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涉世不深易生變
第九回涉世不深易生變陰柔未極難克剛
少年似乎知道這樣根本劈不到那個叫做神樂一葉的女孩兒,依然一副很無精打采的模樣托著下巴,嘴里還在念叨︰「這次又會是什麼樣的動作避開呢?」
果然,地面深坑初現,神樂一葉已經到了另幾個逃難之人附近,帶著那還沒醒過來的「目標」,很急促說道︰「帶上他躲開!」
那幾人可能沒想過一個女孩子會這麼厲害,目瞪口呆,一葉卻也沒時間等他們回過神,眨眼跳到正嘶吼著撲過來的沙風雷閃面前,揮出幾劍,劍影交叉,又將他逼了回去。
「不是跨步?有意思!」以那幾個小弟身份的半吊子武功,絕對看不清神樂一葉的動作,但是這少年卻看得清清楚楚,這神樂居影流的動作自成一派,與其說它是劍術,倒不如說是舞蹈來得貼切。
劍術之中,不管什麼流派,差別最大的在于「理念」二字。大致是修行的理念,為何拔劍的理念,以及最終的,所謂心性修為的理念,而基礎的動作與招式,大同小異,略有差別而已。
但是這個「神樂居影流」,連最基本的跨步縱躍的姿勢都變化了,不是常見的前足跨出,後足用力,而後上身挺直,揮劍劈出,卻變成了舞蹈一般的雙腿微分略帶彎曲的小弓步,連身體也成了微微後仰的弓形,于那少年看來,這個姿勢倒是極盡優美,只是不知好不好發力。
那邊轉眼開戰,幾個難民小弟才回過神,看這少年泰然自若,大概是他坐的地方比較安全,這幾個小弟也趕忙爬了過來,說道︰「這位小哥,看你像有些本事,能不能幫我們過去說一聲,別傷了我們大哥啊?」
覺得這個請托有些無理,少年連嘴都懶得張,敷衍道︰「啊?你以為他們是在練習嗎?好、好。等下有空我說一聲
沙風雷閃這邊已經被神樂一葉兔子一般不尋常理的劍招逼得無暇召喚閃電,轉而拔出了佩刀,與她對砍起來。神樂一葉初時以為這大個子只是身懷異能,劍術方面應該和那幾個只知道屁滾尿流的家伙差不多,所以才一味猛攻,只想讓他拔劍。哪知道,這傻大個竟然劍勢凌厲,雖然沒沒什麼條理,卻虎虎生風,而且,可怕的是,他的劍上竟然帶電,完全無法與之交刃!
交刃,或稱觸刃,在劍道中,直至今日都被認為是最佳的「斬的時機」,也就是,有了觸刃的停頓,刀劍交叉之後,在這一剎那,誰變招越快,誰離獲勝越近。
可是,這帶電的武士刀,如何與它觸刃?
少年看在眼里,不禁吁了口氣,道︰「難辦了哦……」
漸漸的,一葉攻勢愈漸,直至變成守勢,卻也不能說守,畢竟,刀刃都不敢相接,只是一味躲避。
少年放下托著下巴的手,似乎準備施以援手,剛要動,那沙風雷閃大喝一聲,一記橫劈,風生水起,直向神樂一葉腰間。在場的小弟們都看呆了,連呼「完蛋」!
