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英因為疼痛而暈死過去之後,憐帶著她和蘇園一起回到了墓室。冥虺身受重傷,但還不至于致命,在憐的幫助下運功療傷也總算能夠勉強站起來。
在黑暗中蘇園看不清那墓室中的情形,但能聞到一股很濃的腥臭,越往里面走那味道越是濃郁。
憐找來了火折子,將墓室里的火把點亮……而當光明充斥那黑暗的空間時,蘇園看到了噩夢一般的畫面。
墓室里的腥臭不是從別的什麼東西傳來,正是地上那一具具瘦小的尸體……睜大著雙眼的,長大著嘴巴的,臉色青黑的,還有些顯得紅潤的……但所有的尸體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的心口處,是空的……
而那原本應該跳動在他們胸腔處的溫熱,正一個個被放在黑色的盒子里,用什麼東西浸泡著,有幾個甚至還微微跳動,顯示著微弱的生命力。
蘇園當時便差點吐出來,她不是害怕,她也殺過不少人,死人她早就見慣了,可是這些都是小孩子,有些看上去還不到五歲,那樣脆弱的生命,怎麼就有人下得了手,而且還是這樣殘忍的手段……
憐告訴她,華英多年來一直靠著這些幼小的生命維持著自己的性命,有了鮮活的心髒,再加以冥虺的蠱毒控制,讓她能夠更快地修得深厚的內力,甚至能讓她的容貌保持在最美好的年華。可每逢月圓之夜蠱毒發作,她便會被內力反噬所苦,而在幾十年一遇的雙月之夜,她的內力反噬則會達到頂點。
能夠延續生命的秘法其實並不是沒有,只是為了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住華英,所以才采用這樣的方法。每一年,華英都必須要更換新的心髒,而每一次總是要經過多次嘗試才能找到可以為她所用的心髒,五十年來。大概連他們都記不得到底有多少孩子的命因此葬送。
現在橫躺在地上的尸體就有十多具,說起來,應該感到不可思議,感到憤怒才對,可當看到憐和冥虺若無其事的模樣。蘇園最後竟然也能做到一臉平靜。
憐就在那里和她說起了八大氏族的事情。所說的和她在墨興書房密道中看到的大同小異,只是憐透露了一個墨興也不知道的事情,幽谷原來是穆氏一直以來隱居的地方。而讓蘇園更在意的是。華氏和穆氏果真多年來一直有合作,可這個合作不是為了讓他們回到隱界,回歸故鄉,而是為了將整個放逐之地成為戰場!
原來不止是月氏要逼放逐之地走向絕境,就連華氏和穆氏,這兩個這片土地存在了兩千年的氏族,他們同樣要放棄這片天地,要放棄那些無辜的百姓。
憑什麼呢?月氏,傅氏。華氏,穆氏……他們到底憑什麼呢?這偌大一片天地,千千萬萬條生命,怎麼就能任由他們操控呢?
「阿蘇,冷靜一點……」耳邊是唐少溫柔的嗓音,輕輕安撫著她的不安。可她依舊覺得渾身發涼。
轉身投入唐少的懷抱,蘇園第一次主動緊緊地抱著他,身子微微顫抖著。
「你手心怎麼突然這麼冷?病了?」唐少揉了揉她的掌心,感覺一陣冰冷,還在不停地冒冷汗。可幫她把了脈又把不出什麼問題來。
「我從前總認為自己夠強,可我現在突然好害怕……原來我以前能夠那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是因為我知道的不夠多,我對這個世間的一切了解的不夠多……如果能夠一輩子只待在戰天教,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那麼強,一直不用害怕?」她緊緊揪住唐少的衣服,眼楮睜大,定定地看著他的胸口,聲音竟然有些哽咽。
唐少驚訝于她的失常,愣愣地看著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知該如何動作。蘇園不像一般女子,即使是受了能要她命的傷,她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可現在她竟然說害怕,這在唐少的認知里是不可思議的。
「蘭洵說過,如果我想逃離一切,他可以帶我離開,我……」
听到蘇園竟然有了跟著那個男子躲開一切的想法,唐少心里一緊,雙臂緊緊環住她,眉頭攏起,「阿蘇,清醒一點,我認識的阿蘇不會逃避,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不夠強可以努力變強,有恐懼並不一定是壞事,懂得害怕才懂得進退,不是嗎?」
蘇園將臉埋進唐少的胸口,沉默著不說話,心里一片陰霾,即使唐少這樣說,她的心情一時也沒辦法變得明朗。
唐少滿心都想著蘇園的事情,全然忘了絕情蠱的事情,而當那刺骨的疼痛襲來時,他只是更緊地抱緊蘇園,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蘇園感覺到唐少的用力,掙扎著想離開他的懷抱,但怎麼也無法推開他,而且,不知為何,心口的位置好像突然有些疼,讓她有些無力。
