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無意問禪不知計
第十六回無意問禪不知計鐵血縱火怎尋途
听見「瞑野燻」這三個字輝雲真以為自己睡著了,抬起手來要扇自己一耳光,滑瓢知道他要干什麼,于是順便幫忙加了把力氣。♀
輝雲從地上爬起來拉開門,看看左右無人,將瞑野燻讓了進來。
「你怎麼進來的?」那一巴掌倒是把輝雲打得很清醒,首先想到了這個問題。
瞑野燻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不等輝雲多提問題,自己細細講了起來。
原來這瞑野燻本是甲賀眾忍者,被龍田花大價錢買回來專門從事潛入諜報類的工作。今天就是龍田專門派她前來通知輝雲,快逃,至于為什麼快逃,瞑野燻也不得而知了。
輝雲大概明白龍田說的什麼意思,暗想果然有問題。看了看瞑野燻,點了點頭表示確實收到這個消息,又開始羨慕龍田,竟然連人都買的起。當時三好家如日中天,控制著全日本最繁華的京、一帶,反觀將軍,倒是窮得一塌糊涂。
兩人又簡單聊聊龍田的情況,似乎瞑野燻也不是很清楚,說是本來買回來的時間就不長,再加上長期潛伏別的大名家,互相接觸的時間自然也不多了。輝雲又想起前幾日提到的松永久秀與三人眾不合之事,遂向瞑野燻打听,瞑野燻也是搖了搖頭,說自打離開道場之後,自己便去六角家潛伏,這次本是例行去向龍田回報,要返回六角家之時,龍田要求順路來趟將軍府,若說到不合之事,也只在離開前發現三好長逸確實點了些厲害人物集合,說要朝信貴山城進發。
說完這些情況,瞑野燻要走,輝雲也知沒理由留住她,互道聲小心,瞑野燻便不見了。輝雲自言自語道︰「果然是忍者,說不見就不見了,但是也沒必要把煙霧彈扔在我房間里吧……咳……咳!」
第二天一早,輝雲找到將軍,只說放心不下信貴山城那邊的情況,想去打探一下。將軍覺得若是輝雲孤身前去很是危險,尤其是之前輝雲被襲擊的是還沒調查出眉目。♀輝雲搖搖頭,暗想自己去信貴山城是假,找龍田才是真,是以要去路上等著,若是人多了,引起三好家那邊警覺就不好了,于是跟將軍說道自己會小心行事,加之本來此時將軍府又要嚴加戒備,將軍手下人手不足,沒必要再分派人手給自己。將軍自知拗不過輝雲,只好說至少帶上千代丸,輝雲也覺得再推月兌就不好了,而且千代丸也不會礙手礙腳,點頭答應。
是時武士出門簡單,隨身裝了一點干糧銅板便即上路,哪知甫一出門就踫上繪實,正在考慮編個什麼謊話,就听背後將軍喊︰「等等啊!信綱老師要去奈良,順路走一程吧!」輝雲心想,那繪實也必須得順路走一程啦……
果然,經過輝雲的百般勸說,繪實還是決定一起去信貴山城。
出京都,便是三好家領地了。為了掩人耳目,一行三人都換上農家打扮,千代丸元服後理了個標準武士的月代頭,輝雲雖然沒理那自認為很搞笑的發型,但那越來越多的銀發卻比月代頭更引人注目,干脆又找來兩個斗笠戴上,上泉信綱看得都想笑,覺得這兩個小女圭女圭就是出來玩的。
這樣的打扮的確是避開了三好家的眼線,卻也有一個缺點,非常容易被搶,尤其是上泉信綱,長得太像農民了……
卻也只能算山賊倒霉了……
不幾日到得奈良,一行人入住柳生寨,柳生宗嚴得知師父駕到,獻上剛剛研究成功的秘書《無刀取》。上泉信綱粗略閱過,大喜過望,命宗嚴悉心收藏。
奈良緊靠信貴山城,信貴山城即是松永久秀居城,千代丸覺得現在已經算是在敵人的眼皮底下了,應該小心為上,輝雲卻認為若是會被發現,那遲早都會被發現,干脆出去打探一下,說不定會有什麼消息。千代丸知道說不贏輝雲,而且這麼多年來也算了解這個人了,雖然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但其實總是有辦法的,便和柳生宗嚴說了一聲,上街打探。繪實听說要上街,十分歡喜,蹦蹦跳跳隨二人出了門。
