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說陳超。
對于陳超來說,今天一天的遭遇,差不多是他一生經歷中的不幸的總和。
他今年才二十來歲,正是陽光般的花季少年。可以說他從出生的那天起,就是含著金湯勺來到這個世界的。
他的父親疼他,他的母親愛他,家人照顧他遵從他,但有所求,必有所應。他是家中的長子,將來注定是要繼承家業的。他自己也爭氣,自幼熟讀詩書,熟知禮儀,陳沖更是對他愛若珍寶。
然而他縱然再如何的聰明,再如何的懂禮,終究不過是個世家子弟。他雖然懂得詩詞,知道進退,懂得善待下人,博取善名,知道尊敬父母,孝順長輩,可他卻從來沒有真正見過這世間險惡,也不懂那韜略心機。他從未想到過有一天,這不測的命運竟然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他本來是天生貴冑,此刻卻如階下之囚般成了奔赴沙場的軍人。天知道在那之前,他連一天的刀槍都沒模過,他連模把菜刀,都要被父母訓斥為不求上進。而現在,他卻得學著怎樣去殺人了。甚至在這之前,他就得先適應軍隊中的生活習慣。這一切,在他眼里,是那麼的陌生,放佛一場噩夢一般。
大軍行走了一段時間後,陳家子弟大都已經累的疲憊不堪,他們連站都站不動了,以前他們哪走這麼長的路。
後方數騎快馬風馳電掣的趕了上來。領頭的,是陳家的管家陳七。陳七也算得上是陳家的老人了,長年跟隨陳沖,對陳家忠心耿耿。從無二心。他是看著陳超長大的有時候對陳超比對自己的孩子還親。
陳超一看是陳七來了,更是直接投身到他懷里,大哭道︰「陳七,你快帶我走。咱們回家去,我不想當兵!嗚嗚嗚、、、、、、」
陳七口中一陣發苦。他老爺都沒做到的事,他又憑什麼去做到?那唐風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啊!沒看見高家就因為打傷了他的幾個大頭兵就被殺了個滿門嗎!
他拍拍陳超的臉無力的說道︰「少爺你就放心吧,唐將軍答應過老爺的,他不會害你的。我這就去找將軍說說。」
一名老兵冷笑︰「我家將軍可沒空見你,讓你們走路你們就累成這樣,還沒讓你們干活呢!但凡軍中將士,皆有雜役要做,人人不可避免。」
陳七連忙走到那個老兵的身邊,陪著小心地笑,從懷里掏出幾錠銀子。低頭哈腰地對幾個士兵說︰「諸位爺,求你們行行好吧。我家少爺身嬌肉貴,實在干不來這些事啊。」
幾名黑虎軍士兵對望一眼,抓起銀子嘿嘿笑道︰「你等著,我去給你通報一聲,將軍見不見你就不是我所能管得了的。」
陳七連忙感激道︰「謝謝軍爺,謝謝軍爺!」
「將軍!陳沖的管家有事情求見將軍。」那老兵向唐風行了一禮說道。
唐風眼中精芒一閃,眸子里流露出一絲冷冽的笑意道︰「讓他過來吧!」
「小的見過將軍!」陳七小心的說道。
「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吧,我很忙,沒多少時間!」唐風不耐煩的說道。
「將軍,是這樣的,我家少爺從小嬌生慣養,有些事情實在做不來,我家老爺想請將軍通融一下。」說著遞過一疊金票。
唐風呵呵笑道︰「好說!」
「謝謝將軍!謝謝將軍!」陳七喜道。
陳七回到陳超的身邊︰少爺,我已經和唐將軍說了,唐將軍也保證不讓你干活了!」
可是陳超還是一點高興的神情也沒有。看著陳超的模樣,陳七神秘一笑,低聲說道︰「少爺你看我這次給你帶來了什麼?」
看著陳超那麻木的臉色陳七低聲說道︰「這一次,老爺可是全準備好了。你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全都有。老爺說了,這次出來,對你未始沒有好處,你就當是出去游學一次,學點東西也好,萬事不必太放在心上。老爺自會為你打點好將軍,以前在家里的享受,你現在照樣能有。」
陳超的眼楮立刻亮了︰「你是說,我能喝到燕窩湯了?」
陳七嘿嘿一笑︰「你瞧後面。」
不遠處,僕人已經趕著一輛大車過來。
陳超頓時興奮的跑了過去。
好家伙,陳沖大概把整個陳府的好東西都給他的兒子搬了過來。吃的玩的穿的用的,一應具全,應有盡有。這其中還不乏陳氏一族其他各房給自己的孩子送來的東西。
那一刻,所有的士兵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這里。
輕微的馬蹄聲踏踏響起,唐風不知何時竟也過來了。唇角邊流露出些微的笑意,他輕聲道︰「讓他們集合。」
