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文書一起寄來的,還有一封信,葛相寫給管毅心的信。
兩人都猜到這封信里會有關于案子的話,但誰也不會認為這是葛相在向自己的徒弟求情的信,是有什麼事情想要告訴管毅心吧。
郭焱要把文書和信拿給管毅心看,陸二雖然好奇,還是沒有一同進去。如果管毅心覺得可以讓人知道,自然會告訴他們的。
小玲還在跟張新粘糊,陸二心道,小別勝新婚啊。雖然不想打擾他們,但再不走就要趕夜路了,兩人只好依依不舍地分別。
賀琳家里還沒有開飯,就是為了等她們。
離開了兩個多月,賀氏無論衣著打扮,還是言行舉止,跟周圍的農村婦女越發像了,在京城里的小心翼翼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讓人心安的淳樸。也許這就是她的本色,在繁華的京都生活了十余年,也不能抹掉的本色。
桌上的飯食,也帶著莊戶人家特有的色彩,雞鴨都是切成塊,跟菌菇一起煮的噴香,這是今晚最最有分量的一道菜。另外還有幾樣簡單的炒菜,白米飯,和一盤子顏色有些發黑的饅頭。春小麥磨的面都是這個顏色,看著不好看,陸二她們也就是因為好奇買過一次,顏色不好看,味道口感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的,所以之後就沒有再買過了。
賀氏笑著說這是從地里剛收上來的麥子,立刻就磨的面,跟在店里買的不一樣。
陸二嘗了一口,是挺特別的這種剛收上來的麥子有著特有的清香。就著雞湯吃完了一個饅頭,便問這種面能不能做手 面。賀氏做的手 面是一絕,就連小玲都甘拜下風,因為她的力氣不夠。揉不出那麼勁道的面來。如果用這種帶著清香的面來做手 面,味道一定特別好。
賀氏見陸二喜歡她做的吃食,也很高興。說明天早上就用這新打的面 面條。
小玲還惦記著地里的麥子千萬別收完了,她還想親自去收上一捆呢。
這個她早就跟賀氏說過。賀氏便說家里的麥地還留著一塊,就等著小玲回來。
小玲高興之余,居然又從遙遠的記憶里發現了一記美食,烤小麥,說著明天可以試試。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剛走出大門,張新竟然也來了。一身短打扮,顯然是昨天听說了小玲要下地收麥子,這是幫工來了。
一行人都到了賀家的田地邊,大多數人家的麥子都已經收了。留著齊整整的,黃色的茬兒。沒有收割的土地里,已經有人在忙了。
賀氏只是一個女人,還不是強壯型的,麥地從播種到收割都是交給佃戶來做。單獨留下的這片麥地並不大。再去找別人幫忙肯定不好意思,所幸她們幾個女流完全可以自己來收割,有了張新這個做慣農活的人參加,自然更輕松。
陸二是沒興趣返璞歸真,體驗一把田園生活的。就站在地頭上,看她們「自找苦吃」。
同樣沒興趣的人,還有賀琳。她現在掙得錢完全可以養活她們母女,但是賀氏卻鐵了心要回到之前的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成為賀琳的累贅。賀琳對于賀氏的堅持也很無奈,很多時候只能順著,就比如現在。
小玲跟張新無疑是最快樂的,一個教,一個學,就跟旁邊的麥地里的,那幾對少年夫妻一樣親密無間。
這幾人里,除了張新,誰也沒有做農活的經驗,一開始的新鮮過後,剩下的就只有疲勞。陸二看到旁邊地里有人上開休息,就招呼他們也休息一下。
幾人坐在軟軟的田埂上,喝了口水,這才舒了口氣。若不是周圍還有別人,她們真想就這樣躺下來。
張新手中拿著麥稈,靈活的手指在麥稈間跳躍,不一會兒就編了個圓圓的球狀物。又在中間穿了跟麥稈,下面墜了一朵帶穗的淺紫色的花,這竟是一個小巧的燈籠。
小玲欣喜地接過來,贊嘆道︰「真好看,怎麼編出來的?快教教我嘛。」
「我只會編這一種,跟我大堂哥學的,他會編的東西才多呢,只要我能刻出來的,他都能用這些草桿編出來。拿到集市上去賣,能給家里添好些東西。」張新笑道。
「哦,原來手巧也可以遺傳的嗎?」陸二笑問道。
「我們那個莊子上的人大多手巧,只是我比較幸運,遇見了陸公子,還有師父。」張新道,不然他也會像莊子里的人一樣,靠著這份手巧多賺點錢養家糊口,而不是把它當作正經營生。
