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踏上中國土地的任離一路恍惚著。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熟悉的語言充斥在耳邊,不同于被塞進腦中的語言體系,而是真正的,在心底思考、呼喊了幾十年的語言。
任離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像是什麼都想了個遍,又像是什麼都沒從腦中冒出過。他像是個尋根的孩子,懷著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那些絕對不可控制的心情,坐上車,走著路,看著風景。
一直到那些以為早就忘記的,實際上卻熟悉到骨子里的場景映入眼簾,瞬間模糊了眼楮。
任離背抵著牆,他對這個牆有印象,在很小的時候,他曾在這牆下面和同學一起玩兒彈玻璃球,弄髒了褲子,到家之後被月復黑母親看到,母親大人三言兩語忽悠住了掌勺的老爹,家里整整吃了一個月的苦瓜——那是那個時候他根本咽不下去的蔬菜之一。
正對著眼前的,是一棵高大的樹,也曾經是他痛苦的源頭。
自家喜歡開各種惡劣玩笑的老爸告訴他,如果他能得到樹上最高的那片葉子,就幫他抵擋老媽的蔬菜攻勢一個月。任離將總是笑得很開朗的哥哥忽悠了上去,結果雖然得到了那片葉子,卻近乎永遠的讓哥哥失去了行走能力。
沒有人責怪他,因為家里人一直都奉行著「要向未來看」這樣的原則,根本沒有時間去糾結這是誰的錯誤的問題,雷厲風行的開始了對哥哥接下來生活的訓練。
而他卻做不到,在那棵樹下待了整整一個月。最後他們也只是等他一個人待的差不多的時候,讓已經重新看開了的老哥過來拍了拍他的腦袋,帶他開始了新的日子。
對于過去,他們看得永遠比他透徹,永遠比他遠。
回憶隨著一個個景物不斷浮現,那些以為已經忘掉的東西重新填充大腦,沒有留給思考一絲的空間。
從清晨,到午後,再到黃昏。任離向很多很多年前一樣,呆呆的望著那棵樹,放空思想,坐了整整一天。
當晨曦的第一束光同太陽一起升起,任離抬手遮住眼楮,沖天空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要背負著過去向未來看。這是很久之前就決定的事情,在那時不就有了堅持不下去的覺悟了嗎?但是,就這樣輸給自己,很不甘心啊。
就像當初弄廢了老哥腿之後拼命否定自己一樣,把做過那樣事情的自己親手否定,不等于把自己殺死嗎?怎麼可以否認呢,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就這樣放棄,老爸老媽老哥估計會氣瘋的吧。
當初這樣那樣的事情都過去了,堅持下去總會有希望的。老哥那原本沒希望的腿現在不也被他給治好了嗎?那麼,他又有什麼資格允許自己逃避呢。
「不要忘記微笑,阿離。」
我會的,哥哥。
沒有過多的停留,任離乘坐當天的飛機就飛往了日本。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現在可是被通緝狀態,誰知道瓦里安對于追殺他這件事給的是什麼級別的任務。先不說那個為了錢什麼都干的瑪蒙肯定會接下,單是喜歡湊熱鬧的王子他也跑不掉。
他來中國的事情肯定已經暴露了,再待下去沒準就被逮個現行。嘛,往好處想想,這將會是個不錯的旅行,匆匆略過的景色最有韻味。
並盛是一個很平靜的小鎮。
那種祥和的氣息,勉強壓住了任離翻騰的內心。
按照主神提供的信息,任離在去往澤田宅路上的小花園里,撿到了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個任務目標。
真的是用撿的。
五歲的孩子小小的,因為摔倒而不小心磕到了膝蓋,大大的棕色眼楮含著淚,坐在地上抱著膝蓋不知所措的樣子。
「澤田綱吉?」任離蹲□,有些不確定的問。
男孩抬起頭,低低的應了一聲,眼中的水霧已經去了大半。
「太好了。」任離露出溫柔的笑容,「我叫任離,有些事來找你。」
「我?」小孩子歪著頭,聲音軟軟的透著疑惑。
「嗯,不過在那之前,需要我幫你看看嗎?」任離用柔和的語調說著,手搭上對方的膝蓋。
男孩沒有絲毫猶豫的點了點頭,放松的將腿交給了任離。
很快做好了簡單的處理,任離直起身問,「需要我把你送回家嗎?但這樣你就需要答應我一件事。」
「嗯,好。」男孩爽快的點了點頭。
任離挑了挑眉,把男孩背到背上,「你就不怕我是個壞人,專門來騙你嗎?」
「大哥哥不會這麼做的。」男孩篤定的說。
任離恍惚了一下,輕笑,他居然忘記了彭格列的超直感。所以說,他現在還是屬于「好人」行列的?不過待過黑手黨,當過盜賊團員,做過黑道密醫的他,離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似乎有點遠……
