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莫里斯裁決長加上夏佐樞機主教的配置已經足夠凶殘,但為了以防萬一,一行人還是取消了連夜前行的計劃,找了個環境合適的地方就直接扎營了。
睡了一天又看了場大戲,雷哲踏上實地時渾身都酸軟了。埃勒卻是非常有職業素養地忙前忙後,不出十分鐘就給雷哲整理出了個高大舒適的帳篷。由于雷哲的行李全是瑪麗替他安排的,所以理所當然地,他的帳篷與周圍的小帳篷們,對比效果那叫一個慘烈。
莫里斯對此的表示是,飽含鄙視的一句諷刺︰「哼,貴族。」
夏佐對此的表示是,飽含期待的一句問詢︰「這似乎是四人帳篷吧?」
雷哲識趣地裝沒听到莫里斯說了什麼,轉頭對夏佐示好道︰「我很樂意與您同住,如果您不嫌棄的話。」
「樂意之至。」夏佐還不忘順手帶上莫里斯︰「莫里斯,一起?」
莫里斯黑著臉冷冷拒絕道︰「不用,我要連夜審問那些襲擊者。」
夏佐也不堅持,跟著雷哲往帳篷那邊走去。雷哲于是開始暗搓搓地琢磨︰要不要趁著莫里斯無暇他顧的大好時機,對夏佐樞機主教閣下做點什麼呢?
畢竟那麼多待宰的異教徒擱在眼前,不拿來物盡其用一把就直接弄死什麼的,實在是太浪費了。
埃勒殷勤地為兩人拉開帳篷門,兩人躬身鑽入帳篷,門簾一放,內外隔絕。
埃勒迅速麻利地擺出一張小幾,又在兩頭鋪好坐墊︰「大人您看還有什麼不合適的嗎?」
雷哲一**坐下,揮揮手表示︰「暫時就這樣吧。」
「是。」埃勒恭敬退下。
「那埃勒已經是大騎士的實力了吧?」夏佐在雷哲對面坐下,忍不住感嘆了句。沒想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費洛雷斯居然能將大騎士使喚得跟個奴隸似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應該吧。」雷哲與有榮焉地笑笑︰「雖說是大騎士,但距離莫里斯閣下還差得遠呢。」
「怎麼能跟莫里斯那個怪物比。」夏佐擺出一副羨慕嫉妒恨的模樣︰「莫里斯那家伙十歲晉騎士,十二歲晉大騎士,這會兒距離聖騎士也就差那麼一線而已。想想吧,整個帝國聖騎士也才五個聖騎士而已,而且幾乎都是年過半百才成功晉升。二十多歲的聖騎士?嘖嘖,光是听著都想把他推到護城河里去。」
「跟您相比,莫里斯閣下也稱不上什麼天才吧。」雷哲半恭維半試探道︰「您對聖潔之力的掌控,令人嘆為觀止。估計全帝國,也就只有您才能做到這種地步了。」
「您過譽了。」夏佐謙虛道︰「我對聖潔之力的應用,全賴父神的偏寵。如果教皇冕下不是主修信仰之力的話,一定會比我厲害得多。」
「您太謙虛了。」雷哲繼續試探︰「我看其他樞機主教給人治療,可沒有一個能像您這樣外放傳遞的,更不用說和騎士互借力量了。」
「不,其實他們也是能外放的,只是因為那樣會產生不必要的力量損耗,所以才沒有使用而已。」夏佐為樞機主教們辯白。
「所以才說您很了不起不是嗎。」雷哲偷偷松了口氣,要是每個神職人員都跟夏佐似的屌炸天,他那些急救知識就別想安利出去了。
雷哲順嘴繼續贊美道︰「神賜予我們能力,而能力的強大與否,則取決于我們對神的虔誠程度。顯然,在神的眼中,您比任何人都要虔誠……」
雷哲說著說著就卡殼了,因為夏佐的臉上居然可疑地浮現出了兩塊紅暈,整個人都散發著粉紅粉紅的氣場,簡直閃瞎人眼。
雷哲覺得眼下這個氣氛,無論如何都不適合再多說什麼了,于是果斷開口道︰「冕下,如果方便的話,能否把聖典借給我閱讀一下,我的並未隨身攜帶。」
作為一個才被夸獎到飛起的光明神腦殘粉,夏佐當然不會不同意,當即從身上掏出大部頭聖典,雙手托起遞給雷哲。
