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不過是一群妙齡少女坐在一起比試針線,談天說笑。她們或許樂在其中,但是這里沒有誰是花痴,能盯著美人一直看。
趴在牆頭上的諸君,大多時候都是在討論哪個女孩長得最漂亮,哪個女孩身材最好……因為知道里面的人都是各大家族的嫡出女兒,自己身邊很可能有人認識她們,甚至沾親帶故,言語上就不敢過分。
陸二看了一會兒就有些不耐煩,加上腳下踩著梯子趴在牆上,也不是個舒服的姿勢,就提議找個地方坐會兒,吃點東西。
袁申興幾人雖然有些不舍,但也有些扛不住了,點點頭正要下去,忽听里面有一道尖細的嗓音抑揚頓挫的道︰「長公主到!」
「等會兒,我再看看。」陸二對這個地位超然的長公主有些好奇,听說她來了就又爬了上去。
蔣麒速度最快,已經在底下了,也不再上去。見陸二蹭蹭地往上爬,笑著道︰「你動作輕點,別讓里面的人發覺了。」知道是一回事,惹人注意又是另一回事。長公主最重視禮儀規矩,如果把陸二等人當成是登徒子處理,那就不好善了了。
陸二又站上來的時候,最先看到的便是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婦人,身上並沒有太多的裝飾,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威儀。在一個同樣蒼老的嬤嬤的攙扶下緩緩坐下,向行禮的諸人說道︰「都起來吧。」
此時不管是里面還是外面,都是一片安靜,長公主不大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進陸二的耳朵里。長公主的確如傳聞的那樣,是一個把禮儀規矩刻在骨子里的人。跟她一比,不要說年輕的千金小姐。就連主持乞巧的那個貴婦人也顯得一般了。
這樣一個人,外人看來自然是端莊高貴,威嚴不可侵犯,但她身邊的人一定會被壓的喘不過氣。長公主的兒子與她不和,想來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後來的逼婚不過是導火索。唉,地位再高,卻也只落得個晚景淒涼的局面。
長公主先跟那個貴婦人說了幾句話。陸二雖然離得遠也能察覺到她的緊張,等長公主轉頭和葛曦怡說話的時候,她明顯地放松下來。
葛曦怡不愧是皇帝欽定的大皇子妃,不卑不亢地回答長公主的話,面上帶著得體的笑容。
長公主滿意的點點頭,身邊的嬤嬤遞給她一件東西。葛曦怡謝過之後,長公主就起身離開了。
「陸兄弟,你認識相府孫小姐?」袁興申注意到陸二經常看葛家小姐。問道。
「不認識。」陸二笑著下了梯子。
幾人吃了點東西,又在街上溜達了一會兒,便各自分開。
萬花樓里,院子的燈已經亮了,陸二心中詫異,小玲她們不是說要多玩會兒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陸二的手剛踫到院門,門就猛地被打開了,陸二還沒有回過神來,小燕就跪在了地上。哭著道︰「公子,小玲和雲姐姐不見了。」
陸二呆了呆。不見了?看小燕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把她拉起來道︰「你們四個不是一起的嗎,小玲她們怎麼就不見了?」
小燕哭著告訴陸二,她們四個本來是在一起的,後來小玲想吃烤肉,就拉著雲苓一起去買。後來有一個男人過來告訴她們。前面有兩個女孩子受傷了,拜托他到這來找人。小燕和賀琳信以為真,就跟他一起去了。男人把她們往偏僻的地方去,說是走這條路能快點到。二人雖然懷疑,但更加擔心小玲她們,只好一直跟著。到了一條小胡同,又閃出幾個男人,要來抓她們兩個。
「若不是琳兒,我也回不來了。」小燕哭道,「小玲和雲姐姐肯定是被她們抓走了,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她們,救救小玲。」
「人一定會救出來的,你先別哭了。」陸二給她擦了擦臉,問道,「要救人得先知道是誰干的,他們有沒有說過什麼?」
「有。」小燕忙道,「他們說,要不是伯爺等著,真想先嘗嘗滋味。公子,這個伯爺,會不會是……」
「應該是吧。」陸二想了想,把那天臨江伯帶著一幅畫到聚源當鋪試探她的事告訴了小燕,自責道,「我當時怕你們胡思亂想,就沒有說,也沒有囑咐你們小心點,才會有了今天的事。」
「就算公子告訴了我們,以臨江伯的權勢,也能找到機會的。而且從一開始,這個麻煩就是我們惹出來的,怪不得公子。」小燕搖頭道,「我只希望小玲沒事,她跟我們是不一樣的。」
哪里不一樣,她們都心知肚明。
陸二安慰她道︰「臨江伯真正想找的人是我,暫時不會動她們的,我會盡快救她們出來的。」
說完站起身要出去,小燕也站起來,問道︰「公子是要去找臨江伯嗎?」
「找他?」陸二不屑道,「我當初能把他爹偷出來,現在就能在他眼皮底下把小玲她們救出來,還用得著跟他知會一聲。」早就知道這個臨江伯世子是個剛愎自用不成大器的,初還為他能找上自己而對他有所改觀,現在看來不過是個有點小聰明的莽夫而已。不過莽夫常常無所顧忌,只圖自己高興,小玲她們落在他手里的確很危險,越早救出來越好。
「公子,還是讓他知道的好,不然這次救出來了,下次就不好說了。」小燕跟上前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索性這次就把臨江伯府整殘了,讓他們自身難保。」陸二道,她也早就被臨江伯府接二連三的麻煩弄得不耐煩了,這次不管小玲她們有沒有受到傷害,臨江伯府都不能留了。不然三天兩頭的來一次,誰知道什麼時候一不留神就著了道。只是該怎樣讓一個伯府迅速的敗落呢?謀逆?通敵?
