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君諾手里提著兩大袋垃圾,轉過身,熟練地用臀部推開了酒吧的後門,迅速倒退了幾步,倒著走出後門,走進酒吧的後巷。後巷里有幾個竹筐,那里正是政府規定的丟垃圾的地方。就在她丟掉垃圾,打算收工回家的時候,好巧不巧,正好只听見不遠處傳來推打的聲音。
在酒吧打了這麼久的工,齊君諾早就學會了非禮勿視,非禮勿听。要知道好奇心不僅會害死貓,還會害死人,特別是在酒吧干活的女人。她雖然有兩三下功夫,可在真刀真槍面前,實在不夠看的。
原本她打算直接轉身,當成什麼都不知道就離開的,無奈從不遠處傳來的男音實在太過耳熟——
齊君諾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她對誰都能不管,可對他實在沒辦法不管。
她迅速在心里評估了現在的形勢——此刻的她兩手空空,對她這樣一個女人來說,打架絕對不佔優勢。所以她在附近找了找可以利用的武器,很快她就從牆邊找到了一根竿子,看起來還算結實。她又試著耍了耍,還算順手,便將它當成了武器。
做好準備的齊君諾貓著腰,盡可能無聲地往前走。剛躲到了拐角處,她小心地探出頭望向聲源處,便發現另一個男人似乎走了,深巷里只剩下Michael一個人。他正靠在鐵欄上,樣子有些頹廢。
「喲,這不是Co少麼?怎麼那麼狼狽?」齊君諾謹慎地向四處望了望,確定了附近沒有其他人,這才將手中的竹竿隨手一丟,對眼前的男子Michael蘇星柏語出諷刺。
「 當」一聲,竹竿掉到了地上,正好驚醒了還在深思中的Michael。
他一抬頭,正好看見身材姣好、身穿酒吧侍者服的齊君諾正站在巷口,雙手環胸,一副鄙夷的模樣。
憑良心說,一頭黑色直發的齊君諾並不漂亮,倒說不上丑,只是沒太大的特色。
打個比方,就像玩網游,除了極少數技術流大神,一般的玩家都不會給自己的人物均勻加點,否則肯定沒前途。即使再努力,也只能混個中庸的地位。
其實,齊君諾的五官還是很精致的,再加上她的鵝蛋臉,本應該是個美女的。可不知怎麼的,組合後,反而各種氣質都帶了點。
這樣的混搭讓她的外貌特別不顯眼,所以粗看之下,根本就不出眾。只有細看之下,才能品出幾分別樣的味道。應該說,君諾是一杯醇酒,只有細細地品味,才能品出其中的美好。
其實這樣不顯眼的容貌對于齊君諾本人來說,並非是困擾,反而還是她的優勢之所在。
她這樣不怎麼打眼的相貌,成為她混跡在魚龍混雜的酒吧里的保護色,保護她不被混攪蠻纏的男客人糾纏,也不會被喝醉了的客人胡亂揩油。
在酒吧里打工的女生,大多想賺點快錢或者找到靠山。正因為她這粗看之下非常安全的長相,反而讓其他漂亮的女同事們對她心懷有好感,將她排除在勾心斗角的圈外,這也使得她的人緣出乎意料的好。
「小諾,你怎麼在這?」Michael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亂的衣服,這才帶著討好的笑容問道。
他知道每一次齊君諾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的時候,就是她極度生氣的時候。如果其他人用這樣的語氣和他這樣說話,他只會隱忍不發,將氣往肚子里吞。反正所有的人都把他當成了地底泥,路過的時候都會拼命踩上幾腳。其實他現在的狀態,也確實就是一塊爛泥。混到了他這份上,絕對不比地底泥好到哪里去。
可小諾不同,他知道小諾每次對他生氣,都是怒其不爭。小諾總喜歡冷嘲熱諷他,然後和他冷戰。不過只要他有事,不管小諾有多麼生氣,還是會跑回來照顧他。
有的時候他在想,他是不是拿準了小諾不可能真正不管他,才會時不時惹小諾生氣。這行為雖然很幼稚,可至少能夠證明,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願意關心他。
齊君諾直接翻了個白眼,「Co少,我在前面那間酒吧打工,賺點辛苦錢。哪像你,隨便賣點K仔,就能賺翻天?」