雷哲配合地雙手接過,小心翼翼地翻開,開始閱讀。
夏佐則是帶著幸福的微笑捧起十字架默默念叨起來。
帳篷中一時間安靜下來,直到埃勒再度出現在兩人身邊,躬身問道︰「大人,紅茶已經為您泡好了,您要怎麼喝?」
正在看書的雷哲,心不在焉地揮揮手,吩咐道︰「一杯紅茶什麼都不加,一杯紅茶加一勺女乃兩顆糖。」
「呃……」被雷哲直接決定了口味的夏佐有點莫名,但見雷哲看書看得專心,一時間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對埃勒點點頭,表示接受安排。
紅茶喝完,晚餐也準備得差不多了。
在野外這種環境下,不得不說,埃勒將晚餐捯飭得已經算是相當有水準了。烤得金黃的燻肉,鮮美的蘑菇湯,切得薄薄的炙火腿,香軟的女乃酪球,合著黃油略微煎香的面包……
就算是夏佐這等帶著兩個執事隨時伺候的大爺也忍不住感嘆︰「費洛雷斯,你這扈從的晚餐準備得還真是精心啊。」
「有嗎?」雷哲詫異︰「平時不都這麼吃的嗎?而且因為在野外的原因,我們這頓還少了新鮮的蔬菜和水果。」
「……」夏佐忽然有點明白莫里斯小伙伴那仇貴族的心情了。
雷哲根本不知道,他的伙食水平,就算跟貴族比,那也得算得上是奢侈了。六七個菜那是基本水平,還得有肉有菜,有甜點有湯品,十頓之內不得重樣。而就算是這,雷大少也常常將其劃歸在黑暗料理的範疇內,不肯下口。
為著自家兒子的胃口問題,瑪麗夫人的心都要操碎了。帶累得一幫子下僕也壓力山大,比如可憐的埃勒扈從。听見自家大少抱怨,埃勒立馬誠惶誠恐地道歉道︰「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全,水果只帶了檸檬,我現在就去榨檸檬汁。」
「算了,你這燻肉上已經澆過了檸檬汁,再弄杯來喝也沒什麼意思。」雷哲懨懨地懷念著現代的伙食,大發慈悲地放過了埃勒。
「招待不周。」雷哲誠懇地對樞機主教致歉︰「將就著吃吧。」
夏佐算是明白了,自己眼中的講究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個將就,糾結這個純屬自取其辱。
于是夏佐冕下淡定地握著十字架閉上了眼︰「偉大的父神,因您的恩澤我們得以飽月復……」
艾瑪,差點忘了還有餐前祈禱。雷哲趕緊跟進。
晚餐結束,埃勒上來收盤子,詢問道︰「需要給莫里斯閣下送一份晚餐去嗎?」
自打上次被雷哲踹,埃勒就總結出了一個真理︰不管自家大少對莫里斯擺出什麼態度,他只管對人恭恭敬敬的就好。
「我給他帶過去吧。」夏佐插話道︰「莫里斯那家伙一審起犯人來就總忘了吃飯。」
這種熟稔的口氣是要鬧哪樣啊,就跟誰不知道他審案那個德性似的。雷哲壓下心里那點小不快,微笑道︰「那就麻煩您了。」
夏佐拎著籃子出了帳篷,听著足音漸遠,雷哲冷不丁開口道︰「埃勒,我需要你給我找個東西來。」
埃勒停下收盤子的手,壓低了嗓子︰「請您吩咐。」
雷哲小聲解釋了一通。
埃勒有些困惑地撓撓頭︰「您要的那樣東西,市面上應該是沒有的,恐怕只能到了城鎮後讓人現做。」
雷哲的手指摩挲著聖典的書脊︰「那就現做吧,反正玻璃也不值錢。」
埃勒撓撓頭,很是迷惑︰「您準備拿那東西來做什麼啊?」
「不做什麼。」雷哲笑容純良︰「就是拿來稍微顛覆下樞機主教冕下的世界觀而已。」
「……」埃勒不敢問了。每天起床都發現自家老大在反社會什麼的,真是累覺不愛。
夏佐樞機主教很快找到了正在小帳篷里查看審訊記錄的裁決長閣下。
「莫里斯,你吃晚飯了沒?」夏佐一進門就問道。
莫里斯頭也不抬。