若論文化氣息,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奈良尤勝于京都。尤其是東大寺,歷史悠久,金碧輝煌,信徒眾多,香火極旺。♀三人路過東大寺門前,遇一僧人索要布施,口稱要三人積德。偏偏三人上路也沒帶很多錢,無奈之下輝雲只好說︰「不好意思……德已經積滿了……」正糾纏不休之時,一僧人從寺內出來,見三人與那僧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樣子,過來便推了那僧人一把,喝道︰「又是你們!本願寺的和尚跑來我寺門前要什麼布施!」那僧人也知理虧,點頭哈腰說道︰「大家都屬同宗,何分彼此?」那僧人大概早就對此不耐煩了,加大嗓門罵道︰「我寺為華嚴宗,你寺屬一向宗,誰跟你同宗!快走快走!」那和尚也不再多言,灰溜溜走了。
輝雲自稱是柳生寨的人,今日領朋友只是來看看。那東大寺的和尚听聞是柳生寨的人,馬上顯得客氣異常,言說柳生寨是本地豪族,平日里已經照顧甚多。遂將三人讓進寺內。一路上那和尚只是喋喋不休,罵那一向宗不要臉,竟敢騷擾這幾位貴客,平日里也是打著佛祖的旗號欺騙眾生,不專心誦經念佛,整日里只是吞錢囤糧,還私藏了很多洋槍,僧兵無數,儼然也成為一地大名,真真壞了佛教的聲譽。輝雲心說有空帶你回我老家看看,我們那兒的和尚除了沒槍沒炮,連老婆孩子都有呢!不想又听見那和尚說︰「顯如那老家伙還算好,他兒子教如野心更大……」輝雲撇撇嘴,自言自語道︰「好吧!剛才我想錯了!原來我們那兒的和尚抽煙喝酒泡妞逛窯子是跟你們學的
一路走一路聊,眾人來到大殿。一路上果然如傳言一般,人來人往,香火極旺。大殿為肅穆所在,顯得井然有序一些,卻也是排隊上香。輝雲暗道︰果然社會越是動蕩,越是有利于宗教的傳播,畢竟流離失所,大名們又依靠不上,將軍自己也朝不保夕,天皇…………又那樣,只有神明可以依靠了。卻不知剛才那和尚說的一向宗是個什麼樣的教義,似乎比這東大寺更厲害,有時間一定要去看看。
不多時,廟里住持听說有柳生寨的貴客到,也出來相見。
那住持大約五十歲上下,個頭不高,明顯是把當時日本身高拉到一米五五的罪魁禍首之一,不過長得慈眉善目,倒也有些佛相。
住持自稱文慶,將三人接到會客室,互道姓名,又寒暄一番,問輝雲與柳生宗嚴是什麼關系,輝雲看這位文慶上人似乎跟柳生家很熟絡的樣子,于是隨便編了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搪塞過去,算是過關。如此沏茶喝水,倒也消了旅途勞頓,繪實也樂的舒服,不吵著逛街了。
聊了些時候,三人見天色將晚,香客們也已經陸陸續續都離開了,便要告辭回家。剛欲起身,一迎客僧慌慌張張跑了進來,說三好家岩城友通與筒井家筒井順慶求見住持,還帶了大隊人馬。住持倒沒什麼反應,輝雲三人嚇了一跳,馬上起身告辭,哪知那迎客僧卻說門外不遠煙塵滾滾,似是還有人馬追來,那岩城友通一干人等似乎都是來避難的,怕是現在走不了了。
果然,岩城友通等人一進來便跪倒在地,懇求住持道︰「我等被松永久秀追殺,懇請上人出手相救!」
住持剛欲答應,一旁的監寺耳語道︰「人稱松永久秀此人無所畏懼,今日若是保護這幾人,怕是會引火燒身!」
住持聞言,朝西方虛拜一下,朗聲道︰「出家之人才可稱為無所畏懼!只是考慮明哲保身,如何去普渡眾生?」
監寺一時有些語塞,過了片刻才說道︰「吾等眾僧確是不懼前往極樂,只是還有柳生家這三位施主……」說罷,朝輝雲幾人這邊一指。岩城友通也看了過來,大叫道︰「你不是將軍身邊那小孩嗎?怎麼是柳生家的!」
住持也很納悶,用目光詢問輝雲,輝雲看看住持,笑笑說︰「上泉信綱老師教我們劍術,我們其實算是宗嚴大人的師弟,所以……」上泉信綱在將軍家教授劍術一事,也算是全天下都知道了,住持也點點頭,雙手合什道︰「原來施主不予明示乃是自謙,不欲借將軍的身份和宗嚴大人師弟這個名號,阿彌陀佛!失敬失敬!」輝雲心想,牛皮越吹越大還自謙,唉,算了算了!只好也回了個禮罷了。筒井順慶在一旁很著急,眼看追兵就快到了,你們都還聊些什麼呢啊?!
