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卵愉悅地發出了回應,表示它也很喜歡大藍瓶……的臉。請使用訪問本站。
這件事不難理解,大異形族跟人類不同,除了產下蟲卵的「母體」,其他生物至多能夠被稱為——基因提供體。小女王艾爾只有一個母親,也只有一個父親,他們都是張臨。
張臨看著大藍瓶人性化許多的表情,突然生出一點點內疚。是他把大光頭變得不像一個異形了,也不像一個外星人,他的行為和情感都逐漸地接近著人類。
張臨試探著伸出手,輕輕模了模他的大光頭。「像你這樣的怪物……如果我不要,誰還能要你呢?」
大藍瓶直視著他,片刻後張開嘴,緊緊盯著張臨的眼楮說,「像你這樣的怪物……如果我不要,誰還能要你呢?」
張臨被氣笑了。
不過這句話還……真沒錯。他把手掌蓋在蟲卵的膜瓣上,防止抱臉蟲爬出來抱了大藍瓶的臉,然後在大藍瓶臉上打量了幾圈,「你知道嗎,你的頭發好像長出來了……手感差極了。」他撇撇嘴,「你應該去學習一些男人早上該做的事情了——把它剃掉。」
「頭發?」大藍瓶有些困惑地從張臨耳邊捏起一點黑色的發絲,「像你一樣嗎?」
「嗯。」張臨應了一聲。
「不剃掉。」大藍瓶肯定地說。
張臨︰「…………」
大藍瓶看著他,「我能夠教導你帶回來的同類嗎?」
「你不是要欺負他吧?」張臨有一點猶疑,他覺得大藍瓶這麼主動一定不會是太好的事情,因為他好像一直不怎麼喜歡小跟班。
「教導他。」大藍瓶說,「去做一個人類。」
張臨聳聳肩,「偽裝成一個人類。差不多就行了,像你這樣——我們要生活在他們當中,入鄉隨俗而已。」
大藍瓶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張臨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差點被口水哽到,「教導的過程……我建議你經常去咨詢維蘭德。我是說,你們的寄生體是不同的,所以方式可能也不太一樣……」張臨糾結了一會兒,覺得有些東西很難啟齒,好像突然之間他跟大藍瓶的地位掉了個個兒。「總而言之,我當初……的方法肯定是不適用的。」
大藍瓶表情似乎很凝重,張臨也只能嚴肅地看著他。
「我知道。」外星人輕輕地回答。
張臨覺得陡然間有什麼東西放松了下去,但是又有點不願意承認。他別過頭去盯著地面,突然間又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片刻後他變了臉色,「小跟班呢?」
大藍瓶一臉疑惑。
「就是那個孩子,我帶回來的孩子。」張臨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漸漸想起來他是什麼時候把小跟班放跑的了——就在他伸手去模大光頭的時候。
可惜已經晚了,他听到遠遠傳來的一聲嘶嚎,以及恐懼的驚叫。
「他怎麼可能……他不可能,」張臨腦中嗡地一下被驚恐充滿了,「你們沒有給他注射過原生體補足劑嗎?」
「那不是原因,科學家一直那麼做了。」大藍瓶望著實驗室的方向,「他剛才是往那邊跑的。」
張臨好像想到了什麼,又覺得不太可能,「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他看到了我去拿科學家的針劑,又看到我使用它恢復成自己。」大藍瓶認真地看著張臨,「他一直跟我在一起,我知道他是有智慧的。」
「他當然有……」張臨喃喃地說,「但有一點智商就這麼折騰,你說我該怎麼教訓他?」
大藍瓶有些困惑地看著張臨,「人類們很危險。」他指向實驗室,「我們也應該去那里,他不會拿走所有的……他不懂得。」
張臨卻沒有回答。
大藍瓶看著對面的張臨漸漸後退著,緊接著,就在他眼前,那些他曾經挨近觸踫過的柔軟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硬化加深,延伸出來的角質層覆蓋了眼楮的位置,陡然伸出來的尾巴卷住正在落地的蟲卵。
下一秒鐘,異形飛快地攀上牆壁,瞬間消失在他的眼前。
對于此刻的張臨而言,從堤道到起居區之間的距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好像是剛剛飛奔起來,隨即就擋在了萊納德的面前,沖著對面的小跟班凶狠地張開嘴,弱酸性的口水從齒縫中流出來,滴落在地面上。
有那麼一瞬間,小跟班好像驚呆了。
張臨沖它凶狠地嚎叫著,把僵硬的宅男撥到了最里面去。小跟班有些不知所措地伏在地面上,散發的信息素里透露出一點點欣喜。他對張臨說他之前就在張臨的旁邊,但張臨沒有認出他。