倒是一旁的裁決者很是不安地小聲道︰「是我失職,忘了給裁決長大人準備晚餐。」
「沒關系,我就是給他送晚餐來的。」夏佐安撫道。
仿佛急需將功補過一下,裁決者殷勤地問道︰「我去泡點紅茶來,大人想喝什麼?」
莫里斯翻著羊皮卷不耐地吩咐道︰「我的那杯紅茶加一勺女乃兩顆糖,他的紅茶什麼都不加。」
一轉眼又被決定了一回口味,夏佐郁悶之余,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怎麼了?」莫里斯愕然抬頭。
夏佐邊笑邊說︰「你和費洛雷斯約好了的是吧?點的都一模一樣,他那邊給我的好歹還是加女乃和糖的,你這邊就過分了,居然給我什麼都不加的那杯。」
莫里斯動作一僵,匆忙垂下眼將情緒通通掩去,冷硬地罵道︰「愛喝不喝。」
「虧我還給你帶了晚餐,簡直無情!」夏佐憤憤地將籃子丟在莫里斯面前,扭頭對裁決者吩咐道︰「我的那杯加五顆糖。」
莫里斯將籃子上的布巾解開,看著里面豐盛的菜色,張了張嘴,還是什麼都沒說,將菜端出,就悶頭吃了起來。
夏佐在莫里斯對面坐下,閑聊道︰「這菜豐盛吧?就這樣的菜,費洛雷斯大少爺還嫌棄呢。說什麼招待不周,其實他就是在跟我炫耀吧?!」
「不是。」
「你說什麼?」莫里斯說得太快,夏佐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幻听。
莫里斯卻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說他不是在炫耀,他就是那麼覺得的。」
「這樣都嫌棄,他還想吃什麼啊。」夏佐愕然。
「大概是佛跳牆,紅燒獅子頭之類的吧。」莫里斯輕聲說道。
「啊?那是什麼?」夏佐越發迷惑了。
莫里斯腦中幾乎立刻響起了那個欠扁的聲音——我哪里挑剔了!天天烤肉、天天面包、天天女乃酪,是個人都得瘋好嗎?你覺得好那是你沒見識過好東西,知道佛跳牆嗎……
「喂喂,我在問你呢。」被無視了的夏佐努力給自己刷存在感︰「佛跳牆到底是什麼啊,這名字听起來好奇怪。」
莫里斯知道答案,但卻已經缺失了解釋的心情。
氣氛一時間陷入尷尬,好在那裁決者總算是端著紅茶到了。
「您的紅茶?」裁決者將茶遞給夏佐,夏佐小抿了一口,不由感嘆,果然不如費洛雷斯那邊的好喝。
莫里斯沒喝茶,將飯匆匆解決掉,問夏佐︰「你來找我應該是有事吧?」
說到正事,夏佐立刻嚴肅起來︰「我來問問你審問結果怎麼樣?」
莫里斯︰「帶隊的已經死了,沒死的那些家伙正在一個個接受審問,要等都審問過了才能有個大概的結果。」
「那好,你忙吧,最好我們一到城鎮,就能把這些魔鬼通通丟上淨化台。」夏佐不再耽擱莫里斯的時間,丟下只喝了一半的紅茶,翩然離去。
莫里斯重新投入工作,很快又有手下送來了審訊記錄。
莫里斯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皺起眉頭︰「看看這個,‘你們是在領主的默許下潛入的嗎?’‘我們不是在領主的默許下潛入的。’對問題的生硬重復是典型的撒謊方式!你們怎麼不順著這個方向繼續問?」
「啊?這是典型的撒謊方式嗎?」裁決者茫然道︰「您從來都沒教過我們這點啊。」
手心的羊皮紙陡然發出刺耳的揉捏聲,莫里斯將紙重重拍回桌上,起身就往外走。
裁決者趕緊跟上︰「大人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去找個人。」莫里斯答得咬牙切齒。
「誰?」
「雷哲•費洛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