顏瑾獨自躲到房間里,轟轟烈烈的大哭了一場。那時候,她才清楚的知道,其實她並不堅強。

「別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把心里的話告訴星星吧」顏琬推門對著顏瑾道,語氣淡淡的,就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傻瓜,誰會做那麼蠢的事?說不說有什麼關系,誰會在乎?」顏瑾停止哭泣看著趴在窗台上的顏琬。其實從那時起顏瑾就慢慢佩服顏琬了,原來顏琬才是真正堅強的人呀!

「星星在乎呀,即使沒有人听,星星也不會拒絕的」

顏瑾將思維從回憶里抽離,揉揉眼楮。顏琬此時也在看天空嗎?會不會和她正看著同一顆星星呢?

兩千年到底有多遠,她……還能回去嗎?

「姐姐覺得秦子揚怎麼樣?」

「嗯……風流英俊,溫文爾雅,典型的夢中情人」

「那……姐,你愛上他了?」

「應該愛吧。」

「應該愛吧」

應該愛吧……

顏瑾慢慢閉上眼楮,關上眼簾的瞬間黑暗充斥在她的周圍。

「是啊,秦子揚那麼美好,誰會不愛呀?連我都偷偷愛上他了呢……」顏瑾睜開眼楮,悄悄吐出在心中藏了好久的話。

可是顏琬也說過,他是典型的夢中情人,那麼美好的人怎麼可能輕易就得到呢?海市蜃樓不也美輪美奐嗎?也不過是錯覺而已。

「我要娶的人是你顏瑾,不是顏琬」

「你如果不娶顏琬,我就恨你一輩子」

想起當日對秦子揚說過的話,顏瑾不覺苦笑。如果她知道她會莫名其妙的落到秦朝,她打死也不會說出一輩子恨秦子揚的話。

一輩子有多久呢?她無故消失,也許在二十一世紀的時空里,她的一輩子已經終結了吧。

「星星,你知道我有多想回家嗎?」顏瑾把環成一個圈的雙手放在嘴邊,大聲的朝著天空喊。

夜,靜靜的,回應顏瑾的只有竹樓周圍沙沙作響的竹林。

又起風了,夏天的風暖暖的。

就像心愛之人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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