果然最準確的定義還是商人啊。
等任離做出了這樣的定義,就已經到了澤田宅。
本來澤田宅離那個小花園就很近,但對于孩子而言應該還是挺遠的距離,況且還受了傷。
「謝謝大哥哥,大哥哥要做什麼呢?」從任離背上下來的澤田綱吉並沒有立刻進屋,而是站在門口問。
任離想了想,說,「我需要點兒你身上的東西,最好是你經常踫觸的,帶有你氣味的東西。可以拿錢換哦。」任離還沒有興趣讓一個小孩子去自殘,一些貼身的衣物應該就夠了吧。
澤田綱吉奇怪的歪了歪頭,看起來可愛極了,他並沒有多問什麼,轉過身開始敲門。
任離很快就見到了彭格列門外顧問的那位藏起來的妻子,果然是相當的符合日本大和撫子的氣質。
奈奈媽媽很好說話,在表達了將綱吉小朋友送回來的謝意之後,沒有疑問的就同意了任離的請求,給了任離一堆小孩穿過的衣服,直到響起了主神的提示音任離表示足夠了才停止。
在聊天中得知任離暫時在旅途中時,強烈要求任離在家里住一晚。
任離想了一下用幻術弄身份證明入住旅館的過程,沒多做推辭的就接受了。反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澤田宅還是很安全的。門外顧問對自己的妻子也並非完全的不聞不問,真要有人打上來,多少還是需要給主人幾分面子的。
日本這個國家任離多少也算是比較熟悉的了,算上不同的世界和時間段,他在這里待的時間倒是最長的。
說起來,他的靈魂年齡大概有多大了。任離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五十?六十?還沒到普通人一輩子的年齡呢,怎麼就突然中二頹廢了呢……亂七八糟的東西很快擠走了那些不想要的思緒,沉入睡眠。
早晨醒過來,面對干淨充滿家居氣息的房間,任離還有些茫然,于是在奈奈提出要多待兩天的要求時,渾渾噩噩的點了點頭。
澤田家就是那種很普通很普通的家庭,完全看不出當家人是個黑手黨這種事情,或許沒有那麼富麗堂皇氣勢磅礡的裝飾,但那些充滿了家庭氛圍的小裝飾,卻每每讓任離感覺一陣恍惚。
有多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氣氛了。
他刻意的讓自己居住的地方保持生硬的狀態,來提醒自己總有一天會離去的事實,卻忽視了這種情況帶來的心靈疲憊。
總是繃著根弦,時刻提醒著要謹慎,這樣很容易壞掉的吧。偶爾有一個歇腳的地方,不求豪華,但求舒適,放松心靈,才能走的更遠。說起來,他一開始所求的位面商店,為的就是這份悠閑和愜意吧。
一個毛柔柔的腦袋突然冒了出來,任離微笑著模了模澤田綱吉的腦袋,「怎麼了,阿綱君,有什麼事嗎?」
小男孩努力的抬起頭,對準了眼楮,用堅定的聲音軟軟的說,「大哥哥,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
任離驚訝的看著他。澤田綱吉沒有放棄,他想辦法爬上了台階,努力伸出手模到了任離的黑發,學著任離的動作揉了揉腦袋,「媽媽說,男子漢輕易不能哭,但是真的難過的時候,在家里就不用忍著了。哭出來會更好受些,真的。」
噗。任離輕笑了一下,男孩的話不夠通順,最後加上的那個詞更像是種自我辯解,一個為自己找理由的小孩子。
將男孩放下台階,男孩看起來有些懊惱。任離抬手捂住臉,但是,莫名的說到了他的心里去了。
一直忍著的眼淚,突然就不听話的,冒出來了。
三十年了,還是四十年了,自從他接受主神的任務開始,刷新的時候心都提著。
期望是現代社會,又害怕是現代社會。
明明在池袋的時候是可以來中國的,機票都買好了,卻在最後逃了回去。
滑頭鬼之孫里在日本兜兜轉轉十多年他從未想過出海。
銀魂里幾次出地球他都想起買中國的飛船。
這次,他看到了,熟悉的,卻又陌生之極的家。
那里有他爬過的樹,蹲過的牆角,卻沒有一個熟悉的人,沒有他的家。
不願想,不去想,不敢想。明明知道根本不是一個世界,明明知道沒有再見的機會,卻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直面的沖擊瞬間沖垮了他的一切。
匆匆的撿起支離破碎的心防,帶著堅定的種子,他離開了。
但是,不是不想微笑,不是不能微笑,不是做不到微笑。只是有時候,他也累了……
就讓他,放肆的哭這麼一回吧。
就一回。
這個初秋的下午,並盛的風輕柔的飛過院子,黑發的青年將腦袋埋在不知所措的棕發男孩兒的懷里,哭得像個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以上,家教完結。
番外,順利的話明天放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