幾名黑虎軍士兵斜刺里沖了出來,馬蹄聲聲,呼嘯出一股雷霆風暴︰「全部集合!瞧瞧你們這群雜碎,都在干什麼,車上都是什麼垃圾,當這里是什麼地方?可以任你們胡來的嗎?」
幾十個剛處在興奮狀態的陳家子弟又被重新趕回來集合,他們有的手里還拿著自己父母送的東西,一個個盔甲散亂,隊伍不整,看上去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王猛冷哼道︰「娘的,就是土匪也比他們強。」他到忘了他以前也是土匪。
陳七惶恐地向著唐風拱手︰「唐將軍,我家少爺生平未出過遠門,也從未吃過這種苦頭。車里的這些都是他們平日里最喜歡吃的玩的,離了家太遠,以後怕也是吃不到了。這次老爺讓我們送東西過來,也是最後能為少爺做的事,以後再想照顧,山水迢迢,怕是沒什麼機會了。還請將軍開恩,給他們最後一些自由。」說到這里,陳七口氣沮喪之極。他家老爺一生榮耀,什麼時候被人這樣脅迫過。
唐風嘿嘿一笑︰「我有說不讓他們吃嗎?」
陳七一呆。
唐風冷笑道︰「我唐風為人,向來公正公平。陳家的少爺想吃好的,玩好的,用好的,我沒意見。這些吃的用的,你們都可以留下。」
此話一出,陳家子弟大喜,就連陳七都沒想到唐風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申明大義了。
正激動間,唐風的臉色一變,嘿嘿冷笑道︰
「但是,我黑虎軍向來是提倡同甘共苦的。身為將將官,當愛護士兵,視其如子,一視同仁,無有差異。因此自將軍以下,從不會與士兵分而食之。但凡將軍所有,士兵同樣也會有。惟有如此,方能保我士官同心。所以,我不會介意你們吃什麼用什麼,但是我很介意,你們和我的士兵吃得不一樣。我的軍隊,是不喜歡有人搞特殊的。」
唐風的眼中露出森森寒意︰「所以,我對你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無論你們想吃什麼,我的士兵,也都必須有份!!!」
「吼!!!將軍萬歲!!!」黑虎軍全體士兵在那一刻同時發出了這一聲震天裂地的大喊。
這一聲喊,撕裂蒼茫,震撼天地,呼囂出所有黑虎軍士兵心中最強烈的鐵血豪情與對唐風的深深崇拜。
那一刻陳超驚駭地張著大嘴,口中的松糕,啪的一聲震落在地。
三天了。
離開溫暖的家庭,投身這仿佛烈焰地獄般的軍營生涯里,僅僅是過了三天,陳超就已經憔悴得不成人樣了。
陳家子弟五十一人,每吃一塊肉,就必須拿出來供大家分享。
陳七千里迢迢拉來八頭大肉豬,僅僅換來眾子弟碗里的一點點肉渣。
要想不用做事,還得另外按月再交一筆銀子給黑虎軍的全體戰士。冰耳燕窩湯是不用想了,松糕也是只能吃渣了,麻蓉湯團更是離自己越來越遠,惟留上這件月色小夾襖無人感興趣,他還只能穿在盔甲里面、、、、、、
陳沖縱有家財萬貫,也是經不起這番折騰的,陳家子弟也不是個個有錢,可以供大家揮霍的。為了陳超,而滿足黑虎軍幾萬人的食欲,這種事陳沖做不出來,只能在心疼極了的時候,送點東西過去給兒子解解讒。
經過苦思冥想之後,陳超獨自踏進了唐風的營帳。
唐風看著這個陳家的子弟說道︰「你有什麼事情要向我匯報。」
陳超興奮道︰「將軍屬下確有要事。將軍應當知道,凡世家子弟者,多與身份等同之人交好這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那又怎麼樣?」唐風疑惑道。
「當日在三江城,將軍以一紙調令,將我族五十一人全部帶入軍中。家父雖薄有積蓄,終究無法以一人之力來供養黑虎軍。即便是我陳族子弟人人捐財,亦是難以維持。」
「可是由清三江城一路向南,途中至少需要經過大城十數個,小鎮村落更是不計其數。華州、同州、坊州、丹州皆在將軍一路行走的路線上。沿途多有高官巨賈,名商豪門士紳。我曾多次出外游歷,一路所經,每見豪門相迎,人人財大氣粗。這些豪商巨賈,大多有子弟在家賦閑。他們不務正業,游手好閑,正適合抓來為兵。一旦如此,則沿途必有豪商紛紛捐財。」
「我可現身說法,告訴那些富家子弟,黑虎軍將軍唐風,為人豁達仗義,凡有所出者,必有所獲。只要他們肯拿出足夠的錢財,唐將軍便可保他們子弟安全無憂慮。如此一來,黑虎軍勢必財力大增,到時候要錢有錢,要糧有糧!!!」
這一番話,差點沒把唐風的下巴驚掉,他的眉頭劇烈地跳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