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診考試結束後,班上的同學都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考完試就可以過年了,還有期待已久的寒假,噢耶,
晚上的晚自習老師們也體諒學生辛苦了一學期,慷慨地允許了他們用教室里的多媒體看電影的請求。
原本大家都打算看部喜劇片來放松心情,誰知帶了u盤並且u盤里剛好有電影的,只有少數幾個人。大家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之後,選定了郝萌的強烈推薦。
之前提到過,與黎落對恐怖片完全沒有興趣相反,郝萌就是個無恐不歡的家伙。她每天隨身攜帶的u盤里必然裝著好幾部她最喜歡的恐怖片,在高三如此忙碌的學習生活中也要抽時間去看新上映的恐怖電影。
今天他們看的,就是郝萌的最愛——《咒怨》。
黎落本來想晚自習沒課正好補眠的,奈何周圍同學一驚一乍的尖叫吵的她根本睡不著。于是只得興趣缺缺地趴在課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一眼。
雖然不怎麼感興趣,不過黎落也不得不說,日本的恐怖片音效十足、氣氛渲染力強、光線掌控的好,最重要的是,人家不玩虛的,不像歐美恐怖片以血腥見長、泰國恐怖片總是包含濃濃的佛教思想,日本人拍恐怖片,就一個目的︰嚇死你就好了!
兩個小時的電影很快過去,放學之後,同學們三三兩兩地結伴離開教室,幾乎所有的人都拍著胸口心有余悸地在談論咒怨。
「好恐怖啊!」
「嚇死我了,特別是伽椰子從樓梯上爬下來的時候……」
「別、別說了,我不敢一個人回去了!」
黎落收拾好書包,一轉頭就看到郝萌趴在桌子上臉埋在胳膊里,渾身抖的跟篩糠似的。
「……萌萌?」
「阿落!」郝萌倏地跳起來,一把挽住黎落的胳膊,欲哭無淚,「我忽然想起來我爸媽今晚值夜班!」
「……」黎落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預感,「所以呢?」
「看了電影我害怕嘛……今晚就讓我和你一起睡吧!!」郝萌雙手握拳作祈禱狀,星星眼地仰望著黎落。
黎落已經對郝萌無語了,對恐怖片充滿著好奇又不敢看,好不容易看完了又害怕,這簡直是自討苦吃的節奏啊!
「我說,咒怨你又不是第一次看。怎麼還害怕的不敢獨自一人在家?」在飄著雪花的夜晚,兩人緊緊挽著手並肩踏上回黎落家的路,黎落毫不客氣地吐槽著郝萌。
郝萌撓撓臉,「話是那樣說啦,不過咒怨是我心中排名no.1的恐怖片,無論看幾次回想起來心里都有陰影啊!我以前還不是不敢看這些電影的,就是無意中看了咒怨,做了整整一個月的噩夢啊!」說到往事郝萌痛心疾首地捶胸口,黎落听的忍俊不禁。
「後來某天我忽然發現,咦,其他的恐怖片一點都不嚇人啊,還比不上咒怨呢。所以我就變成現在這樣無恐不歡了郝萌攤手,神情很是無奈。
黎落頗為理解她的心情。比如她吧,恐怖片穿著穿著也就習慣了,哪天晚上不做噩夢了還覺得不正常。
兩人一路笑鬧著回到家里,郝萌不是第一次來,在黎落老媽的熱情迎接之後,兩人看著時間不早了,洗洗漱漱互道晚安之後也就睡覺了。
「啪」
燈光熄滅,房間歸于一片安靜黑暗,唯余兩人清淺規律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熟睡的郝萌身上蓋著的毛毯忽然抖抖索索地開始往下一點點的縮,就像是有人故意在扯著被角往下拽。