「唐少,放開我,我沒辦法呼吸……」蘇園重重地喘著氣,臉色變得比方才更加蒼白。
唐少連忙放開蘇園,兩人朝著相反的方向後退,都捂著自己的心口一臉的痛苦。
蘇園不明白這是怎麼了,她身體好得很,平時根本沒有病痛,怎麼突然……唐少也是,這突然是怎麼了?好像上次在墨家,他也試過這樣,自從他體內多出來的內力轉移到她的身上之後,他就變得有些怪怪的,難道是因為這樣讓他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唐少,你老實告訴我,我被公孫敏抓起來那天,蘭洵究竟用的什麼方法將你體內的內力轉移到我身上?那是不是會害到你的身體?」蘇園感覺到的疼痛並沒有唐少那樣強烈,所以她還能夠進行思考。
可唐少此時已經痛得腦中一片空白,他根本听不到蘇園講了什麼,只是緊緊抓住胸口的衣服,額上的冷汗以流水狀的形態流下來,目光近乎渙散。
蘇園看得嚇了一跳,趕緊將唐少扶著坐下,以掌心對著他的後背,將內力輸進唐少的體內,可奇怪的是,她輸進去多少,唐少體內的內力又等量的跑回她體內……
蘇園收回掌心,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怎麼會這樣?」
唐少突然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竹青色的衣服上染了一大片的鮮紅,把蘇園又嚇回了神。
「你……」蘇園看著唐少青白的臉色,心中一陣抽痛。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麼,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心里突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無措感,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月兌離了她的掌控範圍,怎麼會這樣?
一只手輕輕地搭在她的頭上,溫柔地拍了拍,「我沒事,別哭。」
蘇園怔了怔,抬手在臉上一抹,才發現自己竟然滿臉是淚水……她都快忘了落淚是什麼感覺,怎麼今天會這樣失控?
唐少重新抱著她,聲音沙啞著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不管怎樣,你需要休息。」
「可是你……」
「放心,我不會死,不過是之前身體承受了那麼多內力的沖擊,落下了些問題,等過些日子就會好,你不用擔心。」
「……好。」不管唐少現在說的是不是真的,她都相信。忽然之間才發現,她竟然這麼依賴唐少的存在,明明是個弱得不得了的家伙,可是卻總是莫名地讓她安心……
耿宏和武浩洋,也就是那位刀客,兩人被放下千峰嶺之後並未就此離開,而是又一次前往千峰嶺,打算將蘇園和唐少救出來,墨薇也跟著兩人上了千峰嶺。
千風寨的位置並不難找,但難就難在如何悄悄地潛進去,先不說千風寨被一層奇怪的紫霧包圍著,重要的是其四周到處有山賊進行巡邏,防衛很是嚴密。
「武兄弟,你看這怎麼辦?若是硬闖,只怕又會引來那毒人和那個可怕的女人。」耿宏一想到那天見到憐的情形,不禁又打了個激靈,實在是再沒見過比她長得更可怕的女人。
武浩洋從自己隨身帶的一個小瓷瓶中倒出三顆約有指甲蓋大小的丹藥,分別遞給耿宏和墨薇一顆,「先把這個服下,這藥能解百毒,服下後就不用怕那毒霧的影響。」說完自己先吞下。
耿宏看了看那藥丸又盯著武浩洋看了好一會,才幽幽地說道︰「這世上只有幽谷才拿得出能解百毒的藥物,那天那個可怕的女人說武兄弟身份不凡,還有那個毒人說的一番奇怪的話……看來武兄弟果然不是我等平凡之輩啊。」
武浩洋對于他的話並沒有回應,只是掃了他一眼便又專注地盯著山寨的方向,仔細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潛入山寨的機會。
耿宏見他不理會自己也不惱,只嘿嘿笑了兩聲就將那藥丸吞了下去。墨薇見他們兩人都吃了,自己才放心地將藥丸吞下。
武浩洋斜眼瞥了墨薇一眼,墨薇沒有發現,卻被耿宏看了去。耿宏又是嘿嘿一笑,只是這笑聲帶有些調侃的意味,手肘還頂了武浩洋一下,換來武浩洋冷冷的瞪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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