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商周英雄錄
第四十九章賊人興兵
故事中悲慘的事情,總是令人不忍卒讀。但是真實的世界就是這個樣子,悲慘的遭遇,不會因為善良的願心而就會不再發生;世界,也不會因為某人的虔誠祈禱而就會變得再也沒有了罪惡。況且,那些祈禱的人中,又有幾個人是在為天下眾生的福祉而在傷懷呢?
書接上回,這里暫且不表姬喜這五百得勝的周人是如何回去向公子姬昌復命的,單只說烏赤霍離他們那一群殺人越貨的強盜。
話說昨天晚上,烏赤霍離一伙人在奔跑了很遠之後,發現後面的確是沒有人前來追趕了,才勒馬停了下來。黑暗中的大草原,四野茫茫,唯有滿天的星斗在不知疲倦地不分善惡地照臨著夜色中的大地。
烏赤霍離讓人清點了一下人數,一共五十八人。烏赤霍離顯得異常高興,對眾人說道︰「五十八個人,很不少了,想當年我十九歲的時候,一個人先後殺死了余吾人二十多個,帶著他們的十幾匹馬,還有我的叔叔,又跑了有好幾百里的路程,才擺月兌了余吾人的追殺。那段日子里也真是自由自在啊,那樣的日子才叫快活啊!現在我們有五十八個人,等到後天我們還會有更多的人,我們一定要打出一塊地盤兒來,有了落腳的地方了,一切也就會好起來了。明天我們先在這一帶草原轉一轉,看看有沒有人煙再說,現在大家就地休息。挑選十六個人。分別守住四方負責警戒。約莫一個時辰一換崗,大家也都別睡的太死相了,現在不比平常,都放機靈點兒。」
于是這五十八個亡命之徒便自發地推薦出了十六個人來,其中那個啞巴是自願要去站崗的。
看著那個啞巴快速地向著一個方向走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烏赤霍離這時就問旁邊的人道︰「他不說話,叫個什麼名字啊?」
旁邊的人就都爭著回答道︰「他叫哨子他老是愛吹哨子脖子里整天掛著個哨子那個竹哨。他還能吹出花樣來呢」
烏赤霍離打斷了眾人的話道︰「我不是問他的外號,我是問他姓什麼叫什麼,他總不會是從石頭縫里面蹦出來的吧?」
眾人又都紛紛說道︰「哨子就是他的名字他是者穆術爾乎的奴隸,也不知道他的爹媽是誰是一個有女乃的女奴把他給喂大的有人說那就是他媽不是,他媽是者穆術爾乎的女奴,不知怎麼地就懷孕了,生下他後沒多久就被王後給殺死了,那個喂他女乃吃的女奴當時也有自己的孩子,還是者穆術爾乎親自安排人把他給抱過去喂女乃吃的,還不讓人知道不讓人知道。你怎麼知道的那就是我媽把他給抱過去的」眾人的話是越扯越遠了,烏赤霍離也懶得再問了。就對眾人說道︰「哨子是好樣的,你們要是有誰能夠做得像他那樣認真,我就會提拔誰。」
這一幫走投無路的家伙,現在是過一天算一天,他們唯一的上進心,就是明天能夠比今天過得稍微再舒服些。
長話短說,第二天,天還沒有大亮,烏赤霍離他們就在馬上邊走邊吃著東西,開始向著北面走。他們以進入坦達草原的入口處為圓心,繞了一個大大的圈子,又收集到了一些昨夜里逃散了的自己人,在天黑的時候,他們就有了八十七個人了。于是他們就在夜色的掩護下,看著夜空中的北斗星,又向著昨天進入草原的入口處悄悄靠近了一些,後半夜才又睡了一會兒,等到天亮之後,便又一個個神情警覺地向著東方走去,路上看到了有十幾具自己人的尸體,烏赤霍離他們也沒有挖土的工具,于是就都半跪在那些個尸體的旁邊,說了些禱告的話,便又上馬離去了。這時,天空中已經開始在盤旋著數只禿鷲了。看著那些人都被割去了左耳,一群人都默默無言,恐懼和仇恨正在他們的內心里交織著和醞釀著。
烏赤霍離他們在日上中天的時候,終于找到了自己最初進入坦達草原的那個入口。早已經有十幾個自己人在那里等候著了,見到他們後,就有人哭有人笑,大家一個個都興奮異常。
烏赤霍離叫人清點人數,一共是九十一個人,比原來的一百三十四人少了四十三個人,也不知道被周人給殺死的究竟會有多少,還會有多少人能夠生還?于是大家伙就都決定要再等一等,在等待的過程中,也正好討論一下接下來應該向哪里去的問題。
赤日炎炎,烏赤霍離他們就又向東返程走了一小段路程,找了個小樹林子,于是這一群人馬便都進入了小樹林,開起了小樹林會議。
大家一致認為,這里是無法久待的,要吃沒吃、要喝沒喝、要住沒住,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關鍵就是缺乏各種生活物資,什麼都沒有,又如何在這里生存呢?所以就只有走。
烏赤霍離到底是見多識廣有主見,只見他站起身來對眾人說道︰「我們一定是要走的,而且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也一定是會有路可走的。但是我們必須得有一個走的名目才行,我們現在是處于周人、西戎人、余吾人勢力的交界地帶,無論是向哪個方向再走一步,都必然會遇到敵人,因為余吾人早在去年年初的時候就歸順周人了,再往北就是始呼族人,他們現在正在和周人開戰,但是他們的失敗也只是早晚的事,再往東北就是翳徒族人,他們現在雖然是和周人互不相犯。但是翳徒族人也是不會為了收留我們而去得罪周人的。如果往東。那里是商的領地,我們在他們的眼里也只不過就是流寇,他們又怎麼會收留我們呢?向南就是西戎人的地盤兒了,這里我想知道一下你們還有誰在西戎部族里面有親人?」
