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賦 帷幕

作者 ︰ 唐棣之華

()夫婿留在宮中,

欒瑛獨自回到陌生的家——長公主官邸。

二三個月最是害喜的時候,經歷過連日的繁文縟節還有適才宮中的拘謹,隆慮侯的新婚妻子只想倒到床上,足足睡一覺。

可惜,只能想,不能做——東跨院中,有人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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閹侍剛剛多搬進兩個火盆。

卻無助于給東跨院新女主人增添暖意。

聯袂而至兩個女子,照亮了東跨院的樓閣。

黃羅罩絳紅

紅白彩絲交錯

胸口悶得慌,要吐不吐的,欒瑛夫人感到心緒在無可救藥地走低,走低……

由侍女月兌下翹頭履,楚國王主踏入客廳,對此間的女主人略略點頭致意後,在乳母的攙扶下穩穩坐到席上。

這是平等相見的禮節?!

欒貴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一凝。

和所有的新嫁娘一樣,欒瑛出嫁前,也認真打听過夫家的成員情況。長公主家人口不多,關系簡單,比幾代同堂聚族而居的世家省心很多。唯獨一個劉靜,令人費解難決。

隨著春秋戰國時期的結束,媵婚制已淡出人們的視線。沒想到館陶長公主的長子陳須竟然沒事玩復古,既娶妻又立‘媵’,這妻不妻妾不妾的,相處起來好不犯難——最起碼,相遇相對時該如何敘禮都是個問題。

欒貴女出閣前,其生母和養母——俞侯太子妃——湊在一起討論了半天,最後還是認為是自家閨女地位尊貴。一個家族中,長嫂和弟妹的地位是相當的,屬于妯娌關系。劉靜的身份既然低于長媳劉姱,自然也低于次媳欒瑛。

——而隆慮侯的新娘,完全同意兩位母親的看法。

在新嫁娘審視的眼光中,

細心的乳母又打隨行侍女手中接過塊豹皮,鋪陳在王主靜膝上︰「王主……」

王主!?

‘難道到今天,反王女兒的頭餃還保留著?’欒瑛大吃一驚,情不自禁將心中的疑惑問出聲來。

該問題一出台,

楚國王主劉靜就微微一怔;末席上的孟姜勾起嘴角,粉頰上閃過譏笑。

‘大赦頒布天下,欒瑛不曉得?也罷,大赦令中並沒有特別提及王女,說不準她真不知道,’楚王主神色不該,依舊柔柔地說道︰「弟婦,天子降恩,禍……不及宗女,爵號不變。」

‘造反,還能保留爵位?宗室女太走運了!世界真不公平!’既然依舊是王主頭餃,叫自己一聲弟婦就再自然不過了,新新的隆慮侯夫人怏怏地嘀咕︰「上……殊寬仁矣!」

仿佛根本沒從對方的語氣中覺察出異樣,王主靜嫻靜溫婉地同贊美道︰「然。今上之德……至善……至厚!」

「如此……」忽然想起關節點,欒瑛好奇地問道︰「王主之兄弟……何如?」皇帝不會善良到連反王家的男丁都保留地位名號吧?

「諸兄弟……現居代地,行耕作,以為自食。」劉戊女兒的話語溫和,波瀾不興;藏在垂胡袖中的雙手,慢慢地慢慢地握緊。

「哦……噢噢……」意味深長地拖長音調,欒布孫女臉上流露出勝利者才有的驕傲。

不需要言語,俞侯孫女的意思連瞎子都能瞧個明白——這才是正理嘛!犯上作亂的反賊後代,憑什麼過舒服日子?就該貶為庶人,在土里刨食,服苦役來贖罪。

在這個習慣連坐、以血緣關系來決定尊卑貴賤的世界,

勝利者將幸運和榮光傳給子孫,失敗者把不幸與恥辱留給兒女。

孟姜側過頭,去看王主靜。

楚王主劉靜微垂著頭,長長的睫掩住雙眸,擋住了心靈的窗戶。于人看不見的大袖深處,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地深深地掐入掌心。

佔上風的感覺,妙不可言,甚至讓難受的妊娠初期反應都減輕了。

隆慮侯新夫人情緒變好,于是決定寬宏大量地放反賊女兒放一馬,把注意力轉向另一人——孟姜女。

「孟姜,听聞季姜久居汝處?豈有此理?」欒瑛把手肘撐在憑幾上,歪著身子問齊國來的貴女孟姜她妹妹季姜是否還住在西跨院?

「如是。」孟姜女點頭承認,自女兒出生後,妹妹一直呆在她的院子照顧她和新生兒。

「不可,不可。此非‘禮’也!」長公主宅第東跨院的新女主人立刻表示反對。孟姜季姜雖然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但畢竟都嫁人了。試問,天底下哪有小叔子的妾住大伯子院子的道理?太不合規矩了,傳出去,也好說不好听啊!必須立即搬回東跨院來!

一番話講完,也不等當事人姐姐的反應,隆慮侯夫人斜眼瞟瞟容色驕人的姜美人,滿臉冷肅地問起季姜為什麼現在都不來拜見她這個主母?她是不知道‘姬妾必須每日到正室處跪拜請安’,還是不想遵守?

說著,欒瑛懷疑地盯了劉靜和孟姜兩眼——這二人一個地位特殊,一個美色罕見,又都生有兒女,是不是有恃無恐,平常都不去劉姱太子妃那兒請安?

