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腦 0026 暗色光芒

作者 ︰ 曹雪菊

牟易又否定了把書放在塑料袋里面閱讀的想法,眼下的塑料袋透明度都很低,套上塑料袋之後,根本看不清書上的字了。牟易看書,主要還是想看書上的內容。沒有合適的材料構成密閉環境,那麼書只能敞開閱讀,他估計著這本書已經放置了三年,目前殘留的放sh 粉塵強度應該不高,如果自己把鉛板擋在身前,再保證自己不吸入粉塵,只讀個半小時的話,理論上安全x ng還是比較高的;至于「不吸入」,牟易把洗衣機的排水管卸了下來,一端用窗扇夾住,直接連通室外,一端放在自己的鼻子前邊。

這樣做不是為了吸入新鮮空氣,而是為了排出有害粉塵,因為窗外空氣流動速度快,形成負壓,室內空氣流動速度慢,相對高壓,兩者的壓力差保證空氣會被從排水管吸到室外。新虧新家的洗衣機是新買的,排水管比較干淨,否則他可能會考慮買一條新塑料管,但是那樣「作案工具」就太多了,難以隱藏。他準備看完書以後,再給屋子徹底換氣。

牟易完成準備工作,去衛生間洗了一個濕毛巾放在桌上備用,雙手套上塑料袋,小心的把那本書和兩層鉛板取了出來,放在桌上。書櫃底層櫃門的鑰匙就放在葉蓮娜屋子的抽屜里,牟易早已經把書櫃打開了,葉蓮娜毫無覺察。牟易有一種強迫癥,就是如果有一個鎖著的書櫃在自己附近,他就要想方設法看到里面的書。之前在幼兒園,卡琳的檔案櫃就被他惦記了好久,後來才能趁著卡琳忘鎖櫃門看到自己有關的檔案。之前他一直沒有下決心去看那本書,但是書櫃的鎖早已經開了。

牟易掀開上面一層鉛板,那本封面有些發舊的手抄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果然在下面。看著近在咫尺的書,他興奮起來,用左手扶住鉛板,右手輕輕撫模著封面。書名的中文是如此的順眼,似乎誘惑著牟易翻開它。從外表看,這本書制作的相當用心,外面是硬殼,殼外面包了一層書皮,殼里面是線釘的書頁,書頁和書殼之間是r 白膠粘在一起的。

牟易前世在圖書館參與過舊書修復工作,有一類舊書就是封皮和書頁之間月兌離,讀者沒有愛護書籍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是書本身質量也不佳,r 白膠太薄、或者不均勻,很容易被破壞。r 白膠的全稱是聚醋酸乙烯酯r 液膠粘劑,牟易自己當時也備了一管,專門修補他從二手市場淘回來的舊書。

看著這本書厚實均勻的r 白膠,他判斷出,制作這本書的人,非常用心。他翻開封皮,又看到了扉頁上的題字「贈我親愛的冬妮婭和寶貝,保爾•伊凡奧維奇•朱可夫,1985年9月24r ,切爾諾貝利市」,父親叫保爾,和小說的主人公同名;母親叫冬妮婭,和女主角同名,這是否就是父親要手抄這本書的原因之一呢?牟易不由想到,他接著向後翻去,

「節前到我家里補考的,都站起來!」

一個穿著法衣、脖子上掛著一只沉重的十字架的、虛胖的神父,惡狠狠地瞪著全班的學生。……

牟易前世小學的時候,好像被老師要求寫過《鋼》的讀後感,畢竟是經典名著,但是他已經記不清書的主要脈絡和開頭了,此時忽然發現竟然一開頭就是描寫學校生活,覺得還有點意思,就接著讀了下去。

他原本計劃讀半小時就把書放回去,降低被輻sh 的幾率,但是一旦開始讀書,他的老毛病就又犯了,不能停。而且他完全投入到字里行間,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牟易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一晃三個小時過去了,牟易覺得自己眼楮有點酸,抬起頭,一看表,竟然快半夜了。他吃了一驚,「這麼久?」他笑了起來,讀中文的書和俄文的就是不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他剛想把書放下,揉揉眼楮,但是忽然產生一種極強的饑餓感。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晚飯吃的太少,看書消耗體力,餓了。可是此時的饑餓感開始怪異的投sh 到眼前的書上,他心中詫異,又似曾相識,似乎當時在幼兒園第一次看見這本書的時候就產生了這種感覺。

「這是為什麼?」他喃喃自語,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想吃書。他又不是張籍張文昌,要燒杜甫的詩帖來吃。而且那個張籍吃了詩貼以後,也沒寫出什麼佳作來著。牟易搖搖頭,想把書放到一邊,去廚房弄點面包吃。但是卻忽然發現自己全身有僵硬的感覺,似乎被人施了定身術。

他心下一驚,但是不等他反應,腦海里的饑餓感更加強烈了,他控制不住的想把書湊到嘴邊。「等等!」牟易覺得這個想法太瘋狂了,他不但產生了劇烈的饑餓感,還下意識覺得這本書極其的美味。似乎像是一大塊巧克力,散發出濃濃的誘惑。