于是大家面面相覷,紛紛說道︰「我們都是當年犯了罪的人,早就和家里人不來往了我是奴隸出身,父母雙亡,兄弟姐妹都各有各的家。我無牽無掛有家也回不去了,我得罪了者穆藍」
烏赤霍離听到這里,便說道︰「好,既然我們大家都是一樣的境地,那我們就抱成團干出個樣子來,干出個大事業來,也讓認識我們的人將來都瞧瞧。我們要去開創出一片新的天地來,去哪里呢?我們就向南方去,那里地廣人稀,居民多不開化。都是一個個小的氏族部落彼此分散著居住,那里正是我們可以建立一個新國家的好地方。想當年那周人季歷王的哥哥泰伯就是這樣,听說他們早就在江南一帶重新建國了,我們也完全可以這樣做。但是在臨走之前,我們也不能放過了周人和者穆藍,我們要好好地給他們一點教訓,同時也要為我們即將開始的遠行準備好所需的物資。」
大家伙听了烏赤霍離的這一番演說,都一致叫好,人人都感覺自己的內心里被點燃了一束指引道路的火把。烏赤霍離就是通過這次演說,為隊伍指明了方向,凝聚了人心,同時也牢固的確立了自己領導人的地位,他的思想也成為了指導這群人行動的靈魂——打出一片江山來,自己也做貴族老爺,這是多麼具有著誘惑力的目標啊!
接下來,這伙原本頭腦簡單,現在則已經被偉大思想給武裝起來了的強盜們,就開始在議論著該如何行動了。有人就說道︰「我們回去偷襲者穆藍吧。」
沃倫哲听了便說道︰「者穆藍平時就小心謹慎的很,現在又剛剛統一了部落,肯定是會嚴加布防的,我們肯定是沒有機會的,再說我們還有很多人手中都沒有武器,這就很要命了。」
齊齊雅布克就說道︰「那我們就去搶周人的村子去吧,周人的各個村寨都相隔很遠,一個村子雖然都是一窩親的自己人,但是兩個村子如果不是同姓的話,他們往往就不會相互施救,而只會隔岸觀火。」
門巴列也說道︰「對,周人其實都是一盤散沙,姓姬的被打了,就只會有姓姬的人來幫忙,姓姜的就不會上手幫。」
霍蘭德也說道︰「其實周人狹隘的很,遇到危難了就只會人人自保,不會去互相幫助的,我們就去打周人。」
烏赤霍離听了便笑道︰「你們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那周人在沒有統一的王上領導時,就是那麼一副人人自危的熊樣子,但是他們一旦有了一個挑頭的王了,那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現在的季歷王是風頭正勁的時候,我們去襲擊周人,也只能是打他兩三個地方,久了,就很危險了。如果我們能夠得到了很多的財物還好,但是,那周人的財富基本上都是在一些當官的貴族手里,我們若是只去鄉村里面打家劫舍,那樣除了招人恨之外,什麼也得不到,而那些個在周人中當官的人,他們要麼是住在城里,要麼是住在村寨的圍牆里,想要打他們也是不容易的。依我看,我們前去余吾族倒是會大有收獲的,那余吾族雖然也是由一個姓氏繁衍出來的,但是有窮有福,每一個小小的氏族家庭平時都是互不來往的,我們只要是看準了一個小的氏族,一下子打掉他一個,一下子打掉他一個,這樣在短短幾天或十幾天的時間里,我們就會有很大的收獲了,待到我們攢夠了各種物資,便可以向南方去了,這樣一是可以打出我們的威名來,二是也不會挨餓了。」
听了烏赤霍離這一番精彩的分析和謀劃,大家伙便都興奮地鼓掌表示擁護。
一伙強盜就這樣在小樹林子里面開會,樹立起了白日夢一般的偉大理想——要去南方建國,就先北上燒殺搶劫。眾人內心里都遵從了烏赤霍離的光輝指導思想,一個個都顯得興奮異常。紛紛說道︰「這下可是有事情做了我們也要嘗嘗做主子當老爺的滋味了不。我們要殺了那些個貴族老爺。把他們的女人和財產全都搶過來,好好享受享受哈哈哈哈哈」
一群沒有頭腦的家伙們,就這樣全都沉浸在了自我編織的幻想之中了。
對于一個穩固的政權來說,叛逆是可怕的,而一旦叛逆有了思想理論來指導了,那就更加的可怕了,而一旦一群污泥濁水一般的叛逆之徒,人人都具有了統一的遠大的人生理想了。那麼,他們的那種可怕之中,就又會開始有了些偉大的味道了。人世間的辯證法就是如此。
那烏赤霍離又對眾人說道︰「這里向北不遠有一處周人的村子叫做于田,比召平小得多,靠近余吾人的地盤,我們明天一早出發,天黑之後便可以趕到,找個隱蔽的地方先休息一下,第二天天亮以前就悄悄地靠近村子,然後就突然沖進村子去。盡量的少殺人,只去那里的族長姬劉家。以前我隨召平的周人前去于田做過貿易,那姬劉家有的是糧食,他這個人雖然瘦弱無力,從不尚武,但是因為住的靠近游牧族的邊界,所以家中養了有十幾個看家護院的奴隸,家中也備有不少的青銅武器,吃下了他這個大戶,我們就會富裕很多了。而周人王城的反應也不會太快,搶完了姬劉,我們就一路北上,再連著搶他幾處,然後再向西去,等到了余吾族人那里,就再向南一路殺過去,然後就徑直穿越西戎人的領地,過去以後,就可以到達我們的目的地了。這一路里,我們要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一切都要見機行事」
烏赤霍離的話講完了,又贏得了一片經久不息的掌聲,這可真是一次別開生面、扭轉了乾坤的會議啊!
