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五月份,漫步雲端的名字頻繁見報,先是有影評人長篇累牘的分析‘大叔遭遇蘿莉’復興了文藝片一事,接著便是‘情動大清’以高價賣給四台首播的新聞。♀
媒體從來都是牆頭草,前一陣黑鄭燃黑成那樣,甚至有報紙說他和旗下藝人蛇鼠一窩。鄭燃那時候的形象被描寫成靠插j□j上位的爛人,說他上梁不正下梁歪,在暗示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那時候說的那麼難听,那麼不留余地,沒想到現在竟然也可以輕輕松松的掰回來。
其中最有意思的是,某家時尚雜志不知道發什麼瘋,突然用幾頁的銅板彩頁紙述文藝片的由來,里面特意拿張希眷和劉取的劇照當插圖,上面配各種夸張的贊美,一會說劉取這小姑娘無師自通,演起戲來眼神靈動,一會說張希眷霸氣側漏,氣質佳,穿純白睡袍也有落難王子味道,一會又說肖金豐用最淡的手法描繪出了濃墨重彩的一個故事,當然零星的也有對編劇周瑾的贊美。
他們說周瑾是近年來難得一見的能寫好劇本的年輕編劇,說他難怪是鬼才導演郭一良的得力助手,說他這樣優秀,怎麼可能不被鄭燃欽點。
這家雜志平時的封面最喜歡拍夸張的歐美風格,動不動就用十幾個彩頁宣傳國內某化妝品賺廣告費,很少寫這種真正接觸藝術層面的東西,也很少直白的夸誰。
據鄭燃所知,這家雜志的主編四十多歲,離婚獨居,整天研究名牌香水奢華大衣,曾經一度想要把國外那些名牌排出個編年史來,普及國人。
這種沒腦子的女人掌控的雜志有一天竟然會一反常態要探討文藝片這種晦澀的東西,能說到點子上才怪,但是從中不難窺見媒體現在對漫步雲端以及鄭燃的態度。
這就是無恥的娛樂圈的精神。
鄭燃倒是樂得看這些鬧劇,四台聯合首播的新聞是一個更大的浪頭,目前看來它將漫步雲端拍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高度,甚至有記者為此稱這是一個‘雙贏的時代’
還沒播出就給這部片子帶足了高帽,讓‘情動大清’出夠風頭的同時,也隱患重重。
畢竟這種穿越題材還是國內的首次嘗試,觀眾能接受多少,接受到哪種程度,會不會只喜歡片子不喜歡演員本身等等一類的問題都不容小覷。
鄭燃以前從來不怕自己做出的決定,會有觀眾不買賬。一是因為眼光獨到,二是因為漫步雲端起點低,不怕摔一兩個跟頭。
但是現在不行,漫步雲端遭遇了那樣的惡語相向,公眾對這個團體已經產生了信任危機。雖然如今靠著大叔那部電影已經挽回了不少證明評價,但是如果後續的動作不給力,那漫步雲端的前程,以公司為代表,所涵蓋的那些藝人的前程會有多艱難,幾乎都是可以預想到的。
鄭燃懷著這種擔憂給郭一良掛電話,問他︰「你預備選什麼時間段播大清?」
郭一良這時候正在揮著毛筆寫大字,墨汁無情的甩在對面幫他擺弄鎮紙的周瑾襯衣上,不知道哪里好笑,惹得他先哈哈幾聲,才說︰「哦,你說日期啊,早就想好了,選在暑假怎麼樣?暑假好啊,小孩子們都放假,想怎麼看電視就怎麼看電視,也不會被家長罵!」
鄭燃想不到他竟然會把粉絲群定位在學生身上,不由道︰「年輕人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倒是沒的說,只是你當初照搬歷史去修服裝和場景,很多情節都沉重不少,關鍵時候未必能討到這些孩子們的喜歡啊!」
郭一良知道他多半指的是康熙駕崩,北京城內廟宇敲鐘三萬下,皇城中一片蒼茫的白色,胤禛坐在龍椅上與連夜趕回來的十四弟在乾清宮對峙的那場戲。
