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瑩臻維持著笑臉,直到走出賣場,才不高興地說道︰「都戴墨鏡帽子了,就是不想讓人家認出來,怎麼還是要往前湊啊?」
明星也是人啊,她實在討厭逛個街也被打擾。
尹正祺是過來人,自然明白她的不滿,卻沒答腔。
剛出名時,他也十分不習慣逛個街、吃個面也被認出來,接著就是照相、簽名,但這是成名的代價,只要不是太過分,他都盡量配合。
「忍著點吧。」他隨口說了一句。
方才錢瑩臻與武打人員在套招時,沒留神傷了手腕。拍武打戲就是這樣,一不注意,就會受傷,只是沒想到她會忍著不說,直到戲拍完。收工後,他便順道載她過來推拿,誰知竟然遇上黃絮。
尹正祺若有所思地朝賣場望去,神情愉快。
而大賣場內,黃絮正在訓斥顏若 ,「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在公共場合大喊我的名字,很丟臉。」
「好啦好啦,一時忘記,我是見到偶像太興奮,剛剛忘記請他簽名。」顏若 拿著手機看著剛剛拍攝的照片,「都拍得不好,這張太模糊,這張只拍到一半的臉,剛剛應該要他露胸肌……」
黃絮被她的花痴樣弄得無語。誰會在公共場合露胸肌傍你看?這女人腦袋到底裝什麼?幸好她一直隱瞞自己認識尹正祺,否則這女人還不瘋了。
不過尹正祺跟錢瑩臻怎麼會出現在這兒?不是應該在拍戲嗎?難道也來老師傅中醫?
黃絮拿了兩罐飲料去結帳,又在附近晃了一會兒,才回中醫診所,時間算得剛好,很快便輪到她。
診間約莫只有四坪大小,一邊放著書櫃,右側則有一扇門,黃絮猜測不是廁所就是休息室,桌後坐了一位老中醫,不過沒她想象中老,頂多六、七十歲。
老中醫不發一語,以眼神示意她把手擱在小墊子上,接著約莫有一分鐘的沉默,老中醫眉頭越皺越緊。
黃絮正想開口說自己落枕,就被訓斥一頓,說她作息不正常,又不運動,
一整天坐著打電腦,當然會筋骨酸痛,這麼年輕就氣血不順,以後老了怎麼辦…… 哩啪啦罵了一堆。
黃絮忍不住搶話,「我主要是來看落枕,順便買膏藥。」
老中醫根本不理她,自顧自地說她體內濕氣重,肝火旺,脾氣壞,筋骨差……
巴拉巴拉,又是一頓罵,黃絮實在受不了。
她知道對方是好心,希望她好好注意身子,調養身體,調整作息,問題是他口氣這麼差,誰受得了?
「我想上廁所。」他是長輩,又是醫生,她不能與他對罵,只好使用尿遁。
老中醫並未放開搭在她脈搏上的手指,只是挑了挑眉,不屑道︰「還想騙我?你這就不是有尿意的脈象。」
黃絮一驚。把脈還能看出想不想上廁所?會不會太神?
「我不想坐在這里听你一直罵我。」黃絮懶得找借口了,「我脖子痛得要死,能不能先治好這個再來罵人?」
「脾氣挺大的……」
「你脾氣才大,我看你肝火是我的十倍大。」黃絮忍不住回道。
老中醫瞪大眼楮,「沒禮貌的女人……」
突然,診間右側的門突然開啟,黃絮听見聲音,本能地轉過頭去,恰恰瞥見了她最不想遇到的人,隨即忍不住痛叫出聲。
「啊……」黃絮疼痛地撫上脖子。該死的落枕,該死的尹正祺,怎麼會忽然冒出來?