神樂一葉也知道,這一下凶險至極,尤其是,自己剛剛跳開之前的縱劈,落腳未穩,勉力向後跳,只怕力道不夠,也無暇多想,忽的屈膝下腰,向後一躺,有些類似鐵板橋,卻帶著女性特有的優美,只像一道拱橋,放那橫劈從橋拱上過了去。
沙風雷閃信心滿滿一刀又這樣劈失,本就瘋了的心變得更加煩躁,但又以為,神樂一葉用這樣勉強的動作躲避,怕是再難有下次,當下收了招式,將刀舉起,只顧進攻,準備劈了這道拱橋。
「你們老大怕是要瘸了……」少年朝那幾個看傻了的觀眾道。
「啊?」觀眾的驚疑中,神樂一葉已經不等少年回答,就這樣彎著身子,一劍掃地劃出,似乎連自己的腿也不要了。沙風雷閃始料未及,小腿立時中招,大吼一聲,一刀劈在地上,原來一葉已經平地而起,凌空翻了個身,落地滾到一邊。
出乎所有人意料,沙風雷閃雖然暴怒,傷口卻無礙,那少年順眼望過去,這才發現,哪里有傷口?雷閃那劍創之內,沒有一絲血,只是黑乎乎一團, 響,帶著電。♀
少年心里有些吃驚,面子上還是一副不出所料的樣子,道︰「原來,最先變成黑炭的,是你們老大啊!」
那幾個小弟眼神也沒有這少年銳利,听見他這麼說,不明所以望著他,少年起身,背手站著,目光不離戰局,說道︰「看來,你們剛才托我轉告的話,沒必要了!」
這邊打著謎語,那邊再度開戰,沙風雷閃依舊只是瘋砍,卻比之前更快,更瘋狂。反觀神樂一葉,大概是覺得明明擊中了敵人,卻毫無效果,心理上吃了虧,愈發落于下風了。
听「啊」的一聲,神樂一葉躲過一劍,正要再用奇怪姿勢還擊,卻被沙風雷閃先起一腳,正中後背,登時變成真的葉子,飛了出去,還未落地,半空之中,一口鮮血噴去,昏了過去,這才軟軟落在地上。
沙風雷閃哈哈狂笑兩聲,又喘幾口粗氣,壓著嗓子怪叫,舉起雙手召喚閃電。眼看黑雲又聚,閃電轉眼就要落下,幾個小弟已經蒙起眼楮不敢再看之時,那少年卻不見了!
「暗夜的幽魂畏懼日出的光華,天邊的彩霞宛若猙獰的利爪,吾獨以夜之殘輝,掌控爪的鋒銳,且將那,靈魂縛殺!」
听見這一段詠唱,人們才發現,那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沙風雷閃背後,單掌覆在他的背心,另一手持著二十七粒佛教念珠,念珠上閃著黑色光暈,吞向沙風雷閃。
一陣鬼哭,掠過所有人耳邊,給這冬日又添不少寒意,再看那黑色光暈,也透過那少年的手,消失于沙風雷閃背心,少時,鬼哭驟止,听那少年玩笑似的說道︰「啊呀,該想到你已經連靈魂都沒有了!」說完一閃,又不見人影,躲過了沙風雷閃的轉身一刀。
沙風雷閃愈發暴躁,各種古怪嚎叫,唯獨沒有人聲,一把鋼刀也舞得虎虎生風,卻怎麼也劈不到那少年。反觀那少年,形似鬼魅,每每只是一閃,調戲似的抓一把沙風雷閃,而鋼刀未至,便又不見人影。
捕風捉影一般,沙風雷閃漸顯疲態,氣息越發沉重,刀也揮得越來越慢,最後只剩下站在原地發脾氣,象征性揮砍幾下,卻連嚇敵人一下的作用都起不到。
神樂一葉已經醒了過來,見了沙風雷閃那副模樣,而少年卻汗都未出,不由驚得呆了。倒是那幾個難民小弟很是高興,暗想大哥變了這副模樣,總算可以抬回去再想辦法,讓他重新安靜一段時間。
幾人站起身,要過去謝那少年,高高興興走近些,才隱隱約約听那少年正在低聲吟道「……但以血之華彩,祭奠無上八幡大菩薩——靈氣沖破!」
豎起兩指,挑著那念珠,念珠輕輕晃兩晃,放出一陣幽藍光芒,正與變得遍體藍光的沙風雷閃遙相呼應。漸漸,沙風雷閃口眼之中也投射出藍光,帶著哭號之聲,直射雲霄,哭號聲未盡,猛然爆破聲起,沙風雷閃就此消失……漫天只剩下皮與灰,映照著幾張駭然、絕望,而又悲傷的臉……
