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墨家的人早已入睡。深秋的夜晚風有些大,吹得窗門「吱呀」響。
蘇園想要起身去把窗關好,但唐少拽緊了她的手,讓她沒辦法走開。她皺了皺眉,伸手去掰唐少的手,可他居然連睡著了還這麼大的力氣。
蘇園無奈地嘆息。從前她未曾想象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另一個人緊抓不放的依靠。對于唐少來說,她此時就是他心里唯一的依靠,他需要一個人來證明自己不是怪物,而是和其他人一樣,都是普通人。
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怎麼能說服別人?
蘇園用空出來的那只手輕輕撫著他的眉頭,即使睡著了他也這樣蹙著眉,是在夢里見到了自己的過去?
從後來唐少有些混亂的言語中她大概了解到,那個人原來是想用他與另一個人交換一樣東西。唐少雖然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力,但是只要用藥物控制,完全可以將他當做一件殺人工具,甚至,他的血有了和火雲花一樣的藥效,只要有了他的血,就可以讓許多沒有內力的人變成高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突然消失了,唐少才免于淪為一件工具的下場。後來唐少就獨自離開那個山谷,來到了明月城,在這兒生活了五年。諷刺的是,被囚的那八年里,他受盡了折磨,卻因此學得了一點醫術。除去這一點醫術,他根本沒有任何能夠養活自己的技能,所以,他只能靠醫來養活自己。
蘇園想,唐少每一次為病人看病的時候,每一次接觸藥的時候,他是不是總會回想起那段痛苦的時日?
「你不是怪物,你只是比別人堅強太多而已。」蘇園指尖劃過他的眉,輕聲呢喃著。
月色正好,晚風輕送,夜微涼。墨家的東苑平日里也算是安靜的地方,可天亮之後,卻是另一片光景。
僅僅是隔了一天,昨日在墨家試煉場發生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明月城,唐少成了所有人口中的怪物。以往仰慕唐少的那些少女們,既是不敢置信,又是急忙與他劃清界限。而公孫家更是收回了那間老宅子,直接表明與唐少撇清關系。
世事無常,昨日之前他還是百姓心目中的好大夫,今日就成了人人唾棄的怪物。唐少手中拿著筷子,看著方才墨家的下人拿來的早飯,遲遲沒有動作。
方才那人看他的目光,恐懼,厭惡,鄙夷……昨日在試煉場發生的事情他已經通過蘇園得知,原來僅僅是一雙紅眸,就足以讓他們對他產生如此深的厭惡。人們果然總是難以接受另類。
「別想了。」蘇園咬了一口饅頭,漫不經心地說道︰「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就是餓死也改變不了。」
「阿蘇……」唐少輕聲喚道。
「嗯?」
「你就不怕被我連累,也受到所有人的唾棄嗎?」
蘇園抬頭白了他一眼,「我就是不和你在一起,也同樣是受盡白眼。」她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疤」,「看到沒有,我在別人眼中是丑八怪,他們同樣厭惡我的存在。」
唐少皺了皺眉,「可我和你不同,你只是假裝的,而我……」他握緊手中的筷子,指尖都有些發白。
蘇園還想勸說兩句,這時門外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不一會就有人「砰砰砰」地大聲敲著門,好像恨不得將門敲出一個洞來。
這麼一大早的,誰火氣這麼大?蘇園遲疑了一下才去開了門。
門才剛打開,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聲大吼︰「唐少,給我出來!」
蘇園皺眉揉了揉耳朵,這才看向來人。門外總共站著五個人,三男兩女,都是十八歲上下的少年少女,衣著光鮮亮麗,用的均是上等的衣料子。這幾人當中最突出的,當屬中間那個粉衣少女。
雖然其他幾人也是男的俊女的俏,但此女子始終從容不迫,面容平靜,不像他們幾人都是一臉不屑,鄙夷。蘇園不由得多看那粉衣女子幾眼,他們這樣的架勢,一看就知道是來找麻煩的,但是她總覺得此女子並不是為了找茬而來。
「呀!怎麼是這個丑八怪啊?」另一個穿著水藍色衣裙的女子故作驚訝地尖叫著後退一步。
那個一開始大吼著讓唐少出來的男子上前就抓住蘇園的衣領,「你是什麼東西?」說著竟就要將蘇園推倒在地上!
蘇園驚訝于他動作的迅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被他推了個正著,還好唐少及時扶住了她。
「臭小子,你敢對我動手?」蘇園被惹急了,捋了捋袖子就要動手,被唐少硬生生拽住。
「阿蘇,別沖動!」
蘇園在唐少懷里掙扎著要沖過去,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脈被解開了一半的緣故,蘇園現在的力氣已經無法和唐少相比,她根本無法掙月兌。
那男子看著蘇園發怒的模樣,冷哼一聲道︰「本少爺就對你動手了,怎麼著?在墨家,你還能拿我怎麼樣?」
听到他的話,蘇園停止了掙扎。不錯,這里是墨家,剛剛一生氣還把這給忘了。這幾人想必都是墨家的少爺小姐吧,不過墨興只有一兒一女,這幾人應該是墨興兄弟的兒女。
「不知幾位找唐某,有何事?」唐少放開蘇園,故作鎮定地問道。
他怎麼會不知道他們是來做什麼的,無非就是來看看,他這個怪物是長成什麼模樣的。
那幾人這才仔細看向唐少。其實他們都是見過唐少的,不僅僅是在昨日的試煉場,唐少的這張臉太過惹人眼球,要不被他們注意,也不容易。
著水藍色衣裙的少女對唐少那張臉還是有幾分痴迷,其他幾個男子則是一臉鄙夷,唯獨只有那個粉衣女子,依舊是淡定從容。
在蘇園的不解和唐少的驚訝中,粉衣女子從那幾人中間走出來,對著唐少微微點頭道︰「唐大夫,今晚醉仙居會在城東碼頭辦一場蓮花燈會,不知道薇兒可有幸與唐大夫一同前往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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