他禁不住這種誘惑,緩慢的把書湊到鼻子下邊,嗅了起來……「嗡」的一聲,牟易兩眼一黑,坐到地上。不是他渾身無力,而是根本失去身體,他感到的自己的靈魂和身體正在分離。

牟易當年進入這個身體的時候,曾經以靈魂狀態存在于腦海之中,後來原生靈魂湮滅,他才融合進入了這個身體大腦的電場,他仍然清楚的記得,在一股冰涼進入身體之前,自己和原生靈魂都暴露在一種暗s 光芒灼燒之下,正是那種暗s 光芒,殺死了原生靈魂。

他成功融合這個身體之後,大概一歲半左右開始有比較穩定的持續思維能力,他反復回憶和思考過自己的整個重生過程,他發現有太多太多不明白的地方了。但是有些疑點,他和自己兩年來獲取的信息相結合,還是給出了自己的判斷。那種暗s 光芒就是核輻sh ,不但殺死了原生靈魂,還間接殺死了自己的生母——冬妮婭。但是後來那股進入自己身體的冰涼是什麼呢?是什麼可以進入人體並且保護身體不被核輻sh 傷害呢?他很疑惑。

此刻他靈魂不穩、和身體的緊密連接月兌離開來,但是卻立刻擁有了純靈魂狀態的特殊能力,他看見一股暗s 光芒,正盤踞在自己的鼻腔。他不知道自己作為靈魂狀態是怎麼來「看」的,但他確實能感覺到身體範圍內的能量和電磁變化,呈現出黑白s 的世界。但是這個黑白視角僅僅局限在身體的範圍內,他猜測,還有更多暗s 光芒從書上散發出來,但是他看不到。

此刻他有些驚慌,他完全無法判斷自己目前的狀態,他靜下心來仔細感受著靈魂狀態所能感受的一切,他發覺自己的靈魂很穩定,**也沒有被輻sh 消融、萎縮的跡象。當時作為外來靈魂,和身體原生電磁場固有頻率不一致,受到血肉物質壓迫和自身屬x ng決定,很快就會消失,但是此時,他的靈魂非常穩定,似乎和身體仍然保持著某種狀態的溝通,沒有完全斷裂開來。他嘗試用靈魂去找身體,但是卻不知道該從哪個具體的點接入。

這時候,那股暗s 光芒動了,他也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暗s 光芒之上,此時他才發現,這股光芒根本無法和當時在母體之中遇到的相提並論,仔細看去,這僅僅是很稀疏的一團光霧而已,「難道我的靈魂狀態能感知放sh 線?」他思考著,很快肯定了這一結論,他的靈魂狀態本身就是特殊形態的生物電磁場,那麼感知同樣是屬于電磁輻sh 的sh 線當然沒有問題,兩者從物理屬x ng上來說,同源。

這團光霧開始慢慢運動,然後進入鼻腔上部,一部分散入顱骨,主力又進入肺部,和血液融合,然後流向四肢百骸。「完了,這下賠大了。」牟易估計,這團光霧的輻sh 量還不足以殺死自己,但是卻令自己目前進入一種奇異的狀態,而且自己體內積累了放sh x ng污染在身體里面,這可是慢x ng傷害啊。為了好奇一本書而遭此厄運,他後悔莫及。

但是讓他吃驚的事情又出現了,他發現光霧散入全身毛細血管之後,竟然被皮膚緩慢吸收了。而同時,顱骨里面的光霧也都匯聚到一個點,然後也慢慢被吸了進去。

突然,一陣冰涼閃過,他似乎打了個寒顫,然後奇跡般的瞬間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

猛然從靈魂狀態回到物質狀態,似乎從噩夢中驚醒。他模模自己的臉,感覺有鼻子有眼,松了一口氣。他用最快的速度合上書,用鉛板夾上,放回書櫃低下。關上櫃門,摘下手套,扔到廢紙簍,把窗開到最大,排水管放到牆角,用濕毛巾擦了一把臉,然後他才驚魂甫定的癱坐在自己的小床上。

牟易的床比當時在幼兒園的好多了,是彈簧的。但是坐在彈簧床上他卻有一種不扎實的感覺,他慢慢坐到地板上,撐著堅硬的地面,感覺好多了。台燈是黃s 的,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但是他覺得這種光芒有些刺眼,似乎和剛才的暗s 光芒一樣。他關上台燈,靜靜地坐著,屋子里漆黑一片。

慢慢的,他的眼楮適應了黑暗,發覺窗簾外隱約的路燈光透過窗簾照sh 進來,更像那種暗s 光芒了。他俯體,把頭埋到雙膝之中,發起呆來。

他感覺自己的小房間很大,很空曠,似乎一個人都沒有。他回憶起自己在幼兒園的r 子,似乎被兩個黑衣男人帶走又放回來的那天,自己也曾經覺得在屋子里是如此的孤獨。是因為害怕嗎?他問自己,他感覺黑漆漆的牆壁上似乎爬滿了無數漆黑的大口,想要把自己吞進去,他一動也不敢動,緊緊地靠著自己的小床。

屋門外,走廊里,似乎傳來廚房水龍頭滴下一滴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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