待到太陽偏西不太熱了的時候,烏赤霍離就命令大家再回到草原上去,今晚就在草原上過夜,為的是要在那里再等一等,看還有沒有再來歸隊的人,無論是還有沒有再歸隊的人了,明天一早,天不亮的時候就要出發了,一路出草原向北。
這都是一群鐵了心要走出一條新路來的人,就拿那個沃倫哲來說吧,他的思想就已經隨著烏赤霍離的講話而起了變化了,原來他跟隨者穆赤威前去偷襲召平的時候,心里面還一直在惦記著自己的父母,但是現在者穆赤威死了,者穆藍統一了西戎,父母就可以跟隨著妹妹沃倫布花了,將來自己若能拼殺出個好前程來,再派人前去迎接父母,那不也是很風光很美滿的一件事嗎?
人類的故事就是這樣,一群非法的強盜,若是開天闢地的打出了一片新天地來了,那他們也就變成了是正義和神明的化身了,他們的傳人將以繼承他們的衣缽為榮,將代代不絕地傳頌著他們的豐功偉績,直到這群強盜後代的天下再次被別人奪了去為止。
所謂翻天覆地的大事變,其實在它發生之初,往往會不僅僅是可笑,而且也還或多或少的帶有著種種的罪惡,這就是一種人世間真實的辯證法——罪惡之中醞釀著偉大,偉大之中隱藏著罪惡!
那烏赤霍離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理想和抱負呢?原來在他八歲時,他和自己的叔叔一同外出,就被余吾族的貴族給擄去做了奴隸。他吃著喂牛馬的剩飯菜,還拿著棍子從狗嘴里面搶過骨頭吃,他還被迫跪爬著給貴族的兒子當馬騎,長大一些了,就又被迫四肢著地跪在馬旁邊給貴族老爺們充當上馬石。這種種的遭遇,都深深地刻印在了烏赤霍離的內心深處,長久以來一直刺痛著他的靈魂,每當想起,他就會恨得眥裂牙碎。(眥裂牙碎,是說書人自己創造的一個詞匯,意思是說,由于憤怒,而就瞪眼怒視以至于眼眶子都要裂開來了,自己的牙齒,也都快要被咬碎了。)
霍離的名字是他的父母給取的,而烏赤則是他自己給加上去的,那烏赤的發音,只源于是余吾族人所信奉的最高神的稱謂,他之所以又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了這烏赤二字,也就是為了要表明自己的心計,他就是要打碎這個世界現有的一切秩序,他要提升自己,自己也要做貴族老爺,自己一點兒也不比那些雜碎貴族們差。
回到周地時,烏赤霍離已經是父母雙亡無家可歸了。他將叔叔送回到他自己的家中後,便又听嬸娘說,自己的那個殘疾哥哥霍啟,幾年前靠著抽簽子算命糊弄人,一路里流浪著去召平投靠自己的姑母去了。于是他便將那搶來的余吾人的馬匹都賣掉了,給叔叔留下了些錢,就也一路找到了召平。
見到哥哥後,烏赤霍離為了避嫌,便將名字還有叫做了霍離,他出錢從召平本地人手中買了一處舊房舍,于是兄弟二人也就住了下來。後來,他首先是著迷于施涉川的武技,虔誠地拜師學藝,再後來,他便對漸漸長大了的施妹姜產生了愛慕之情。妹姜的那種美麗讓他吃驚,妹姜的那種天生的略帶高傲的矜持,讓他想起了余吾貴族家的千金小姐。但是妹姜一直禮貌地拒他于千里之外,這讓他很是失落。
列位讀者朋友欲知後事如何,且待寫書人下回分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