Michael知道小諾不喜歡他做這個,可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一來他以前就是個混混,又剛從監獄出來不久,沒什麼正經的老板願意請他這樣的人;二來他也沒讀過大學,跟其他競工的人相比較之下,根本沒什麼競爭優勢;三來威利一直看他不順眼,總想找機會徹底把他踩到地底下,在這樣的情況下,只有暫時在義豐混口飯吃,威利為了自己的名聲至少會收斂一點,他才能保住一條命;四來,他確實存著幾分讓當初放棄他的Paris心懷愧疚的心思;當然,還有他內心深處隱藏得很好的第五點,他不甘心,不甘心與那個位置失之交臂——
他在臉上堆起笑容,往前走了幾步,打算拉住小諾衣擺,跟小諾賣個萌求原諒。
沒錯,賣萌這個詞是小諾從小就經常說的。不過,Michael自小就沒搞明白,小諾究竟是從哪里學會那麼多奇奇怪怪的詞匯的。
齊君諾和Michael斗法多年,哪能不了解Michael的爛招。君諾反應迅速地往後退了幾步,「你的理由我通通都不接受,所以你不用再解釋了。」沒錯,君諾就是明目張膽地欺負Michael的腿腳不方便,「我原本是打算幫你收尸的,現在看來你不需要了。這樣正好,省了我還要幫你墊付火葬費。您老慢慢賣,我先走了。」君諾冷冷地瞥了一眼Michael,便快步往自己打工的酒吧走去。
Michael苦笑了一下,今晚真夠倒霉的。同一個晚上,他遇見了一個叫Laughing的警察,還惹火了小諾。看樣子,他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果子吃了。
直覺告訴Michael,那個叫Laughing的警察讓他做的事情絕對不簡單。單從表面Laughing讓他從放高利貸的四喜那里偷出借貸人的名單這一情況看,Michael就能肯定,Laughing讓他做的事,絕對沒按警方的規矩辦事。到時候一旦出了事,他可是一次性將黑白兩道都得罪光了。
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可沒那麼傻,趟這趟注定很危險的渾水。反正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沒有當場搜出K仔,那個男人還能拿他怎麼樣?想到這里,Michael提起唇角冷笑Laughing的天真。
可小諾這邊就沒那麼好解決了。他知道小諾其實是一個很有正義感的人,只是被現實所逼,才對現實低了頭。
當年的小諾還是個天真的小女孩,過著富足的生活,父母也疼愛她,她每天只要撒撒嬌,賣賣萌就夠了。
可一夕之間,風雲突變,小諾的父母出了車禍。小諾除了父母的骨灰和每月為數不多的生活費,什麼都沒能留下。她父母所有的資產包括房子在內都被她那群凶神惡煞的親戚用小諾未成年,無法管理為借口全數拿走。嘴里說只是替小諾「暫時保管」,可最後會如何,明眼人心里都有數。
他們蘇家和齊家比鄰而居,平時關系也不錯,小諾和他只差個5、6歲。小諾早熟,Michael記憶里的小諾自小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兩人玩起來也沒有太大的代溝。有的時候Michael甚至有種錯覺,他覺得小諾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弟弟。有很多次他都想和小諾說,按年齡算,他才是哥哥。可迫于小諾的婬威,他還是把話給吞進肚子里。
蘇父做了那麼多年生意,一見到小諾的狀況,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彎彎道道。如果小諾真的被她那群極品親戚帶走,肯定會被吃得渣都不剩。他便和妻子商量,收養了小諾。
所以,小諾在Michael的眼中,就像家人一樣。當年他和Paris談戀愛,他還帶著小諾一起去。
只是次數多了,Paris的眼光就變得不太一樣了。
