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施得也萬萬沒有想到,他一次前來省委拜會夏游,卻無意和齊書記偶遇——至此,他已經完全可以肯定眼前的齊書記就是傳聞的齊全齊副書記,是執掌無數廳級高官官帽的省委第三人,在省委的排名僅次于省委書記和省長——而且在偶遇之外,還一見如故再到相談甚歡,完全上演了一出激動人心的大戲。
更讓施得按捺不住心激動的是,他第一次來省委,居然一步邁進了省委的最高權力心,這不僅僅是一種榮耀,也是一次契機,一次或許預示著他可以打開石門乃至燕省官場大門的難得的契機。
任何事情在偶然之外,都有其必然。他和齊全偶遇的背後,隱藏著怎樣的必然,他現在還不敢肯定,但他相信,他和齊全之間,肯定有某種隱蔽的內在聯系等著他去發現。
「是哪人生大境界?」齊全幾乎控制不住他對施得的好感,以及對施得所說的每一句話的濃厚興趣,難得,太難得了,他以前交往的人,商界有達成有李長風,政界有黃軒有夏游,不管是號稱儒商的李長風還是學識淵博的夏游,似乎相比之下,都不如眼前的施得和他聊得投機,倒不是說李長風不如施得儒學知識深厚,也不是說夏游不如施得淵博,而是他們都不如施得面善,不如施得更對他的脾氣。
或者說,在他的眼,施得溫爾雅,出口成章,是一個十分少見的沉穩有度的年輕人,不由他大起愛才惜才之心。
「錢、財、富、貴、雅、清、明、覺、照,是人生大境界的層層遞進步步升華……」施得察覺到了齊全對他的好感和濃厚的興趣,心更加篤定了幾分,回答問題的時候,更從容不迫了,「人生在世,先要有錢,所謂一錢難倒英雄漢,沒有錢,在世間就沒有安身立命之本。賺到錢之後,如何合理而妥善地使用錢,使錢月兌離初步的吃穿階段,上升到可以流動起來以達到錢生錢的境界,就成了財了。」
「說下去。」齊全還是第一次听到這樣的說法,好奇之心讓他無法停下腳步,一路引領施得上樓,不知不覺,竟是朝他的辦公室走去。
「錢生錢之後,擁有了財,人生就上升到了不再為吃穿上愁的層次,這時,如何讓財生財,讓財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上升到窮則獨善其身富則達濟天下的層次,就到了富有的境界。」施得的聰明之處在于他一步步深入,讓齊全始終深陷在他的話題之不能自拔,如此,齊全就不會結束談話,他就得到了可以繼續和齊全進一步交往的機會。
讓施得心暗喜的是,幸好他平常博覽群書,在關鍵時刻才做到了胸有丘壑,才能讓見多識廣的齊全也被他的話題牢牢吸引,否則,一般人還真的做不到可以⊥一個堂堂的省委副書記賞識的高度。
正說話間,抬頭一看,來到了一間辦公室前。深紅色的木門之上,沒有什麼標識,在微顯沉悶而灰暗的樓道,呈現出一股沉默而肅穆的壓抑感。
在風水學而言,政府機關屬皇氣,是至陽之地,所謂孤陰不生,獨陽不長,是孤煞之地,如果家住政府機關附近,包括公安局、法院、檢察院等地,屬于風水禁忌,除非命硬之人,否則容易出現家庭不和等事。施得對風水學略知一二,對于孤陰不生,獨陽不長的說法也深以為然,但卻並不贊同政府機關屬皇氣並且是至陽之地的說法,以前的衙門確實皇氣很重,並且威風八面,社會發展到現在,政府機關由以前高高在上的皇權象征機構變成了為人民服務的場所,曾經的皇氣和至陽,也由于職能的轉變而變成了平和之氣。
當然,在省委最高權力心,還是可以⊥人感受到了一絲至陽的皇氣,莫名會有壓迫感和敬畏感。
齊全推門進去,對施得點頭說道︰「隨便坐,不要客氣。」
房間內的陳設很簡單,辦公桌陳舊如十年代的國企最常見的木桌,椅也是最普通的木椅,乍一看,如同走進了一家老舊工廠的廠長辦公室一樣,有一種讓人時空錯亂的感覺。
「是不是和你想像的省委領導的辦公室不太一樣?」注意到了施得一臉驚訝的表情和難以置信的目光,齊全呵呵地一笑,「常委樓的設施,一直是90年代的布局,從來沒有換過。魯迅先生說過,生活太安逸了,工作就會被生活所累,所以,繼續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很有必要。」
一句話讓施得對齊全肅然起敬,誠然,現在是比以前經濟發達了許多,許多地方官員的辦公室不但建得寬敞奢華,而且裝修豪華得如同賓館。實際上在古代,最舊最破的建築就是衙門,但到了今天,最金碧輝煌最高大的建築卻是政府機關,怎麼能讓百姓相信住在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大樓之的官員會是人民公僕?
