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涅槃（2）
時間仿佛在一瞬間凝固了，但只持續了短短片刻，銀針便淡淡地說︰「是我殺死的。」
他之所以口氣如此平靜，只不過是因為他認為自己並沒有做錯，但他又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愧疚，不想被人看破而已。
既然要死，就要死的有氣魄一點，這是銀針至死不逾的信念。
小蕊絕沒有料到他會承認的如此爽快，錯愕之下，一時間竟不知該怎樣才好，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你夠膽，你有種，你可知道，我在須臾之間就可以取你性命？」
銀針嘴角流露出一絲快意，「那是最好不過了，我已完成了我的使命，縱然再活上幾萬年，也不過是虛度光陰，況且，殺人償命，乃是理所應當，你又何必多說，快些動手吧，恨在心里壓抑著，那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小蕊猛然伸出左掌，揮向了銀針的天靈蓋，但卻在他的發際戛然而止。
「怎麼了？」銀針倒是一愣，「為什麼還不動手？」
小蕊緩緩地說︰「我想讓你死個明白，我也想把仇報個明白，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銀針慨然道︰「也好，那我就告訴你，不過，我有個條件。」
小蕊眉間閃過一絲怒色，心想你還真是得寸進尺，不過細細想來，這倒也是人之常情，于是很不耐煩地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銀針道︰「我想請你幫我毀掉這里。」
「為什麼？」小蕊愕然。
「沒有為什麼，我只是想徹底結束這里的一切，不留下一絲痕跡，就像這個地方從未存在過。
「好，我答應你，現在，請你切入正題，我不想再浪費時間。」
「好，其實他是……」
銀針說到這里，忽然只覺得喉嚨一陣發緊，臉色也陡然變得慘白，他的眼楮流露出無限的恐懼，訥訥地張著口，但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蕊一怔，明白他一定是突然發作了什麼怪病，急忙連聲催促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我啊！你快說啊！」
「天……天譴……」
銀針只費力地吐出這最後兩個字，突然，他身體向後一倒，兩只眼楮瞪得足有燈泡那麼大，嘴里念念有詞。
「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說完？老天啊！你是定要讓我含冤而死嗎？」
他眼中流露出無限的眷戀，忽然，他的身體枯干了，干枯的臉上依然抽搐著，叫人看上去不寒而栗。
「什麼天譴？他說天譴是什麼意思？」小蕊嘴里不斷地重復著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問別人，還是在問自己。
說著，她不由得蹲了下來，注視著他恐怖的遺容，看了許久，嘴里喃喃自語道︰「他說天譴，可能真的是應有此報吧，可惜我不能親手殺了你。」
她又走到趙子龍面前，將他抱了起來，聲音有如晚風般輕柔，「你等著我，我這就過來陪你。」
她揚起左掌，正要拍在自己的胸口，身後忽然響起一陣呼嘯聲。
她只感到在她身體和手掌之間，產生了一股強大的阻力，她無論怎麼用力，都接觸不到自己的身體，最後無奈之下，她只好放下了手臂。
「這些鬼怪想干什麼？」小蕊似乎剛剛想起在這個房間里，還存在著這麼一股力量，不過既然她一心想死，也就不必害怕它們，但讓她詫異的是，這些鬼怪剛剛竟然會出手救她，實在是匪夷所思。
她回頭一看，無數幽藍閃爍的眼楮都在對她微笑，她不禁一陣凜然。
「你們要干什麼？」
眼前忽然變魔術般地走出了一個人，向小蕊躬身行禮。
「你是誰？」小蕊盡力保持鎮靜。
「我是藍。」聲音很輕，但卻如冰雨般可以沁入骨髓，令人悚然生畏。
「那麼，你和你的同伴想干什麼？」
「帶你離開，這是趙子龍的遺願，原本他把你托付給銀針，但銀針不在了，我們有責任替他完成。
「哦。」
小蕊听著，不禁心里一陣感傷。
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心里最牽掛的始終是她。
「他為什麼肯為你們而死？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
藍的聲音忽然變得凝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很愛你，應該是為了讓你離開，所以才答應了銀針，用他自己的命換取我們的來生，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否則他就是枉送了性命，連我們都會永世難安的，你明白嗎？」