張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小跟班實在是太愚蠢了。
小跟班雖然智商捉急,但還是看出了張臨此刻的憤怒——當然,它完全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所以只能委委屈屈地趴在地上,對張臨輕微地哼哼了一聲。
張臨張開嘴淒厲地嘶叫了一聲,逼迫小跟班退後,慢慢地退出了宅男們的房間。
他警告性地向後甩了甩尾巴——雖然他沒有說話,但嗅到人類氣息的女王抱臉蟲立即打開了一點膜瓣,嚇得宅男們砰地關上了門。
很好,這就是張臨想要表達的。
張臨與小跟班在沉默中對峙著,在小跟班忍不住稍微抬起一點腦袋的時候,張臨終于等來了他在等的人——或者說生物。
神僕從後方逼近了伏在地上的小跟班,沖著它咆哮了一聲。小跟班嚇了一跳,疑惑不解地晃動著狹長的頭顱。很明顯它被有著同類氣息、但明顯比它大得多的神僕驚呆了。
張臨遠遠地跟神僕對望了一眼,緊接著他稍微伏下了一點身子,突起的 基外骨骼漸漸軟化平滑,在小跟班的注視下變成人類的皮膚。
它看著張臨,又回過頭去看了看在後面盯著它的大藍瓶,最後稍微低下一點狹長的頭顱,看了看自己。它好像明白了什麼,慢慢地湊近張臨,嘴里的巢牙已經軟化了下來。
張臨抬起手來模了模它的頭部。小跟班嗚咽著,強忍住沒有晃動頭顱,而是用腦袋拱了拱張臨的手掌。張臨慢慢彎起嘴角。
他打了個響指,干淨的堤道漸漸被蔓延過來的黑色油狀液體覆蓋住了。在小跟班困惑的注視中,原生體爬上了兩個怪物的身。
緊接著是小跟班痛苦的尖叫。它蜷縮成一團,劇烈地抖動著,最終變成了「他」。
此刻大藍瓶身上的原生體也剛剛褪了下去,他劇烈地喘息著,疼痛讓他的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張臨走到他的面前,「我想,我可以答應你。」
大藍瓶仰頭看著他,被汗水蒙住的蒼白肌膚上仿佛散發出微微的熱氣。
「我把他交給你——你願意嗎?我要離開一陣子——你又願意嗎?」張臨慢慢地低下頭去,蹭著大藍瓶微微濕潤的唇角。
外星人盯著張臨,深邃的藍眼珠反射出他的影子,「你說你會要我。」
「所以我們可能要分頭辦事了。」張臨小心地舌忝舐上去,帶著一點狡黠地誘惑,「我們更希望省下一點時間,不是嗎?」
「不,」大藍瓶說,「我覺得……你會消失。」
張臨猛地抬頭,眼神里透著很危險的不高興,「你已經不是野獸了——所以能不要野獸的直覺嗎?那是不管用的。」
大藍瓶對突然間拉開的距離感到悵然若失,只能小心翼翼地看著張臨,在說話中間偷偷地湊近了一點。「那你為什麼要離開?」
張臨按住大藍瓶的臉,把他推到能夠看清彼此的距離,認真地跟他對視著,「因為我的艾爾說它看中了你的臉——說實話,是非常喜歡。它本來就很容易親近你的基因,你又是我身邊最適合寄生的一個。她需要寄生體,但不能夠是你。我可能要帶它走很多地方——你不能在我身邊。」
大藍瓶遠遠地望著地上的蟲卵。已經具備人形的小跟班就蜷縮在蟲卵的旁邊,由于剛剛的一場變化而劇烈地喘息著,但它此刻居然沒有任何寄生他的沖動。大藍瓶隱約能夠感覺得到,里面的小家伙對他擁有渴望。
張臨跟大藍瓶離得很近,以至于能夠感覺得到他平靜下來的呼吸。
「我很願意。」大藍瓶說。
張臨倏地抬起身,從上方俯視著大藍瓶,眉頭擰成一團,「你瘋了嗎?」
他的大光頭有些痛苦地聳起眉骨,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顆蟲卵,「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很喜歡她。」
「你會死的,死就是失去一切,像被你殺死的人類一樣,再也沒有思維了——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你自己。」張臨從牙齒縫里擠出聲音,「你剛剛還在譴責我要離開你,現在呢?你告訴我你打算去死?」
「它也喜歡我。」大藍瓶有些難過地說,「但它沒有……寄生我。」
「那是不一樣的!」張臨覺得相當不可思議,「那不叫喜歡,那叫渴望。它的本能就是找到最適合寄生的那個人,它根本不懂得什麼叫做喜歡。」
「我不知道,」大藍瓶還是看著那顆蟲卵,「但是我想給它一些東西,它想要的東西。」
張臨終于找到問題的關鍵所在了。
「你得了一種叫人類的病。」他對大藍瓶肯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