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魑魅魍魎各行路
第十四回魑魅魍魎各行路風林火山初顯威
卻說德川家康一行人,信心滿滿,行至三方原,但見武田家蹤跡全無,便連爐灶都不見了。(八&零&書&屋。書更多,書更全)正納悶間,只听不遠處有人輕蔑說道︰「家康老友,多年不見,也算坐穩了江山啦?」
德川家康順著聲音看過去,果然見了一個十幾匹馬拉的大帳,就出現在這三方原的盡頭,大帳兩旁旌旗招展,或是各式家紋,或是「風林火山」。看過旌旗再向四周圍看,紅燦燦一片,自是武田家引以為傲的赤備隊無疑,約略分成四個方陣,陣前各有一人,乃是武田家四大天王︰馬場信房、內藤昌豐、高阪昌信、山縣昌景。卻說山縣昌景,本是引了一隊人繞路去了三河,哪知只嚇唬了那群文臣一通,神不知鬼不覺又繞了回來,與大部隊匯合了!也足見武田信玄所安排的行軍套路確實難以捉模。
即便如此,家康這時看到的還是只有武田家的隊伍雖然整齊,卻排列很擁擠,必然是這三方原狹窄的緣故,也就是說,一切還在自己計算之內。于是,當下指揮自己帶出的那不足萬人的隊伍,擺鶴翼陣型,準備包圍。
鶴翼陣,顧名思義,形同仙鶴般張開兩翼。一般說來,大將居中,負責誘敵與指揮調度,副將于兩側,根據大將命令,或開或合,或抄襲敵人後方,或夾擊敵人中路。由此觀之,鶴翼陣大將位置需要嚴密防守,而且大將本人要有足夠的指揮能力;兩旁副將,則需機動靈活,並配合默契。否則,以包抄夾擊見長的鶴翼陣便無法施展其威力,還極有可能被敵人拖垮,全盤崩潰。
武田信玄看德川家康擺開這個陣型,不由冷笑了一聲,倒不是在笑家康沒有指揮能力,也不是再笑家康兩邊副將實力不足,其實這些條件,德川軍都滿足,唯一的缺點是︰德川軍不足萬人,憑什麼相信自己可以包圍近三萬人的武田大軍?
秀誠也在那大帳之中,黑暗之內,幽幽道︰「倒也笑不得,德川家隊形嚴密,雖不能勝你,也未必便敗。♀」
信玄道︰「且讓你看看,老夫馳騁沙場多年的手段!」說罷,手中團扇輕搖,又是馬場信房,領了一隊人馬,身後跟了幾個妖人,前進幾步站定。
德川家嚴陣以待,不知妖人出列是何名堂,又懼妖人犀利,不敢妄動,只好等待時機。
卻听馬場信房一聲令下,妖人散開,于周圍各尋石塊,朝德川陣中大肆亂丟。看德川家狼狽,信房又一聲喝令,身後人馬或笑或罵,只管極盡侮辱,倒不施攻擊。
德川家康知道武田信玄意圖,急忙下令各隊穩住陣腳,莫要慌亂,又自坐中軍帳中,暗自思索對策。
武田信玄看到德川軍稍稍混亂一陣,又歸嚴謹,再搖團扇,高阪昌信出列。
與馬場信房一樣,高阪昌信出列也不為攻擊,前行幾步站定,一聲令下,身後軍將竟引了幾輛投石車出來,輝雲猜測,大概武田家妖人已經傷亡殆盡,全在那天龍川中了,此時只好用投石車。
可是,投石車比妖人更為恐怖,內中全是巨石,也不知是何時準備的,只听高阪昌信一聲號令,漫天巨石飛舞,向著德川軍中亂砸。
這下德川軍陣腳再不能穩了,四處躲避巨石,有幾個腳下慢的,登時被砸中了頭,腦漿爆出。
再听高阪昌信陣中,也跳出人來叫罵,忽有一人罵道︰「什麼三河勇士無懼,看見我們甲斐武士,終是動也不敢動!始終寄人籬下模樣!」
這一句話正罵中德川家康軟肋,才于今川家中熬出頭,成了大名,竟然又被人罵「寄人籬下」,哪里能不光火?所以一時間家康臉色鐵青,全然忘記了壓制屬下的混亂,也就是這一刻,猛听得本多忠勝一聲吶喊︰「便給你們看看三河勇士的威武!」自引一隊人馬,直朝高阪昌信小隊沖了過去。♀
看形勢忽然發生了這樣的變化,輝雲暗暗同身邊阿國耳語道︰「無勝了,準備逃。」
阿國不明軍事,問道︰「還未交鋒,怎知不勝?」
輝雲道︰「鶴翼陣本身就是個錯誤,哪里有以少包圍多的道理?現在又有這鹵莽人不顧陣型,自顧沖殺,不敗才怪!」
阿國稍明,言道︰「那哥哥怎不去和家康大人述說?」
輝雲不滿說道︰「他若肯听我說話,二俁城或許就不會丟了!」
阿國微微點頭,道︰「全听哥哥的,安然回去便好。」
輝雲一笑︰「嗯,這里是中軍之後,一時內沒有危險,且先看戲。」
卻說這邊已經做好了逃走的準備,本多忠勝那邊可是交起手來了,而看見好兄弟開戰,另一邊副將正是原康政,豈有坐視之理?當下一揚手,領了己隊,直奔馬場信房而去。
德川家康這時才反醒過神,想攔住兩員愛將,卻為時已晚,只得喝令己部中軍,嚴密防守,並隨時準備策應兩翼。
沒了陣型可言,輝雲對自己的猜測更是確信無疑,藐目看向武田陣中,只見武田信玄隱隱也是一副信心滿滿模樣。信玄見自己先發兩部已經如期引出敵人破綻,默默跟身後道聲︰「看!」大舉團扇,示意全軍出擊!
