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銀寶這在總兵府里逍遙了幾日後,就被嚴師北道拘在北面最僻靜的落園里,日日練功背書,這園子里四周設置了陣法,就是下人送了飯菜來,也只能放在外面。北道著實擔心這兩個寶貝徒兒松散慣了,就不能安下心來學習天機門的武功玄術,索性連許昭都被掃了面子,不管誰來,只能破了陣法方能進院。
萬青一肚子惦念,都被這陣法隔絕,終究是在這院子外面留下食盒,里面不過是幾樣糕點,日子清閑下來,素手做了幾樣點心給兒子吃。
北道帶著兩個徒兒閉關,一直到了臘月二十五,才領著兩個垮著臉的小哥倆出了院子,且不管如何,總得讓這一家四口過個團圓年。金寶銀寶帶著府里的護衛在前院里放炮竹,只要尋著爆竹聲就能找到這小哥倆。護衛們對這膽大機靈的小哥倆甚是尊重,不論刀法劍術,兩個小家伙耍弄出來的,都是護衛們窮盡一生只能學得皮毛的絕學。
老管家把這兩年的與海口官員家往來的年禮單子送了上來,萬青淡淡吩咐,遵照舊例。海口確實局勢復雜,所以,官家夫人也都謹慎小心,尤其是這許總兵府上,一直到現在,各家府上只是派人送了禮,並未下帖子,許家過于微妙,牽一發而動全身,反倒是萬青得了清閑。這當家主母的日子,實在輕松。
許昭把海口兩個莊子的賬本給了萬青,其中一個在縣城郊區,竟有千余畝的野葡萄,還有一家收麥子熬制麥芽糖的作坊,都是買了人進去做工,葡萄酒這兩年一直貼錢,除了存下的酒水並無盈利,麥芽糖倒是賺了幾萬兩銀子,好歹算是持平。這一招鮮,果然吃遍了天。三艘海船已經完工,許昭這些日子里就為這三艘海船,幾日未回府中。不過都是為了家業,且不管世家寒門,都要把日子過下去。碼頭那邊萬青收了一個鋪面,只是兩層的臨街鋪子,後院住人連同倉庫,這價格實在不菲,猶豫了很久,終究是派了田家孫家兩口子過去,木皂藥脂,都放在這鋪子里,又選了些許昭那十大箱子里布料衣服首飾,擺放了一些,如此才撐起了一個小門臉,邊南雜貨鋪,在這碼頭一片大小鋪子里,分外寒磣,金寶銀寶看過後,和萬青喊「娘親,我們穿小的衣服,練功的樹枝,紅裊吃剩的點心,都擺到鋪子里賣銀子吧
丁鐵牛等人定親,就在這許總兵府的公賬里花出了近萬兩銀子,安家置業聘禮哪一道都是銀子鋪路,待到大婚,幾個丫頭總要陪送個小店面,不管如何,嫁妝必然是要給的,萬青是打定了主意,自己出銀子,絕不能讓這些丫頭委屈的嫁過去,女人啊,這個時代的女人,也只能是憑著娘家憑著嫁妝挺直腰桿。♀這一來,只怕是萬青又要送出萬兩銀子。
林林總總大事小情,雖說萬青手上有八十萬兩,還有許昭給的那些銀票,卻仍舊讓萬青有危機感,只出不進就是坐吃山空!奈何,這大年時節,各家鋪子都在關門歇業,萬青那一門獨秀的鋪子,幾日里一直營業額歸零,在這無限風光遍地金銀的海口,萬青竟然賺不到銀子。
二十九晚上掌燈時分,許昭終于露面了,從門房到內院,每人都有賞下一兩銀子,護衛們每人百兩,待到散財的許大公子看到萬青母子三人,已經是賞下了三萬多兩。
海船終究是完工了,正月末開海,這三艘大海船就可以收了貨物出海,葡萄酒麥芽糖茶葉絲綢布料,這是海船必須帶上的,那瓷器也是要收上一些,這些物件最為嬌貴,磕磕踫踫就變成了一箱子碎片,所以,許昭這些年來從不觸及瓷器的生意,現今,倒是要好好籌劃一番,出海絕非兒戲,小妻子一直盼著的海船,終究實現,且不管為何,許昭確實心情大好。
一桌子豐盛的年夜飯,都是那望海樓送來的,北道和許昭喝了整整一壇陳釀,金寶銀寶只管吃的肚皮滾圓,這小哥倆已經五歲了。♀
酒足飯飽,北道和許昭就著一壺貢品普洱長談了一陣,終于不過是為了兩個孩子,天機門歷代門主,都是遠離朝廷,也是極少出入江湖。金寶銀寶有緣成為天機門門主親傳弟子,學得一身本事,是許家的榮耀,但終究許家也有那鎮國獅子的宿命。北道直言,天機門門主只有一個。
「子時要打坐,爹爹少喝些,我們回去了小哥倆挺著滾圓的肚皮規規矩矩的給許昭行了禮,他們心中裝的更多的,是天機門,是江湖。