入則住豪宅,出則開豪車,為人民服務不過是一句空談,當人民公僕不過是一句謊言,哪里有腰軟肚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人民公僕?就算有,你走路都氣喘上樓就腿軟,你能為人民做些什麼力所能及的服務?
如果國內的官員都能做到如齊全一樣官以不顯為貴的境界,才是真正將為人民服務落到了實處。
「繼續說下去,人生種境界,你才說到富的境界。」只簡單一說辦公室的設施之後,齊全的興趣又回到了人生種境界之上,迫不及待要听施得說完
「一個人到了衣食不缺要什麼有什麼的富裕境界之後,人生三等品境界,才走完第一等。如果這個時候,不成為**的奴隸,有錢之後,不天天吃喝玩東,不揮霍人生,從衣食不缺上升到心無缺,那麼此時的人生境界就開始由富轉變為貴了。」施得侃侃而談,態度在謙恭之,又微有一絲自信之意,自信是一個人神采飛揚的內動力,「心無缺叫富,被人需要是貴,自古以來,富者不計其數,貴人卻是不多,為什麼呢?因為很少有人既可以做到心無缺同時又被人需要。所謂貴人,不僅僅是指身份尊貴,還指人品高貴,行事公正,立場公平,以無缺之心,無私地幫助別人,才是真正的貴人。」
「說得好呀,心無缺是富,被人需要是貴。一個人哪怕錢再多,心里有缺憾,不知足,就永遠不會富足。而一個人哪怕身份地位再高,月兌離了百姓,既不被百姓贊頌,又不被百姓需要,地位再高也不過是長在山頂上的一棵雜草,既沒有什麼用,也沒有人需要。只有被百姓時刻掛在心上並且時刻需要的人,才是真正的貴人。」齊全無比感慨地說道,再看施得時的目光,滿是贊嘆和欣賞。
「一個人身份尊貴之後,如果再進一步提升人生境界的話,就開始追求高雅了。但不是所有身份尊貴的貴人都可以成功地邁入高雅的境界,為什麼呢?因為高雅並不因為尊貴而高雅,而是因為清福而高雅。因為鴻福好享,清福難得。想要高雅,就必須舍棄人間的鴻福,追求心靈上的清福……」
「鴻福是什麼?清福又是什麼?」施得話未說完,齊全就迫切地問了出來,他倒不是真不知道鴻福和清福的區別,只是他被施得獨到的見解完全吸引了進去,想再听听施得的解釋。
施得初戰告捷,見齊全不但被他的話吸引了,而且還放下了身段,居然在繁忙的周一,關上了辦公室的門,要和他暢談一番,相信讓人知道了堂堂的齊書記現在正在陪一個無名小卒聊天,別人說不定會驚掉大牙。
盡管如此,施得依然保持了足夠的沉靜和涵養,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得意忘形,而且他也知道,以齊全的見識和識人之明,如果他稍有驕傲的心態,會立刻被齊全察覺,到時,他在齊全心目的印象就一落千丈了。
古人做人,一向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時刻自律,時時自察,不敢有絲毫的放松和懈怠。
「鴻福就是實現了世間的理想,要麼成了達官顯貴,要麼成了億萬富翁,享受人間繁華和世間聲色犬馬。清福就是放棄世間的繁華,不追求名利,安于平凡,超然物外,追求內心的清淨和歡樂。」施得根據自己的理解,簡單地解釋了一下鴻福和清福的不同,「鴻福是物欲,清福是寡欲,兩者不可兼得。也許有人認為,還是世間的五欲塵好,誰不願意享受聲色犬馬呢?但就是有人超月兌到了物欲之外,追求一種更高層次的平靜,就如東晉時的許多人雅士,寧願隱居山自己種田也不肯當官一樣,人生境界的差距,確實也十分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