當時的Michael也沒有去深思。
再後來,蘇家倒了,蘇父蘇母也相繼離世。
偏偏那個時候,Paris想去英國留學深造,而小諾也還需要繼續上學讀書。
那筆錢真心不是個小數目,最終他咬了咬牙,決定跟著老鄰居撈偏門。
他雖然沒機會上大學,但他頭腦靈活,做事又快狠準,很快就混出了名堂。
好景不長,社團的二把手威利特地設計了他,不僅踩瘸了他的左腳,還特地報警,丟了包白•粉在他身上,等著警察抓他入獄。
原以為學法律的女友會全力幫他洗月兌罪名,再加上主控官是女友的師父,Michael相信只要用上點小手段,這事就能安全度過。可未想到Paris不願為了他放棄自己的前途,而勸他自首。
都混到了這個份上,他哪還不懂人走茶涼,樹倒猢猻散的道理。他原本已經徹底絕望,一心等著入獄。誰知小諾竟然不聲不響地帶來一筆巨款,幫他請了最好的律師。
探監的時候,Michael看著眼前為了他四處奔波,導致臉色蒼白的小女孩,心生愧疚。原本這並不關她的事,她完全可以學Paris,和他撇清一切關系,可是她沒有。
「小諾,告訴我,這筆錢是哪里來的?」Michael猶豫了半晌,還是這樣問了,語氣里帶著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驚恐。
「Co少,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去撈偏門嗎?你覺得憑我這樣的長相,這樣還沒發育完全的身段,出去賣值多少錢?就是把心一橫,跑出去當小三,又有多少男人願意冒這個險?要知道,我還是未成年少女,萬一我鬧出去,就算不用坐牢,他們的名聲也完蛋了!」齊君諾不僅對Michael毒舌,而且她自貶起來也毫不留情。
Michael多少被諷刺慣了,再加上這一次確實是他的錯,沒有反駁。此刻的他微微垂著頭,在小諾面前,一副好學生受教的模樣。
只是在齊君諾看不見的桌子下面,他的雙手拳頭緊握,指甲幾乎刺入肉里,他的身體微微顫抖。
「Co少,我早就說過了。你有多大的頭,就戴多大的帽子。我說了多少次,不要打腫臉充胖子。你家道中落了,還供養你女朋友去英國念書?」君諾冷笑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呵,真不知道是說你天真好呢?還是說你單蠢好?現在好了,你的利用價值已經沒有了,所以被人家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開,拋棄了。這感覺如何啊?有趣嗎?」齊君諾繼續數落道。
蘇父當年並沒有通過法律程序收養齊君諾,所以蘇家倒了的時候,齊君諾已經有再次被拋棄的心理準備了。
可當時不過還是個少年的Michael,雖然自己也很傷心,可還是在君諾的面前做出一副堅強的樣子。少年一把抱住她,語氣堅定地說,「只要有我的一口湯,就不會少了你那碗飯。小諾,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那一刻,君諾雖然口中沒說,但心里卻真真切切地被Michael給感動了。她當時就暗暗發誓,得君此諾,我心如是。
從那天起,君諾便將Michael的事都當成自己的事。
她知道Michael跑去撈偏門的時候,不是沒有勸過他,她強調過無數遍,「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可是沒有用。
她得知Michael是為了供女友去英國讀書才跑去賺快錢的時候,更是狠狠地諷刺過他,希望Michael能改變主意,懸崖勒馬,可依舊沒什麼作用。
所以到了後來,君諾就懶得管了。
既然Michael能自己生活得很好,那她還多管什麼閑事?她每個月安心地享用著Michael送到她手上的生活費,以及雜七雜八的各種必要的學習費用。多余的錢君諾都存在銀行里,沒有動用。
雖然君諾不願意在那個時候和Michael共富貴,但君諾卻能在他出事的時候和他共患難。