藏不住心思,念頭都寫在了臉上。

孟姜與王主靜暗暗對上一眼,略略欠身,平靜地解釋並非季姜狂悖無禮,故意怠慢侯夫人;實在是她家妹妹年幼,兼尚未和二公子圓房,因此,依禮還沒有來給正室行禮的資格。

欒瑛怎麼也沒想到會收到如此一個答復,不禁大為詫異︰「甚?甚?迄今……迄今?」

「王主?」新夫人詢問地轉向劉靜,充滿了懷疑。

楚國王女頓頓,然後,緩緩地點頭︰「恰如孟姜……所言。」

俞侯家的貴女欒瑛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對心愛陳郎名下唯一的姬妾——而且還是王室背景的貴妾——欒瑛可是重點打听過。年紀雖然未及笄,也實在不算小了;看姐姐的姿色,妹妹想來差不到哪里去。同一個宅院住著,二公子血氣方剛的,怎麼可能只看不吃?

陳二公子的新娘繼續追問原因——不圓房的原因。

孟姜女講得周到︰「夫人,女弟自幼體弱,多疾病。蒙長公主體恤,二公子垂憐……至今別居。’

「自由體弱多病呀……」突然獲知丈夫的女人其實只有自己獨一份,新上任的隆慮侯夫人心中真是說不出的熨貼和愜意。

頓感輕松之下,無論是劉靜的儀態還是孟姜的美貌,都不象開始時那樣扎眼了。欒布孫女客套地關心了季姜幾句,隨後任由思維習慣性地發散,很好奇地想到什麼月兌口而出︰

季姜這樣虛弱,是不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會不會影響以後的生育?

當然,不是懷疑能不能懷孕,而是問能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老人們都說,母健才子壯。哦,對了,听說孟姜你的長子就很病弱,動不動尋醫問藥……

這些話說到後來,孟姜的眸光,越來越冷。幸好乳母及時端著熱飲料過來,遞出水晶杯,趁機打斷女主人的講話︰「夫人……」

‘唉!夫人若能改掉心直口快的毛病就好了。都是君侯縱的。’乳母偷偷地拽女主人的袖子,眼風直指兩位女客。

與此同時,劉靜王主拿起放到面前的水杯,長袖掩住手和杯體,文雅地喝著。

絲錦曲裾寬袖之後,王主靜別有深意地看了孟姜一眼;後者凝眸,靜觀其變。

放下圓筒形金杯,楚王女自左袖中取出一塊絲帕,展開,向主席上的隆慮侯新夫人問道︰「前日夫人所贈之巾帕,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听劉靜這麼一說,欒瑛停口,抬頭︰「王主?此……何意也?」

看對方有誤解的趨勢,王主靜連忙強調︰「無他,唯見此巾文史之繡藝精妙,當世罕見,靜喜甚。」

「王主,當真?」欒瑛驚喜之色明顯。

「當真。」劉靜王主極為肯定地評價道此繡帕紋飾新穎,繡工更是卓爾不群,若可能的話,非常非常想結識一下那個巧手之人。

把杯子交還給乳母,欒瑛得意洋洋地告訴劉靜王主,這塊手帕是她親手繡的。

「呀!」王主靜發出悠長的感嘆︰「夫人……蕙質蘭心。」

孟姜也坐過來些,邊看劉靜掌中的手絹,邊用充盈著羨慕的口吻贊不絕口。

這話,欒瑛愛听。

「夫人之技藝,堪為京都一絕。」孟姜女也在一邊湊趣,堅稱她從楚國到京城,還沒見過如此別致華麗的紋飾和高超的技巧。

楚國王女則贊許不已︰「隆慮侯得夫人為偶,實乃良配。」

欒瑛眼眸都樂彎了;喜盈盈告訴兩個客人,關于女紅,她可是下過真功夫的呢!最開始是隨母親學,後來家里還專門請過幾位名師,悉心教導。勤學苦練多年,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如此,」劉靜很自然地問新嫁娘有沒有送繡品給長公主和小姑子阿嬌。

欒瑛遺憾地搖頭,她倒是有過這個念頭。可後來想想,宮里什麼樣能工巧匠沒有?怎麼會稀罕她的作品?

「夫人此言……差矣啊!」劉靜一臉真誠地規勸新娘子,繡品和繡品可不一樣;繡娘工匠們做的僅僅為針線,嫂嫂兒媳婦做的卻代表愛心和孝心。更別說,欒瑛的造詣拿出來,絕對當得上長安世家貴族圈頭一份了;掩藏不用,委實可惜。

孟姜完全同意劉靜的看法,手捧欒瑛的杰作,各種嫉妒,連聲嘆息,直恨爹娘沒生給她同樣的一雙妙手,否則,也能靠心靈手巧在京城聲名鵲起了。

新出爐的隆慮侯夫人頓生茅塞頓開之感︰「此言……不虛也。」

回想嫁妝中帶來的繡品數目,欒瑛須臾間就拿定了主意︰容色,父母沒給;才學,天分不夠;然而,但是,我也有我的優點啊!

辛苦練成的一技之長,哪有閑置不用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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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東跨院的大門,

劉靜與孟姜同行了一長段。

一路上,互相都是默默無語。

走到西跨院牆下,

前面不遠就是叉路口了,兩人停住腳步,對望……

劉靜先開了口︰「汝……」

孟姜幾乎同時︰「王主……」

都是僅開了個頭,卻又停頓。

注視半晌,

彼此會心地一笑,

一個向東,一個向西,背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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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要想大家致歉,因為健康方面種種原因,此文更新很不給力。

不定時更新,經常半章半章更(雖然,後發的半章是免費)……總之,大家怪罪,不耐煩,統統可以理解。

老實說,看到慘不忍睹的訂閱量,心中也是惴惴。

不過既已如此,事情總要解決。

想來,既然閱讀的人如此有限,快捷結文或許是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法。當然,我會保證結尾部分質量的。

向訂閱的諸位表示誠摯感謝。

十分遺憾,我本心真的不希望是這個結果(淚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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