「管大人和郭大人有沒有告訴你,他們要回京城了?」陸二想起昨天的事清,問道。
「沒有啊,他們沒有提過這事。」張新一點都沒听說過,又自言自語道,「既然要回京城了,婚禮為什麼不到京城辦呢?」
「什麼婚禮?」小玲看向張新,其他人也都盯著他看。
「就是管大人和玉簪姑娘的婚禮,今天早上剛說的,我只听了一耳朵,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張新認真道,玉簪和管毅心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所以听到這兩人在商談婚事很是吃驚,又解釋一般地看著小玲,「我怕弄錯了,所以沒敢跟你們說。」
「他們兩個的年紀都不小了,管大人是個男子當然沒關系,玉簪姑娘可不能一直這麼耗著,要成親也是理所應當的。」賀氏不知道那些曲里拐彎的內幕,對二人的結合很是贊同,「他們家中又都沒有長輩,在這里成親也沒什麼。」說到成親,賀氏就有些擔憂的看了眼賀琳,女孩太剛強了就是不好,她都想不出來未來的女婿該是什麼樣子的。
陸二覺得應該是跟昨天那封信有關系,難道是自知回了京城便再無生路,干脆一償心中所願?就算玉簪願意,管毅心也絕不會這麼干的。那麼就是有好消息了?不管怎樣,還是應該確定一下他們是不是真的要成親,才好知道管毅心他們回京城之後會面對怎樣的狀況,甚至是葛相的態度。
行轅里,郭焱把一柄長槍舞得虎虎生風。
陸二看不出這套槍法是什麼名堂,只覺得很好看。郭焱一停下來,立刻拍手叫好,贊道︰「氣勢如虹,好槍法。」
郭焱笑著把長槍遞給她道︰「你不是自詡文武雙全,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嗎,來耍一下我看看。」
陸二不用拿就知道這槍很重,氣憤道︰「你這人真不厚道,我才剛剛夸了你,就來拆我的台。不跟你說了,我去找管兄。」
「別去。」郭焱上前一步攔住她道,「管大人和玉簪姑娘在那坐一天了,不讓任何人靠近。我一過去,他就拿眼楮瞪我。」
這個樣子,還真的像在商量婚事啊,問郭焱道︰「管兄看過信了?有沒有說過什麼?他今天心情如何?」
「說倒是沒說什麼,不過肯定熬夜了,從房間出來以後就找了玉簪姑娘過去說話,一直到現在。昨天你來了之後,管大人不就恢復正常了嗎,我看他今天跟平時有些不一樣,就沒放在心上。」郭焱道,「你覺得是跟葛相的信有關系?」
「不好說,還是等等吧。」陸二道。
「我看他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咱們出去轉轉。我帶你去看運河,這條是通往京城的,比南邊的要寬一些。北邊多山,這條運河開在崇山峻嶺之間,景色極好。坐著船從河面上經過,感覺自己都成世外高人了。」郭焱道。
「你要是能成世外高人,我就能羽化登仙了。」陸二笑道,「滄州的運河應該都是相通的吧,怎麼說起來卻要分南北呢?」以前沒修好的時候要區分一下,現在都快竣工了,應該合二為一了吧。
「那幾天你去了江南,所以不知道,這南北分的不是運河,而是架在運河上的橋。」郭焱帶著些頭痛地道。
運河經過兩個村子,這兩個村子分屬于兩個縣,因為運河的關系,這兩個村子都被一分為二,為了方便兩邊交通,決定由官府出資造橋。這兩個村子挨得極近,中間只有一塊石碑,一座山神廟相隔,論理只修一座橋就夠了。但是既不讓拆山神廟,又不想讓隔壁村佔便宜,鬧得不可開交。官府是不可能為了兩村的不和諧關系而多出錢再修一座橋,說道要麼拆了山神廟,要麼老百姓自己出錢再修另一座橋。修一座橋要幾千兩銀子,滄州百姓不富裕,要他們湊是不可能的。
「我現在算是明白了,在京城的時候,為什麼會有同僚一邊看卷宗,一邊罵刁民了。」郭焱道,「你說說,就那麼幾步的距離,能吃多大虧?怎麼勸都不听,官府派人上門,都能被他們打出去。」
「是挺刁的,不過你們官府真是有意思,當初為了修運河把人家的祖墳都給掘了,那時候的阻力不比現在大,不也堅持下去了?現在倒是連一座山神廟都不敢動。」陸二好笑道,「那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