自她得知Michael出事,Paris又不願意管Michael的事後,她就跑到她那些該死的親戚面前,以告他們虐待幼童威逼,以放棄成年以後繼承父母的財產來利誘,從他們手上拿走了一筆巨款。
「你放心,我這筆錢絕對來路清白,是從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手里拿來的。我幫你請了與馮大狀齊名的律師劉大狀,他一定會全力以赴,幫你洗月兌罪名的。」數落了半天,君諾也累了。正好探監時間也差不多了,她便以簡單的解釋收尾。
最後的結果,證據如此確鑿,他自然是輸定了。
Michael听到宣判結果的時候,Paris和君諾正一左一右坐在觀眾席上,他看著兩人,卻奇怪地松了一口氣。
可事情還沒完,齊君諾繼續委托劉大狀,讓劉大狀幫他上訴。
到了最後,齊君諾幾乎把從親戚那里拿來的錢都花光了,可天不遂人願,Michael還是入了獄。
當然,上訴也並非完全沒有好處——上訴的法官采信了一些對Michael有利的證據,這才讓他的入獄時間減少了一些。
「傻瓜,留著那些錢,等我出來,我們衣食無憂,豈不是更好?」這是他正式入獄後,齊君諾來探望他的時候,Michael和齊君諾說的第一句話。
「誰會等你出來?你最好死在里面,不要讓我再見到你!」在Michael記憶里一向堅強的齊君諾紅了眼眶,這是齊君諾在父母去世,蘇父蘇母也離世後,Michael第三次見到她在哭。
Michael有些不知所措,正想安慰君諾,可君諾已經捂著嘴,跑了出去。
Michael懂得齊君諾的委屈,可他卻無能為力。
在那一剎那,Michael握緊了雙拳。他發誓,只要有機會,他一定會牢牢把握住,絕對不會再讓對他不離不棄的小諾,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第二次探監和第一次探監的時間相隔不遠。齊君諾望著他,用少見的溫柔語氣說道︰「我已經在湊錢幫你治腳了。你在監獄里不要惹事,知道嗎?」
Michael自小就覺得在齊君諾面前矮了一截,要不是當年是他養著小諾的,他會有種他才是弟弟的錯覺。
這一次也是這樣的。他不喜歡被小諾當成弟弟對待,他正想說點什麼,反駁小諾的時候,齊君諾已經轉身離開了。
第三次探監已經是半年多以後了,他發現齊君諾瘦了很多,他知道如果他不問,齊君諾是不會自己主動說的。
念及此,他便搶在齊君諾開口數落他之前,問道︰「你最近過得好嗎?你是怎麼過的?」算算年齡小諾已經成年,身材越發的凹凸有致,臉蛋也越發的漂亮了,萬一……
他不敢往深里思考,因為他很害怕,害怕他的猜測是真的。
想到這里,他臉色很難看。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心里堵得慌。
齊君諾認識Michael這麼久,自然清楚他沒問出口的事情是什麼,可她就是不說,憋死他最好。他活該!「我給你送了幾本書,在監獄里沒事的時候,就拿著看吧。你想自學些什麼,下次我來看你的時候一並告訴我。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這一次小諾沒有諷刺他,行事風格越發的簡潔明了,可Michael的心情卻更差了。
一陣冷風襲來,Michael這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回憶。
Michael奇異地發現,自己的記憶里竟然充滿了小諾。
那Paris呢?她對自己而言,又算什麼呢?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幕是Laughing為了替他已經犧牲的上司掩飾他欠債過多的秘密,正好看見在酒吧看見Michael賣K仔,可卻頭腦靈活躲過警察臨檢,所以便脅迫Michael,讓他去四喜的財務公司偷出他上司的賬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