「臨江伯府有做官的,宮里還有個皇貴妃,萬一再惹上宮里的,那可怎麼辦?」小燕道,公子再強也不可能把手伸到皇宮里吧,「臨江伯下黑手,應該是沒有證據。所以還是過了明路,讓他有所顧忌,不敢亂動就行了。」
「說的容易,我只是一個小老百姓,如何震懾一個勛貴?」話雖如此,陸二也覺得臨江伯府很難清除干淨,萬一被卷進政治斗爭里面麻煩事更多。唉,天子腳下做什麼事都要小心謹慎,以前為了幫多邏斯而在西域制造紛爭,就從來不用擔心這些。
「好了,你進去休息吧,我跟你保證,她們明天就能回來。」陸二笑著道。
小燕眼楮里又漾滿了水汽,大力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臨江伯昏昏沉沉的醒過來,還沒適應眼前的情景,就被一聲刺耳的尖叫嚇得從床上滾了下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絲不掛,而床上還有個同樣一絲不掛的女人,滿臉淚水,驚慌絕望的看著他。
這女人是誰?怎麼會在他的床上?不對,這不是他的床,這里也不是臨江伯府。以他的身份,睡了個女人又算得了什麼?但關鍵是這個女人是怎麼來的?模了模還有些疼痛的後腦,昨天晚上正要嘗嘗那個叫小玲的丫頭,就被人從後面打暈了,然後醒過來就在這里了。
「女人,你是誰?」臨江伯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問道,得先知道這女人的身份。
女人只知道哭泣,什麼也不說。
見問不出什麼,臨江伯穿好了衣服,就要出去。
「媳婦,你怎麼了?」一個老太太正好從外面進來,看到屋中的場景一跤坐倒在地,哭嚎咒罵,把兩個人的祖宗十八代都被罵了一遍,言辭惡毒粗鄙。
臨江伯一醒過來就遇到這樣的場景,腦袋被吵得嗡嗡叫,又听她罵的難听,一腳踹了過去,罵了句「老妖婦」,抬腿往外走。
老太太一把抱住他的腿,扯開嗓子就要喊人,忽听得一陣擊掌聲,有人笑道︰「老太太,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臨江伯,你老這樣罵他,可是要被砍頭的。」
老太太的哭罵之聲戛然而止,但還是不肯松手。
「是你?」臨江伯看到陸二,登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冷笑道,「你以為這樣就算是抓到我的把柄了?一個女人而已,給兩個錢也就打發了,傳出去也不過是個風流名兒。」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陸二笑道,「她是望門寡,獨自一人奉養公婆,是遠近聞名的孝媳。要不是本朝不流行貞節牌坊,她早就是節婦了。你逼奸了這樣一個女人,是要引起眾怒的,你堵得住她們婆媳的嘴,堵得住悠悠眾口?更重要的是,你好像還沒過孝期吧?」
臨江伯想起床單上的血跡,不信也信了,又是節婦,又是守孝,這兩頂大帽子扣下來,臨江伯的爵位怕是要換人了。見那老太太呆呆的坐在地上,怒道︰「听明白沒有,是這個人陷害我,還有你的兒媳婦。」
老太太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抱得更緊了︰「我不管,我媳婦的清白是你毀的,你不能就這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