北道打了個酒嗝,捋了捋胡子,站起了身子,「徒兒越發懂事上進,走吧,咱一起回去
許昭和萬青送了北道出院子,看這師徒三人帶著紅裊,進入那林子,兩盞燈籠越走越遠。
「夫人去看看那梅花吧許昭一身酒氣,一手攬過萬青的肩,低頭附在萬青耳邊如此說,說罷,揮退身後的陳姑姑,接過一盞燈籠,攬著萬青徑直往花園里走。
這大年夜空里,五光十色的煙花不停歇的綻放,繁華如海口,可見一斑。
只是攜手而行,想來真的是第一次,這樣的夜色里,最怕是寂寞吧,只是萬青實在是個寂寞慣了的,如此掌燈夜行,倒是有些不適應。
除了空中 里啪啦的爆竹,還有兩人分外不和諧的腳步聲。
走上游廊,到了垂青亭,許昭突然坐下,把萬青抱在懷里。咕咕嚕嚕帶著一群金雕圍著這亭子嘰嘰力力的怪叫。
守著一雙兒子,捏著大把銀票把著賬本,過著這本該無憂的日子,在這簡單的內宅里,這算是萬青這些年里最輕松的生活。只是,萬青不敢就此依靠,心,始終懸著。即便此刻就在許昭懷中,心底還是沒有半分喜悅,若是憑寵幸,任誰也不如那琳兒姨娘,此刻,琳兒姨娘在哪里?這一輩子,也就如此吧,萬青手中抓到的,都是自己賺來的,分分毫毫盡是辛勞血汗混著苦淚。
男人的情啊,實在是不可靠。
許昭一直無言,即便是抱著他的小妻子。千山萬水可以走過,終究無力修補裂紋。這些年里,經歷的太多,三十歲的將軍歷經三朝,政變家變,越發謹慎,牽掛的越多,腳步越沉。
「去看梅花吧終究是萬青開了口。
「好許昭張嘴就一口酒氣,「這亭子可好」
「很好,到那夏日,就著這一片蓮葉,探出一支魚竿。怎能不好萬青怎會不懂,垂青,那就垂青吧。
許昭起了身子,抱著萬青一躍而下,這湖面一層冰雪,許昭落腳處,兩個淺淺的腳印,萬青驚呼了一聲,實在突然,確實嚇到了,懸些扔了燈籠。
許昭淡笑,抱著萬青大步走了出去,一直到那梅山下,才放了萬青落地。
夫妻兩人攜手在這梅林里,冷香直達肺腑,香氣也會醉人。
萬青靈巧的穿過這一枝枝紅梅,幾個轉身,就到了梅林深處,心口涌出一種叫思念的痛,卻不知道思念著誰,前世今生那麼遙遠。
許昭緊盯著那盞燈籠。第一次見到萬青,實在是個不起眼的山里丫頭,只有那雙冷清的眼楮,讓許昭看了第二眼。大婚,那一身鳳冠霞帔,那雙眼楮帶著幾分不屑,在那祖宅,這雙眼楮明明是抗拒,時至今日,就在身邊,這一雙眼楮還是冷清著。許昭幾個大步,伸手砍斷了一片梅枝,到了萬青身邊。且不管是茶仙還是梅仙,這一世就在他許昭身邊,再不許走遠。
「大公子真是身手不凡萬青語氣平淡,如此揮手一片梅花落地,梅花怕是哭了一片啊。
「在軍中,一個失手,就是無數人命許昭怎會不知,萬青分明是怪他砍斷了樹枝。
接過萬青手中的燈籠掛在梅樹上,兩臂一伸,擁了萬青入懷,低頭蹭著萬青的發絲,如此,再不能走遠了,許昭再不讓你委屈,府中內外萬事由你,你如何走?在走,就是砍斷了腿,也要留你在身邊。
「折幾枝梅花回去萬青在許昭胸口悶聲說。
許昭只是抱著他的妻子,如未曾听到一般。
咕咕嚕嚕又一次在二人頭頂嘰嘰力力的怪叫,這才讓許昭松了手臂。抬手,折了幾枝花苞茂密的,塞到萬青懷里,這燈下,小妻子抱著一束梅花,笑的臉龐朦朧,越發像那走出來的畫中人。
伸手撫過妻子的臉,冰涼一片。「回吧許昭眼楮里帶著幾分寵溺,只是這樣的夜色里,僅憑著一盞燈籠,實在是難于發現。
萬青磨蹭著抬起腳,走了兩步,竟是還在這樹下轉圈。許昭伸手抱起妻子,也不管那樹上的燈籠,幾個大步就出了這梅林,快步走過湖面,躍上游廊,披風呼嘯,就這樣一直回到了院子里,進門就吩咐下去,「沐浴」
熱水一直備著,映月和冬月抬了三桶熱水送到淨房里,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那一捧紅梅在在那大廳的桌子上,默默的綻放著魅力。lw*_*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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