從右側門走出的正是尹正祺,听見她的痛叫聲,趕忙上前,「吳師傅,我先幫她看看。」
「原來是認識的。」老中醫瞄了尹正祺與黃絮一眼。
黃絮壓著疼痛的脖子,不高興地望著尹正祺,「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里面干嘛?」
「吳師傅還有一大堆病人要看,你想脖子舒服點,就跟我進來。」尹正祺伸手拉起她往小房間走去。
「喂!」黃絮不悅地叫了一聲。
老中醫看著休息室的門被關上,嘮叨地念了幾句,「這些年輕人真亂來,把我的診所當約會地點啊?」
黃絮被拉進休息室後,尹正祺順勢關上門,「剛剛你在大賣場吧?那個叫喊的女人就是你的室友?」
黃絮再一次升起了想掐死顏若 的念頭。
說曹操,曹操就到,外頭正好響起顏若 高八度的聲音。
「哇,你真的是神醫,連我便秘的事都知道。」
黃絮的怒意一下子轉為笑意。這三八,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你便秘嗎?
「她是你的粉絲。」黃絮對尹正祺說道。「你還沒說為什麼躲在這里?!」
「我光明正大地在這里休息。」他辯解。「這是吳師傅休息的地方,我送錢瑩臻過來看手,她現在在推拿,我又沒地方去,就在這里休息,卻听到你的聲音。」
在大賣場听到顏若 喊出黃絮的名字時,尹正祺雖然覺得驚訝,但細細一想,吳師傅的診所就在附近,她應該是來推拿的,沒想到真讓自己猜中,他一方面在這兒休息,一方面是守株待兔,等她出現。
不過這些話當然不能直接對黃絮說出,要是讓她曉得自己守株待兔的行為,說不定會反感。
見她脖子一直歪著,他示意她坐在休息室的板凳上,「坐著,我幫你按一按。」
休息室不過兩坪多大小,塞了一張行軍床、一張小桌子跟兩個板凳,就沒多余空間了。
「隔壁就是推拿館,我——」
「如果你想排一個小時的話。」他打斷她的話。
「一個小時?」她驚訝得抬頭,再次因為拉扯到脖子而痛呼出聲,「噢……」
他笑著壓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別跟自己過不去,我雖然稱不上專業,但好歹也跟吳師傅學過一陣子,幫你松松肩膀、治治落枕還綽綽有余。」
黃絮被壓著坐上板凳,她抗拒地想起身,肩頭某一點傳來他施壓的力道,讓她疼痛的肌肉抽了兩下,痛感減輕了幾分。
沒想到他還真的有兩下子,黃絮頓時陷入天人交戰。
男女之間最忌肌膚之親,尤其對方還是個發電機,又對她有意思,這樣下去很危險,但脖子都快痛死了,想到還得再排一個小時才輪到她,她決定忽視
心里的警告,按摩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何必小題大作?
察覺黃絮放松了些,尹正祺微微一笑,長腳勾來另一張板凳,在她面前坐下,手指有力地按摩她肩上的穴道。
黃絮頓時有些局促不安,她隨意起了個話題,「錢瑩臻的手怎麼了?」
「她兩年前拍武俠片時,手受了傷,大概是仗著年輕,也沒理它,今天早上跟武術指導套招時,不小心扭到,她也沒講,忍痛把剩下的戲拍完,又听到她說這兩年武打戲拍得多,身上有不少舊傷,我才帶她過來這里推拿。」他把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
黃絮有感而發道︰「真是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辛苦。」
演員拍武打戲時,一不小心就會受傷。
當她抬眼對著他說話時,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像在盯獵物似的,她不自在地想起身,他卻在這時加重手勁,疼得她輕喊出聲。
「啊……」她瑟縮了下,「很痛。」
「忍一下。」他微笑地在她肩上繼續施壓,「你肩膀很僵硬。」
他順著她的屑膀往下,按了下她手臂後側。
又痛又麻的感覺讓她不斷申吟,「好痛,不要按了……」
她掙扎著,卻因拉扯到脖子,又哀哀地叫著。
「你……我要生氣了。」她疼得雙眼都快飆淚了。
他放輕力道,「你連這樣都受不住,還敢給外面的師傅按?忍一下。」
廢話,痛的又不是他。黃絮咬牙忍著,可他好像跟她有仇似的,每按一處,不是痛就是麻。
「嗯……啊……你輕點,啊……」她申吟著。
初時還不覺異樣,但那哀切又帶點可憐兮兮的乞求聲,很快讓他想入非非,手上的力道一下子沒留意,黃絮痛得齜牙咧嘴,反射地踢向他的小腿,哀叫道。