「這麼說，是我害死了他？」小蕊的神經震動得嗡嗡作響，她已經听不清那個人在說些什麼，心里只是默默地回放著過去的畫面，那一幕一幕，不是電影，也不是真實，而更像是一場夢。
「我並不值得你這麼做，我甚至從來沒有真心喜歡過你，這只不過是一場戲，我太投入了，甚至已經忘了自己是在欺騙你，但你竟然會愛我達到這樣的境界，不惜犧牲前途，犧牲性命……你真是個傻瓜……」
她欲哭無淚，她悔之晚矣。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這一刻，小蕊第一次嘗到了什麼是絕望的感覺。
她一直擁有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但卻從未發覺到，等到她想用心珍惜的時候，卻發現它從未存在過。
這不是一場夢嗎？！
一場荒謬透頂的夢。
「我愛你！趙子龍！我真的愛你，你快醒醒啊！我們還沒有真正開始，你怎麼能這樣就棄我而去啊！」
她瘋狂地搖晃著趙子龍的尸體，但趙子龍的身體已經漸漸冰冷，不管她怎麼呼喚，趙子龍始終僵硬。
一旁的藍也不由得潸然淚下，轉過身揮了揮手，頓時，大批的鬼魂都紛紛圍攏了過來。
「我們一起送趙子龍最後一程吧！」藍聲音低沉的說。
小蕊依然不停地痛哭著，好像這樣就能把所有的愛還給他，而她的眼淚也令陰冷的房間里有了一絲暖意。
就在她仍痛哭不止的時候，一滴滾燙的光淚灑在了趙子龍的身上。
小蕊吃了一驚，回過頭看那些鬼魂，他們也是一副面面相覷的表情。
光淚是只有鬼會流的。
而這只是一個傳說！
「誰流的眼淚？究竟是誰的流的眼淚？」藍也感到驚奇不已，大聲喝問道。
沒有人說話。
小蕊不禁問道︰「藍，你知不知道光淚究竟代表著什麼？」
藍想了想道︰「光淚這種東西確實非常罕見，因為我們陰魂本來是沒有眼淚的，只有一些天賦異稟的人才會在死後仍然有著流淚的能力，據說這種東西炙熱無比，可以令人起死回生，但從前也只是傳說，今天我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至于究竟是否有此神效，恐怕還要看看才知道。」
小蕊激動地道︰「那麼如果是真的，趙子龍豈不是可以復生了嗎？」她高興地簡直就要跳了起來。
藍遲疑了一下，肯定地點了點頭。
小蕊立即伸手去模趙子龍的胸膛，但卻依然冰冷。
「怎麼會這樣？」小蕊有些失望。「看來是假的。」
藍忙道︰「那倒不一定，也許那滴光淚已經滲入了他的體內，我們且看看再說。
大概過了幾分鐘，趙子龍的尸體開始放射出了一道奇異的光暈，在他的心髒處忽隱忽現，小蕊狂喜不已，而這時藍卻按住了她，道︰「冷靜點，你看。」
只見兩道不同的青紅光線正在交替發光，而且很快擴散到了趙子龍的全身，藍不由得臉色大變，對小蕊說︰「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小蕊忙追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除了光淚，他體內還有另一種物質，你知道是什麼嗎？」
小蕊略微一想，頓時恍然大悟，「丹心草！」
接著她又不禁陷入了困惑，「但如果丹心草足以起死回生，那麼為什麼開始沒有顯現能量，而是在光淚注入體內後才和它一起運行呢？」
藍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對能量轉換一無所知，如果銀針還在就好了，他是這方面的絕對內行。
說到這里，神色不禁黯然。
這兩股光線在游遍了趙子龍所有的周身大穴和奇經八脈後，忽然在心髒停留了一下，然後以奇快無比的速度沖向了趙子龍的大腦。
藍忽然激動地跳了起來，連連拍掌稱嘆。
「你怎麼了？」小蕊奇怪地道。
「天才！天才！趙子龍絕對是個天才！」
藍一邊贊嘆著，一邊打著極其瘋狂的手勢解釋道︰「一般人在死了以後，身體內的循環機能和靜脈網絡在幾分鐘內也就停止了，但趙子龍竟有毅力支撐到現在，他竟然從來就不曾放棄生存的意念，一直令身體以最低的消耗工作，等待外力的注入以完成復生，你知道嗎小蕊，一旦趙子龍成功復生，他就是一個曠古絕今的天才，就是一個奇跡中的奇跡！天哪！世界上竟有這樣頑強特異的身體，太不可思議了！！
小蕊听得心花怒放，剛剛本已死寂的希望又開始生機勃勃了，她在心里開始狂喊著趙子龍的名字︰「醒來啊！快點醒來啊！」
終于，趙子龍微微一動，睜開了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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