原來武田全軍都在等待這一刻,這時見了主將號令,立如開閘泄洪一般,沖向德川家陣營,縱是這平原有些狹窄,卻似並不影響行軍,緊密而有序,全然超出德川家康猜測!
本多忠勝二人這時方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當,悔之晚矣,眼看武田家大部隊只顧淹沒自己卻不戰,直奔家康而去,真真無能為力,只能叫苦不迭!
輝雲也在叫苦,暗想此時再跑也不知還來不來得及,何況還帶著阿國,萬一被人追繳,真說不準有無把握逃得月兌。
就這麼一閃念的工夫,家康本部也開戰了。在武田家赤備隊這赤潮般的沖擊下,所謂的三河勇士雖然不可說是形同虛設,看上去卻也不能抵抗很久,首當其沖一部已經紛紛倒下,被馬蹄碾過,總是起初未死,碾過之後也不活了。
家康大亂,早知武田赤備突擊勇猛,卻也沒想到會似潮水一般,真是始料未及!大呼救命,策馬誤打誤撞跑向輝雲,仿佛眼中只剩下了這一根救命稻草。
輝雲心中暗罵德川家康不仗義,掉轉馬頭也要逃,卻眼看赤潮已經由打四周圍了過來,要成鐵桶之勢,暗暗叫苦,有心放個法術,又怕誤殺了人讓這後腦再生變化,出了意外便要害了阿國了。
正這混亂猶疑之間,出雲阿國竟款款下馬,找塊稍稍寬敞的地方站住了,也不管輝雲在喊什麼,雙手一合,閉目仰面朝天,開始祈禱了!
輝雲喊了幾聲,見阿國不理,仰天長嘆一聲,無奈拔出村雨,下馬奔向阿國。也正是這時才發現,德川家康原來不是朝自己而來,只是慌不擇路,漫無目的亂跑而已。
既然德川家康不是來投奔自己的,輝雲也懶得管他,只跑向阿國,到了切近,要伸手去拉,卻發現拉不到,似是有個什麼看不見的壁壘,圍住阿國,把一切都隔開了。
這邊救不到,武田家的人卻已經圍了上來,輝雲暗自氣餒︰「莫非真要殺人了麼?」擺好架勢,準備一搏,卻听鈴聲大作,不知來自何方,有的悅耳,有的急促,有的空靈。這鈴聲一響,不光武田家,連同德川家在這附近的人,都似乎忘了動,全體站定,騎兵下馬,各自呆呆開始祈禱。
輝雲也听見了鈴聲,卻同時感受到了一股春野般的妖氣,連忙提自己妖力頂住,這才沒隨著眾人一起祈禱,又腦中一個念頭閃過,看向阿國,果然見她拍一拍掌,翩翩起舞。口中說道︰「花鈴篇,秋坊祭天。」
阿國起舞,周圍眾人也隨之起舞,只是相比較于阿國,這班武人動作似乎是在極力模仿女人的柔美,顯得十分滑稽。輝雲收回村雨,只看得想笑,正要笑出聲,卻見阿國打個圓圈,趁著面朝自己之時說道︰「快引了人逃,莫等繡房院的人來了!」
輝雲這才大悟道︰「鈴彥姬!」
阿國已經轉了過去,默默道︰「說了會用到我,不會食言。」
輝雲急聲說︰「怎麼能丟下你自己逃!」
「既然我是鈴彥姬,繡房院便不會殺我,他們也在找我。」
「不會交給他們的!」
正說著,圍過來跳舞的人已經越來越多,阿國額角已經開始出汗,漸漸變成大汗淋灕,輝雲知道,現在控制的人數已經快要到阿國的極限了,正要使出自己的惑心術,卻見信玄于大帳之中,改為盤膝而坐,禁閉雙眼,雙手分結個蘭花印,口中大聲誦道︰「故兵以詐立,以利動,以分和為變者也。故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掠鄉分眾,廓地分利,懸權而動。……全軍得我命,自不懼邪,恪以正立,風林火山,神鬼屠盡!」
誦罷,信玄雙眼圓瞪,大喝一聲,一股紅色光芒自其身後噴涌而出,直射天際,又轉向地面,籠罩整個三方原,所過之處,所有武田家將雙目也皆變作圓瞪,瞪得通紅,仿佛成了鬼神一般!
再看這邊跳舞之人,紅光未到時尚在跳舞,紅光一到,立時清醒過來,陸續狂喝一聲,再度進入戰斗狀態!
失了控制,阿國心中一急,「啊」一聲,軟軟倒地,嘴角滲血,輝雲連忙過去抱住,听阿國氣若游絲說道︰「佳那子無用,這下拖累你們了!」
輝雲搖頭︰「風林火山果然非同小可……」
正說著,阿國美目放光,映出輝雲背後一把明晃晃的刀,已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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