住持其實當然記得這些人為何事而來,擺擺手示意都進來,岩城友通和筒井順慶如接大赦,馬上命令手下入寺,輝雲看看,兩人所帶人馬大概兩百人左右,清一色的武士打扮。輝雲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卻也說不出來,只好私下看了看四周圍,開始盤算等下出了亂子要怎麼逃。
住持叫人關閉寺門,又吩咐人點齊一隊僧兵,過來同輝雲說︰「松永久秀此人確實心狠手辣,等下怕是會有一番爭斗,若是相救不及,還請三位施主多加小心!」輝雲還在計劃,也沒打算指望這一群和尚,心說你們又不是少林寺的,只好含含糊糊說道︰「放心,你們只管去前面頂著就是了,不用操心我們!」住持頷首而去。
不一會便听門外有人喊話,似是命令交筒井等人出去。輝雲拍拍岩城友通肩膀問他︰「你們不是一家人麼?你們現在這是玩什麼呢?」岩城友通白了輝雲一眼說道︰「以前是,長慶大人死後就不是了!」又說什麼現在雖然三好義繼繼任家督,卻是個無能懦弱之輩,眼下松永久秀已然掌握實權,要除去三人眾,三人眾決定先下手為強,率先出兵,筒井順慶也跑來幫忙,不想中了那老狐狸的埋伏。
輝雲看了看大殿外那兩百人,問岩城友通︰「你們只帶了這麼點人就叫出兵?」
岩城友通「切」了一聲說道︰「怎麼可能只帶這麼少的人!還不是中了埋伏死了將近一半人馬!」輝雲瞪大眼楮看了看他,點了點頭︰「那……確實不少……」
門內外似乎還在交涉,輝雲想起龍田,又問岩城友通︰「長逸大人他們呢?」
岩城友通正在擦拭武士刀,似乎等下交涉不成便要大干一場的樣子,听輝雲問他,漫不經心的說道︰「本來準備在信貴山下匯合的,我們先到了,結果中了埋伏嘛,所以剛才派了信使,跟他們說這老狐狸事先有準備,先別過來了
輝雲還要再問,忽然門外一聲炮響,岩城友通大驚,罵道︰「他女乃女乃的他還用鐵炮(當時日本對火繩槍的稱呼)!」話音未落,就見鉛彈鋪天蓋地而來,筒井順慶說聲「我的親娘」就鑽到香案下面去了。其余的人一看那香案,果然很大,于是五秒鐘之後,香案下面就有五個人了。
輝雲想了想,又問岩城友通︰「那鐵炮射程大概有多遠?」
「一百米不到
輝雲看了看寺院大門,又說道︰「那……友通大人,你看他們是不是瞄準了大殿射的?我看他們到這里也就五十米……」
岩城友通還沒說話,就听香案上「當啷」一聲,一個燭台被鉛彈砸中,掉落在地。然後……
「著火啦!」
話說這東大寺為當時世界上最大的木質建築,起火之時那一班武士和尚們又全在前門御敵,是以火勢未及控制,轉眼便已成沖天之勢。所有人都愣了,這可是已近千年的古剎,難道就這樣化為灰燼麼?遙望著那每日膜拜的神像,在這搖曳的火光之中,怎麼也變得如此猙獰了呢?仿佛在說︰「這下,誰也跑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