那一幕是這位郭導的最愛,他平時那麼愛熱鬧的人,反而最願意拍這種生離死別,痛徹心扉的情節。
據說拍的時候他讓道具在拍攝地點鋪滿了白色搌布,又吩咐人要一個落雪的場景,于是最後出現在鏡頭下的就是一夜間雪白一片的北京城,十四阿哥胤禎嘴唇殷紅,凍得發抖,在他身前是新晉稱帝的皇上,而在他身後是天地混為一色的白。
按照歷史李引在這場戲里已經有四十幾歲,造型師在他鬢角都刷上了一層朱白,又給他在顴骨上打陰影,最後收拾完再一看,他連嘴角都發青。
郭一良平時是個愛看閑書的人,有一回鄭燃跟他聊天,才發現他竟然還看過菜根譚那種大部頭。
他看閑書,看野史,也看正史,跟周瑾反復商量後,覺得雍正應該是這個樣子。
穿一身合身的金黃龍袍,遠遠看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但是鏡頭一近,就能看見他眼神。♀
雍正是那種年少不曾得意過的人,他出身差,雖然有高貴的養母,但是成年後仍然要委身在太子身邊做忠純狀,後世只爆他和明太祖朱元璋別無二致,是個暴君,卻不諒解這些坎坷經歷賦予他的人性中的那些殘酷。
人都說童年幸福的人,長大後不會歪到哪去。
因為最好的時光里如果可以無憂無慮,收貨豐富的疼寵,是可以積攢下日後對抗一切困難的力量的。
雍正童年那樣辛苦,竟然都不被親母所喜歡,他能有什麼豐厚的愛來面對那些叵測的刁難呢?
這場戲很多人都以為是要李引做爆發模樣,面對有父皇母後疼愛的親弟弟,他艷羨了一輩子,嫉妒了一輩子,這時候應該以勝利者的姿態狠狠的打擊這個大將軍。
然而事實上,李引在這一幕表現出來的感覺卻是感慨。
他眼楮望著門外漫天飛雪,漫不經心的捻著腕間佛珠,而後高高在上的看了胤禎一眼,淡笑道︰「十四弟痛失愛父,為何面無悲色?」
這話問的胤禎一怔,他著蟒袍,眉宇間都是風霜之色,卻唇紅齒白,一臉不堪其苦的模樣。
李引笑容未達眼底,唇上弧度慢慢加深,他以佛珠為掌,輕輕敲擊著龍椅扶手,輕飄飄嘆道︰「听听這個聲音,額娘忍辱負重幾十載,為的不過是能讓她最疼愛的兒子做這人上人而已,如今夢想落空,你愧對額娘啊!」
飾演胤禎這個演員年紀還小,平時是走那種小白臉偶像派的,要演技沒有,一張臉倒是好看,所以郭一良給他許多特寫。
大鏡頭下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王爺眼圈通紅,睫毛怒張起來,他揚眉做出跋扈姿態,直指雍正鼻尖,恨聲道︰「你沒有資格提額娘!你謀朝篡位,尚且連人子都不配做,有什麼資格做人君?」
郭一良那個變態到底是偏心四阿哥,原著上有大段台詞是十四阿哥的,但是他都做主刪掉,只讓李引說話。
這場戲後來鄭燃無意中看過一遍,看完覺得血液都在倒流,覺得太殘忍。
郭一良卻喜歡得很,他仿佛很需要這種劇烈的情緒踫撞來彰顯他對感情的態度。所以他才會對鄭燃說︰「真正的歷史我再拍得多殘忍都不及萬分之一。我們有責任給他們看濃縮的遮掩的美的東西,但是沒必要騙他們。觀眾需要的只是認同‘原來國內還有這種電視劇啊’而不是‘咱們國家怎麼會有這樣的歷史啊’,我一直在把握這個度,我覺得‘情動大清’應該不會讓他們為難
鄭燃講不過他,只好隨他去。
好的導演需要的永遠不是後面有個人跟他說這個該拍,這個能拍,而是在他拍了奇怪東西之後想著怎麼幫他賣出去。
這一點周瑾做的很好,難怪他們合拍。
暑假距離五月份還有不少時間,6征的專輯已經接近尾聲,他最近被抓著拍專輯封面和宣傳海報,眼鏡被拿掉,改戴隱形,一雙眼楮時常紅通通,兔子一樣,讓人看著好笑。