郝萌的脖子露了出來,冬日的冷空氣灌入脖頸間,睡夢中的她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翻身抱住身邊的熱源——黎落的胳膊。
「……」一手扯著郝萌的毛毯的娜塔站在床尾,幽幽地盯著郝萌抱緊的黎落的胳膊,渾身散發森冷幽怨的氣息。
阿蕾莎忍著笑,白皙溫軟的小手輕拍了下娜塔的手讓她不要惡作劇了,娜塔小媳婦似地委委屈屈放開了毛毯。
阿蕾莎放輕腳步走到熟睡的黎落床邊,體貼地替她拈了拈被角。收回手,她仔細端詳少女清麗的和寂靜嶺中完全不同的容顏,也沒有覺得一絲一毫的違和感。
就算外表再怎麼改變,一個人的靈魂的本性是不會變得。
俯身在少女光潔的額頭印下輕輕一吻,阿蕾莎低聲呢喃,天真稚女敕的臉上滿是對母親的深深眷戀。
「好夢,媽咪
……拜魔鬼阿蕾莎所賜,黎落當晚果真做了一場「好夢」。
黎落抱著冷颼颼的胳膊佇立在原地,環顧四周。和式的房屋昏暗狹小,彌漫著一股陰冷詭譎的氣息,看樣子有一段時間沒有住人了。
那麼,她穿越的原主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黎落低頭查看自己,一身白色長裙、赤果著雙足,長發及腰、肌膚冰冷。
……這樣的標配,一瞬間讓黎落心里涌起非常不好的預感。而與此同時,原主的記憶開始洶涌地灌入到她的腦海里。
幼年時期抱著唯一的伙伴小黑貓肚子蹲在角落羨慕地看著別的小孩一起玩耍、中學時期被同學嘲笑侮辱戲弄、大學暗戀著一個優秀的男生卻自卑到不敢和對方說一句話只能把滿腔神情偷寫在日記本里、受父母之命和佐伯剛雄結婚之後的生活暗無天日……
以及,佐伯眼神凶惡地提起刀將她分尸、還將他們的孩子駿雄和她的小黑貓一起殺死。
……
……
坑爹啊!
接受完原主的記憶,黎落怒火中燒差點沒憤而掀桌︰媽蛋的以後打死都不看恐怖片了!!
沒錯,這一次,她坑爹地穿成了晚自習剛看的電影《咒怨》里的第一女主角——川又伽椰子。
伽椰子是一個性格陰暗孤僻的女人,她暗戀著自己的大學同學小林俊介,還專門用一個本子記錄下了小林俊介的點點滴滴,但是最終小林俊介與班上其他女生相戀並結婚。
伽椰子後來與佐伯剛雄成婚,生有一子,名為俊雄,小林俊介恰巧就是他的老師;佐伯剛雄去醫院檢查後得知自己患有有少精癥,成活率極低,于是懷疑起俊雄也許不是他的兒子,回到家中後發現了伽椰子關于小林俊介的日記,不禁怒火中燒,把伽椰子拳腳虐待致死,隨後也殺害了兒子俊雄和那只黑貓。伽椰子從小到大的種種孤獨、抑郁和怨恨在臨死的一刻生成了咒怨,縈繞在這棟屋子里,只要踏進屋子里的人,必死無疑。
《咒怨》的電影講述的就是伽椰子如何把一個個有意或無意進入這間房子的人用各種方法給弄死的故事。
讓黎落郁悶的是,再早穿過來幾天的話,她就能夠憑借利落的伸手從揮刀的佐伯剛雄手里逃過一劫;再不濟,若是心胸豁達(?)的她的話,也不至于變成冤鬼。
然而現在太遲了,今天剛好是伽椰子死去的頭七,她已經徹底地成為冤念纏身、一心復仇的厲鬼了。
換句話來說,伽椰子比黎落之前穿的被關在井里虛弱的不行的貞子不同,現在是她剛變鬼時最厲害的階段。
受電影的影響,黎落覺得伽椰子既可悲又可恨,她死的無辜,被她害死的那些人更無辜。
黎落不願自己淪落到伽椰子怨恨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決定安靜待在房間里直到怨念消散——她死在這里成為了地縛靈,被束縛在房子周邊,不能離開。
然而大宇宙的惡意會這麼簡單放過她嗎?
感覺到陰冷的視線聚集在背部,伽椰子猛地一回頭,一個渾身赤果皮膚慘白的小男孩蹲在牆角,大張著嘴露出被剪掉了的滿是鮮血的半截舌頭。
「……」饒是經歷無數恐怖片的她也不禁悚然一驚,這恐怖的一幕簡直和電影里的畫面重疊了啊!