「別弄了,你到底會不會?」
他回過神,低頭看她五官全擰在一起,眼角都逼出了淚,連忙放輕力道,沙啞道︰「你怎麼這麼嬌?這點痛就受不住。」
她壓著疼痛的脖子,歪頭瞪他,「你才嬌,很痛耶。」
她承認她是有點怕痛,之前做過一次腳底按摩也是痛得她齜牙咧嘴、呼天搶地,她怎麼會笨得來自虐啊。
「不弄了,你跟吳師傅說我拿膏藥就好,我等一下去醫院打一針。」黃絮說道。
「老是打針,治標不治本。」他不贊同地說道。「上次你才扭到腰,現在又落枕,很明顯你的姿勢、肌肉——」
「夠了。」黃絮不悅地打斷他。「剛剛我已經被吳師傅念過了,你不要再念了,還有,我扭到腰是因為跌倒,落枕才是因為姿勢不良,我最近都在趕劇本,隨便躺了就睡,才會弄成這樣。」
見她說著又想起身,他立刻按壓她的穴道,讓她疼得又倒抽了口氣。她怒道︰「都說不要弄了,你還弄?!」
「做事不能半途而廢。」他不理她,繼續按壓她的穴道。
「你再壓,我要生氣了。」她威脅道。
他的手移上她脖子後頭的穴道,輕輕按壓,一邊轉動她僵硬的脖子,「有好一點吧?」
她的頭隨著他手勁的牽引,搖頭晃腦,不由得眼楮一亮。好像沒那麼痛。
瞥見他調侃的神色,她又拉下臉。
「干嘛把我的話當耳邊風?都說不要弄了。」她抬手想扯開他的手,但力氣卻贏不過他,讓她更加生氣。
「你是對我有偏見?純粹討厭我,還是怕我?為什麼老給我臉色看?」他在她發火前,先問出心里的疑惑。
「我討厭你一意孤行。」她反駁。「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都說不要弄了,你干嘛不停?」
他無奈地放下手,嘆口氣道︰「好吧,算我不識相。」
他雙臂交叉于胸前,黑眸深邃地凝視著她,「我道歉,可以嗎?」
他姿態一放軟,黃絮頓時覺得不自在,仿佛自己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更可怕的是他的雙眼像魅惑的漩渦,看得越久,令她的心神越是恍惚。
「算了。」她呢喃地說了一句。
「什麼?!」他像是沒有听清楚,傾身靠近。
他突如其來的貼近,讓黃絮本能地往後仰,他的手卻伸到她腦後,托住她的腦袋。
「小心點,別又扯到疼痛的肌肉。」他低聲道,手指溫柔地在她頸後按。
兩人的距離約莫只有半個手肘,黃絮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氣味,感覺到他散發的體溫,魅惑的眼神加上低沉的嗓音,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發熱,心跳加速,幾乎要迷失在他深邃的眸中。
他的臉在她面前越來越放大,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人的距離越來越縮短。「你干嘛?」她慌亂地喝止。
「你真的那麼討厭我?」
他磁性的嗓音使她的胃一陣緊縮,她想起身,想推開他,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听使喚,她就像被車燈嚇住的小鹿,只能動也不動地看著他越來越近。
「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她心慌意亂地說。「你不要太過分。」
他凝視著她泛紅的雙頰,放在她頸後的手緩緩移向前,拇指撫過她紅透的耳垂,她顫抖地縮了一下,他微微一笑,拇指按上她耳後的穴道,另一手按壓她肩上的穴道。
他的眼始終沒有離開過她,像盯住獵物般,牢牢地纏著。
黃絮被他的行為弄得十分困惑。他是在跟她調情?還是在按摩?而他熱情又專注的眼神,讓她越來越難以招架,最終狼狽地轉開頭去。
「不敢看我?!」他低語。
她惱羞地怒目而視,「你……」
「怎麼辦?!」他先她一步搶話。
她困惑,不明白他的話語,「什麼怎麼辦?」
他的黑眸熠熠,閃著光彩,宛如天上的星辰,黃絮再次感到心跳加速。這人真是太可怕了,難怪會得獎,「眼」技太厲害了。
她別開頭去,卻遭到阻礙,他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沙啞地說道︰「我還是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