有一次沈玉蕭來公司拿東西,進攝影棚找鄭燃簽字,看見這個小師弟,幾乎笑瘋了,抓著他軟綿綿的胳膊和自己比,說這才是竹竿。
鄭燃看她淡妝刷一層淺淺的腮紅,已經剪了一頭齊耳多發,笑起來凌厲囂張,不由打趣道︰「你這樣難搞,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沈玉蕭這個心機女立刻楚楚可憐眨眼,放電給鄭燃看︰「已經有人跟我求婚了好嗎?你不要自己定了終身,就急著把我們往墳墓里趕好嗎?」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和港台來的主持人合作的關系,她也染了一點台、灣腔,听起來軟糯膩人,攝影師都表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鄭燃就開她玩笑︰「跟你求婚的是不是台灣仔?他許給你幾棟大屋?我告訴你,真要嫁人之前最好搞搞清楚,看看他是不是有個和你一樣大的女兒!」
沈玉蕭高深莫測的笑,把頭發塞到耳後,一邊掐6征的臉一邊模手機要拍照︰「要不要和我傳緋聞啊,小師弟?我把手機給你,你存自己號碼好不好?」
鄭燃攔住她,打發她走︰「還不到時候
沈玉蕭只好拿著簽字文件款款離開。
6征多少年沒和女人親密接觸,被新近女神又是抱又是抱的,臉紅成猴,照片一時半會是拍不了了,所以干脆中場休息。
鄭燃坐在對面看著他喝水,想了想,突然提議道︰「也不是不可以找她拍mv……」
攝影師在旁邊收拾鏡頭,听見這話,不由插嘴︰「那男主角誰來?有女神在那擺著,不是帥哥畫面就搞笑了!」
他這話說的話里有話,擺明了是在暗示如果6征親自上陣,估計好好的悲情mv會變成喜劇片。
6征聞言一下緊張起來,大約也是擔憂mv會變質的問題。
鄭燃忍不住皺眉道︰「宗竟夠不夠水準?」
宗竟過年前被雜志選為最受歡迎男藝人,攝影師一下不說話了。
鄭燃不是不知道大家對要捧6征的事情不看好,他只是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
自己人都不願意給他好機會展現自己的話,那些外人又有幾個會珍惜他的才華?
下午有造型師過來給6征做定位,挑來挑去,鎖定的都是憂郁方向。
鄭燃冷眼看著那些在6征身上比來比去的落拓衣服,忍了幾次,最後還是發脾氣罵人︰「我說過多少次,娛樂圈二十年內再不會出一個6征,他將來要做天王,你們就拿這種東西來糊弄我?」
造型師只好讓助理陪他去拿自己那些壓箱寶。
房間里,只留下6征小心翼翼給鄭燃倒茶,勸道︰「他也是怕別人說我丑人多作怪,你不要生氣
鄭燃看著他,半晌說︰「我會讓你紅起來的,你別怕
6征慘然一笑,把眼鏡推上去︰「我相信你
現在z市所有人都知道霍家大少五月底要成婚,娶豪門千金,強強聯姻,多家報紙已經從半個月前就開始在霍家門外埋伏了。
他們要曝光第一手的照片和婚禮現場,根本顧不上這時候有哪個藝人要出道。
所以6征的專輯起碼要等到六月份發。
日期是小事情,但是以什麼方式讓6征這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男人順利進入公眾視野,並且迅速獲得關注,鄭燃正頭痛不已的時候,突然就有一個天大的契機擺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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