「你憑什麼殺了我家大哥!」不知是哪一個終于發出了一聲怒吼。
那少年剛剛將念珠放回懷中,听見這一聲與自己期盼完全不符的責罵聲,驚訝看了看那幾張憤怒的臉,反問道︰「在下陰陽師,殺個妖怪有什麼不對麼?」
其中一人站出來吼道︰「哪個說我家大哥是妖怪了!他不過是瘋了而已!」
這次少年是假裝驚訝了,嘲諷道︰「哦喲!血肉靈魂全無,卻活蹦亂跳,不是妖怪麼?」
神樂一葉站了起來,輕輕咳了幾聲,似乎傷得不是很重,走到少年身邊輕聲道︰「別人終是有情義,你這樣枉殺了……」
少年疑惑看看一葉,道︰「你剛才不是也要殺了他麼?」
一葉道︰「我剛才是想救人,倒沒想殺了他
「那便是了!」少年驕傲說道,「除了後患,以後不知少死多少人又看著那憤怒幾人,表情很是得意。
看著這少年似是宣戰一樣的表情,那幾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也不敢動手,半天才有一人說道︰「我們大哥不會濫殺無辜的!這次是個意外,不曉得鎮住他的靈符怎麼丟失了……他不會濫殺無辜的……不會的!」
少年幫一葉撿回剛剛摔出去的斗笠,遞了過去,也沒理她的道謝,轉頭朝那幾人道︰「那就是你們的責任咯,與我無關,我只管除魔呼一聲,好像很苦悶,卻看那幾人還是憤怒不減,只是不敢作聲罷了,少年接著說道,「播磨流,道榮院,第九代當主,道榮院天隨。想報仇,隨時恭候大駕……」
說完,扶著神樂一葉走了。
尋了個安靜地方休息,神樂一葉謝過救命之恩,問道︰「原來閣下是當主身份,不知為何穿得……」
天隨看看自己的農夫打扮,滿不在乎說道︰「我也不知道出來該穿什麼,看街上好多人都這麼穿,我就也這麼穿咯!」
神樂一葉沒想到是這種答案,驚得不知該說什麼。天隨喝口茶,叫了碗米飯泡上,又說道︰「嗯,你還知道謝我,總算我沒白忙活,倒是那幾個人!哼!」
其實神樂一葉想說你若是不了解這個世界就莫要出來,但是卻有不知道他殺了妖怪到底錯在哪里,想了許久,自己也想不通這個道理,終于把之前的話吞了回去,問道︰「看閣下的樣子,似乎很少出門,卻又單身上路,所為何事?」
天隨扒了幾口茶泡飯,囫圇道︰「我家小得很,又離本家遠,所以一直不受重視,我剛繼任了當主,都沒人來慶賀,看樣子是被他們忘記了我們的存在了,所以我要出來殺些妖怪給本家和其他分家看看我們道榮院的術!」
「只是……」一葉猶豫了一下,道,「還是注意一下方法吧,免得被罵,有的時候人們也並不全如你所想……」
天隨伸出一個指頭擺了幾下,道︰「那我不管,我只是為了殺妖怪,至于罵,蘆屋家自晴明之後沒少被罵,早習慣了,不要在乎,我現在就是到處找妖怪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兩人身邊經過一個身著紅底金邊上綴繁花和服、高挽發髻配以亮色簪子的美貌女孩,大約十四、五歲,和神樂一葉差不多大,大概也沒听見天隨之前的話是什麼,只是最後一句,似乎讓她想到了什麼,駐足道︰「叨擾兩位,小女子也在找妖怪,不知可向閣下打听一下麼?」
天隨呆呆看了這女子一會兒,忽然道︰「你是出雲的舞姬,阿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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