拍著胸口壓下心悸,黎落看著小男孩黑漆漆沒有反光的瞳仁、漠然的表情,心中油然而生一絲原主的悲傷和憤怒。
伽椰子不愛佐伯剛雄,自然也不太喜歡陰沉的駿雄,虐待談不上,也不是多關心他;而佐伯剛雄是個沒什麼本事又嗜愛喝酒的老男人,一喝酒就對著駿雄非打即罵。可以說年幼的駿雄幾乎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暖。
不管大人有怎樣的矛盾,都不應該牽連到無辜的小孩子身上。
駿雄眼睜睜地看到了母親被父親凶殘分尸的畫面,幼小的心靈受到巨大的傷害。而後自己也被父親弄死,小小的他因著母親的濃烈怨恨被束縛住,也變成了無法超生的厲鬼。
伽椰子嘆息一聲,走過去模了模駿雄的腦袋。觸感一片濕滑冰涼。
駿雄一動不動漠然地看著她,卻在她收回手的時候,伸出瘦小的手輕輕揪住了她的裙子下擺。
伽椰子的心瞬間變得柔軟了一些。駿雄並非自願變成厲鬼的,他比任何人都無辜無奈。她不由地對駿雄涌起了如同當初對阿蕾莎般的愛憐。
正打算開導開導駿雄,如果能夠消除他的怨念,現在還沒有害死過其他人的駿雄應該可以轉世重生的。
就在這時,門鈴忽然響起。
駿雄一下子站了起來,慘白的沒有表情的臉忽然朝著伽椰子綻放出一抹開心到扭曲的笑,緊跟著轉身 蹬地就跑下了樓。
伽椰子走到窗戶那里去望到底是誰來了,只見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穿著灰色西服手提公文包的男人正在花園外按門鈴,文質彬彬,至于長相,話說,這個人長得讓人感覺非常的熟悉啊……
廢話!這根本就是駿雄的老師、伽椰子暗戀的小林俊介啊我去!
在黎落看來很一般的對方,不過原主對小林溫暖的笑容一直念念不忘。
令伽椰子頭痛的是,看來現在劇情進展到今晚看的《咒怨1》,即小林被害死的那一部。
伽椰子不打算害人——陰界的法則,要是害死無辜的人,自己會被打入地獄難以超生。
她沒有下去開門,心里想著反正見沒人開門他就會走了吧。卻沒想到,小林俊介久久見無人應聲,猶豫了下,大概實在擔心好幾天沒來上學的學生,便硬著頭皮道了失禮,小心走進了看上去空無一人的屋子里。
就在他踏入玄關的一剎那,空氣仿佛有詭異的波紋蕩漾開來傳到伽椰子身邊,她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渴望在心底蠢蠢欲動——
殺了他、殺了他!!!
