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莉走了,到香港做貴婦去了。羋曉我依舊在嘉樂電子廠打工,揮灑熱血與汗水。時間是很好的療傷師,兩三個月過去,我已漸漸淡忘那一段傷痛。
這一天起床,莫名的憂郁彌漫我的腦海,回想起昨夜的夢靨,似乎是鮮血淋淋的李柔,我懶洋洋地,不想上班,于是請了一天假,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我昏沉沉地在宿舍睡了一個上午,覺得很悶,于是往大街上走去,溜達溜達。我走得很緩慢,邊走邊東張西望,看來來往往的美女,看商鋪五顏六色的招牌,都覺得百無聊賴。
街邊,一個衣著時尚的年輕女孩蹲在一邊,頭低得瞧不清臉,她的面前用粉筆寫著一行字︰求助兩元錢坐車回B鎮。一個面目慈祥的老大媽丟給她兩元錢,那個女孩一把抓起塞進兜里,但沒有離去的意思。老大媽大叫︰「孩子,你怎麼還不走?」那個女孩站起來慌慌張張地跑了,我相信她一定到別的地方行乞去了。我搖了搖頭,苦笑。
轉過一條街,一個流浪歌手正拿著麥克風裝模作樣地嘶喊,他的面前放著裝錢用的皮箱,里面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小額鈔票。我站在他的面前,模著下巴,裝著聚精會神的模樣听他嚎唱,流浪啊流浪,我的理想在何方。听了一會兒,覺得他在假唱,沒勁,繼續往前走。
一個女孩踩著高跟鞋走過來,旁若無人的打著電話,說得興高彩烈,一輛摩托車從她身邊擦過,把她的手機從耳邊拿走了,女孩愣了一下,大叫︰「我的手機!」摩托車早消失在街道的盡頭。笨!我在心里說。
前面圍了一大堆人,善良的國民正饒有興趣地看熱鬧,里面傳出一陣一陣的「唉喲」聲,我最嫉恨這些湊熱鬧的主,剛想從旁邊走過。里面一個聲音傳了出來︰「你們把我扶起來吧,我是自己摔倒的。」緊接著便是痛苦的叫喚聲。外面圍觀的人沒有行動。他***熊,扶一個摔倒的老大娘竟這麼難辦嗎?我一把撥開圍觀的人,只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大娘坐在地上正痛苦地呻y n,滿臉的淚花滿臉的皺紋。我走上前,緩緩地扶起了她,剛想詢問,便見一個漂亮的女人用相機對準了我,連連拍照。
我一陣驚愕︰這是干嘛?剛想問那女子為啥拍照,老大娘又痛苦地呻y n起來。我問︰「大娘,你的兒子女兒在哪里?讓我打電話叫他們來。」話未落音,一男一女擠過人群走了過來,大叫︰「娘,你怎麼啦?」我把情況說了一遍,那個男子握住我的手連說謝謝。那個女的背起大娘往醫院而去。圍觀的人頓時做鳥獸散。
我正想離去,剛才拍照的女子攔住了我的去路,滿臉的微笑︰「我是記者,你剛才的舉動是我們的驕傲,是值得大家學習的。請你接受我的采訪。」說著把記者證遞到我的面前。听說要釆訪,我有點心慌意亂,但又不好拒絕,只得點了點頭。
女記者的釆訪很有意思也很有情調,她很會掌握談話的主動權,在她面前,我只有實話實說。最後我說︰「敬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我們每一個人不能忘記。學習雷鋒永遠不過時。」女記者很高興,為我拍了許多相片,說一定把我的事跡傳播出去,宏揚光大這種精神。
第二天,我正在流水線旁揮汗如雨,生產主管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對我說︰「唐亞輝,好樣的!你上報紙了,是我們打工人的光榮。」說完把一張報紙在我面前一晃,「趕緊做事吧!」收起報紙走了。我望著他瘦削的背影想罵娘︰為什麼不讓我看一下報紙?
李安悄悄地問我︰「那個主管跟你說什麼?他***!」組長陰沉沉的眼瞄過來,李安閉上了嘴。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我搶先沖向食堂,大叫︰「上班不用功,下班打沖鋒,為了四兩飯,跑死也光榮!」曾權緊跟在後,把幾個擋道的女孩子撞得東倒西歪。她們還未站定,李安又沖了過來,她們趕忙躲閃,嘰嘰喳喳地罵著。
吃完飯,我們三人沖向報刊亭,我看見花花綠綠的報紙上,英俊瀟灑的我正在扶老大娘,旁邊是充滿贊美和夸獎的文字。我讀著這些充滿誘hu 充滿煽動力的報道,我熱血沸騰︰英雄就是英雄,走到哪里都是燦爛的星辰。回頭朝李安、曾權望去,他倆用艷羨的目光望著我,問︰「大哥,這是真的嗎?」我掏出錢買了十份報紙,想要留做紀念。
李安說話了︰「大哥,出名不是好事啊。在A鎮,我們可是大打出手過。他們會不會追殺過來!」
听到「追殺」兩字,我腦袋「嗡」地一聲,心頓時涼了,我想起了于佔勇,他可是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角色,他會不會……我又想起了高鋒的忠告︰千萬別拋頭露面!我心亂如麻,抓起報紙往廠里跑。李安拉起正在看美女的曾權拼命往廠里跑。
坐在流水線旁,我憂心滿月復,最後我想︰現在正是嚴打的高壓時期,于佔勇應該不會那麼快來找我,他躲還來不及呢。至于天天玩具廠的事,他們更不會來找我,他們怕牽出黑幕啊。我終于寬心了。朝李安、曾權望去,他們正在組長的凝視下埋頭苦干。
第二天,我正在飛快地打著包裝,一大幫人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大月復便便的男子,他一看見我,便熱情地向我伸出雙手︰「小唐同志,我是鎮長,謝謝你扶起那位老大娘,謝謝你發揚光大了中國的傳統美德,謝謝!」頓時相機、攝相機響成一片。我伸出雙手緊握住鎮長的手,說︰「這是我應該做的!」車間里掌聲雷動。我的同事高聲叫喊︰「向唐亞輝同志學習!」
最後,鎮長把一張紅彤彤的獎狀送到我面前,上面寫著「優秀外來員工」字樣,鎮長和我手捧獎狀一角,面帶微笑,接受記者、電視台的拍攝。
烏拉!出名的人為什麼總是我?難道我天生就是出名拔萃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