伽椰子渾身一顫,原本清明的眼楮驀地變得漆黑深沉,如黑洞一般不見一點光亮。她低垂下頭,黑發從單薄的肩頭滑落遮擋住了大半邊臉,只露出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下巴。身上散發著的陰郁怨念也越發厚重,如果此時有人在這里,就會驚恐地看到,黑發白衣的女人仿佛雙腳懸空游移著向牆邊靠去,隨即半個身體漸漸隱入了牆壁里。
客廳里,小林俊介終于找到了渾身是傷的駿雄,他關切的詢問卻換來對方垂著頭一言不發,置若罔聞。
「駿雄,你的爸爸媽媽呢?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得到這個性格內向的男孩的回答,小林走到窗戶前張望,想看看他父母回來了沒。
「喵」
一聲幽幽的貓叫忽然響起,小林回頭詫異發現,駿雄又不知道去哪兒了。他只能一個個房間挨著去找人。
不知道為什麼,這座陰暗的房子給他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他迫切地想帶著駿雄離開這里。
他走入其中一個房間,厚厚的窗簾半遮將光線擋得嚴嚴實實,透進來的微光照的房間昏暗。小林看到這里有一個凌亂的書桌,他走上前去不經意看到一本攤開的泛黃的筆記本,好奇之下,便翻看起來。
「今天大學報道,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他,穿著白襯衣,笑起來很陽光爽朗……」
剛開始的字跡還清秀端正,寫的密密麻麻的,表明了記日記的人是多重視珍惜著這份默默暗戀的心意。
「他結婚他結婚了為什麼新娘不是我為什麼為什麼!」
……
「我又見到他了,他是駿雄的老師,多麼幸運……」
而越到後來,字跡變得潦草混亂,看得出主人已經壓抑不住情緒,變得瘋狂偏執起來。
小林看到川又伽椰子的日記本里到處都用紅筆寫上了他的名字,大驚之下慌亂地後退,手里的日記本「啪嗒」一聲落到地上。
「嘎吱」
旁邊壁櫥里似乎傳來喑啞的暗響,小林心中狂跳,試探地呼喚,「駿雄?」他以為是駿雄的惡作劇,但壁櫥再無動靜。
「咕嘟」小林咽了口唾沫,緩緩走過去打開了壁櫥,里面空無一物。他正想舒口氣,頓覺頭頂傳來陰冷的視線,猛地抬頭
伽椰子充滿怨恨的眼楮流著血瞪著他,臉色慘白死氣沉沉。
「!」小林驚恐地倒抽了口涼氣,踉蹌著後退結果被地上的雜物絆了下差點摔倒,幸好及時反應過來,扶牆站穩立刻拔腿就跑。路過客廳時他終于看到了駿雄,一把抱起他連滾帶爬地跑下了窄陡的樓梯——
自從小林俊介踏入這所被怨念籠罩的房子後,黎落就覺得自己陷入了半夢半醒的詭異狀態中。恍惚間覺得自己一如既往地在睡夢中穿越,結果倒霉地變成了厲鬼伽椰子,時而又覺得其實自己還在教室里正觀看這部恐怖電影。
她昏昏沉沉的,只能感覺到心底一個淒厲的女聲在嘶聲尖叫「殺了他!」
這種被人命令操縱的不爽讓黎落模糊察覺到自己現在情況不太對,便開始本能地和心底的聲音所抗爭。兩相比拼之下,她難得意識清醒了一瞬。
結果發現,自己趴伏在地上,正手腳並用地尾隨在驚慌逃跑的小林俊介身上。不遠處,拐角就是樓梯——
小林正要打開大門,一陣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回頭就見駿雄拿著手機乖順地應了兩聲,「……嗯,好的,媽媽隨即掛斷了電話,仰著腦袋嘴巴微張,一動不動地望著樓梯口。
小林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光影昏暗萬籟俱靜中,他已經被未知的恐懼給攝住,渾身顫栗心跳如雷。
幾秒之後,只見一個滿臉鮮血的白衣女人倏地出現在樓梯拐角處,她趴在地上手腳以極其詭異扭曲的姿勢,緩緩向樓梯下的他爬來……
小林驚恐地睜大眼楮,眼睜睜地看著女鬼離自己越來越近,身體是如墜冰窟的寒冷發怵。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他讓他動彈不得,喉嚨里傳出「荷 」的喑啞嘶喊,卻恐懼的連一個清楚的音都發不出來。
眼看著女鬼已經爬到了樓梯的一半,隔著扶手的鏤空雕花怨恨地瞪來,向他伸出彎曲成鉤的尖利指甲……
就在這時,女鬼動作一頓,淒怨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憤怒,凜然吶喊,「我的身體我做主,你給我滾出去!」
下一秒,就見白裙染血、恐怖猙獰的女鬼手腳打結似的絆了一下,由于樓梯又陡又窄,她整個人失去了平衡一頭向下栽倒,團成了個球咕嚕嚕地從樓梯上一路滾下,「砰-咚——哎呀」眼見一抹紅白相間的團狀物狠狠撞破了一層紙糊的日式格子門,在門上留了一個大洞,門內還傳來一聲女人的痛呼。
小林俊介︰「……」
駿雄︰「……」
伽椰子的初次亮相,以在被害人及自家鬼小孩面前狼狽地從樓梯上滾下來的結局,慘淡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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