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我怕什麼!反正我倆都喝過了,要哭也一道哭!」杜宇大笑,將自己的額頭去磕了那精靈古怪的額頭一下。♀
「我只是在奇怪,你上次對我那麼冷淡,今天又這麼熱情。你心里到底是想干什麼呢?」
「哦,上一次……上一次我們不熟。一回生,二回熟嘛!」雲蘿轉眼珠模著撞痛的額頭,還完,臉就先紅起來了。
上次不是因為有老爹在身邊嗎?現在老爹不在身邊,又喝了點酒,所以就借機放肆起來了。
「慢……慢一點,被水嗆到了。喀喀喀……」
杜宇被她摟住脖子硬往嘴里灌灑,嗆紅了臉。他一手模著脖子,一手去招架那酒杯,分明見到雲蘿連連替他斟酒,卻口口聲聲說那是水。
雲蘿當他真是醉了,示意他和自己一同再飲下那「水」。待他不勝酒力翻倒在桌面上時,便要月兌身回到鋪屋去。
哪知才站起身來,又被他突然一把拉扯,徑直跌坐進他的懷里。
「呃——你做什麼?」雲蘿大驚失色,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他扼住了脖子。
他噴著酒氣,恍惚地貼上來,張大了嘴,故意把酒氣全都都噴到她面頰跟頭發上。五根手指似鐵箍一樣牢牢地卡在她細女敕潔白的脖子上,不安分地蠕動摩挲著。
雲蘿頓時漲紅了臉,胸膛隨著他手指的節奏起伏不定,心也怦怦地跳著,似乎隨時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這賤色胚,做了太監還這麼過分?分明是蓄意輕薄!
心里雖然這麼想,嘴上可不敢這麼說。♀萬一他只是醉酒發個瘋,自己要是大驚小怪,等他酒醒過來,還不把自己笑死!
果然,那家伙馬上就說話了︰「是兄弟的話你也喝……喝!不能總是我一個人喝。」
他說著,硬是伸手拿過一個大酒壇子,熟練地拍開壇子上的泥封,戳破了油紙。
「呃,我不是你兄弟!你喝傻了吧!」
雲蘿听得臉都綠了,再一看那酒壇,臉更綠了。
我的媽啊,這麼大一壇,你……你索性直接拿它砸死我得了!想要逃走,卻敵不過他一身蠻勁兒,只好投降。
「好好好,我喝我喝,咱們還是一人一杯?」雲蘿心說︰這個白痴醉鬼,還半點虧也不肯吃了!看來自己不喝就別想走得掉。
喝就喝吧,總之你會比我先醉倒!
誰知道她才喝了三杯,白眼兒一翻就癱倒在地上了。
第四章流雪照芳春(1)
「喂,你醉了……」
杜宇在雲蘿臉上拍了兩巴掌,見她眼神迷離,只懂痴笑,當真是醉了,便收斂起面上醉相,將手中酒壇「 」的一聲摔到牆角。
「怎麼‘蚊子骨頭’,還沒有發作呢!」
他一早就知道眼前這個漂亮的女捕快想要灌醉他,但他杜宇可不是那麼容易被人灌醉的。
他也知道,她一直在尋找機會,想把那個叫做譚一妹的瑤族女人送出秦城去。♀可是這個天真的女人並不知道,她心中的那點小算盤,對于一個經驗老道的西廠番役來說是很可笑的。
唯一出鎮的道路上,此時正埋伏著西廠最干練的緹騎,他們就像世上嗅覺最靈敏的狗一樣,可以從日出一直蹲到日落。
現在,他們正憑借他們的耐性與韌性,編織著一張的網,正在等待著譚一妹自動送上門。因為他們心中明白——比起安陸城內那些流民,這個叫做譚一妹的瑤族女人,才是他們千戶大人心中真正的「肥肉」;只有捉住了她,他們此行的任務才能算是完成!
杜宇現在的心情十分放松。
將上半身舒坦地靠在那牆上,側過頭滿意地打量著眼前那個醉得一塌糊涂的傻女人,打量著她裙子上的每一個褶皺,衣帶上的每一個布結,以及她隨呼吸上下起伏的,緋紅的臉頰,還有那微閉著的眼晴。
俯下頭在她身體上輕輕地嗅了一嗅,便聞到了一種十分熟悉的氣息,仿若雨後泥土中散發出來的芬芳,既不媚俗,亦不矯揉,只是淡淡的。
眼中忽然閃過他倆初見時的情形。
他感覺到,她當時對自己,似乎有著一種過分的好奇心。雖然她有時候會竭力裝作對自己不屑一顧。但初見她那一日,她甘願承受他的侮辱,一路上蒙著紅頭巾,始終默默地跟在自己的身後,便是因為心中藏著一份難以言明的情緒吧?一如九年前,他在太乙池畔初見那個,讓他後來有家歸不得的女子一般……
「回家……我不喝了,我要回家了!」
這時,雲蘿忽然抬手肘在他的胸口上猛撞了一下。這一下撞得他不止心口,就連胃部疼了起來。
「回家?哼,回家。你倒是可以回家,可是我的家呢?」
他長嘆一身,倒下來,躺到她的身邊,然後就想起了他離家的那一年。
當時他只有十四歲,因為師父的關系,被送進了錦衣衛衙門。錦衣衛訓練之嚴酷,超出了凡人的想象,可是他最後還是熬了過來。後來他又被調去了西廠,仗著聰明靈巧,昧著良墟西廠管事太監谷大用辦成了兩樁大案子,終于混成了谷大用手底下的頭一號紅人
刀口舌忝血的日子過得真快,一轉眼就是九年了!
在這九年間,他從一個懵懂天真的少年,長成了一個世故成熟的青年人。當中還有很多很多重要,或者不重要的故事,仔細一想,都恍如昨日才剛剛發生。
他還記得,離開家的那一天,天上正下著傾盆大雨。翠華山但乙池上忽然刮起了旋風,把岸畔的梨花樹全部都摧折了。梨花漫天飛舞,飄雪般散落到碧透的池水的中央。大哥的心上人,那個遠近聞名的「才女」,也是在那個時候跳進池水中的。當大家把她救上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
大哥站在池邊上沖自己破口大罵,父親則提著他那柄仗以成名的金刀,一刀斬斷了手中拎著的他的長袍,並對天發誓,要與他斷絕關系……
雖然那都是些不開心的往事,可是一想到能回家,便覺得不算什麼了。
只要完成那件事情,只要完成那件事情……
再過幾個月或者半年,他就會重新回到他那個在武林中聲名顯赫的家中去,過上與這九年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日子……
「嘻嘻,你說……究竟對你大哥的情人做了什麼,害得他們要與你斷絕關系?」
雲蘿倒在杜宇懷里,叮叮咚咚地撥弄著杜宇那把三弦琴,也打斷了他的思緒。
「除非你先告訴我,周大人剛才為什麼差人送來這樣一扇屏風?」杜宇模著下巴說。
現在屋子的中央,正擺放著一扇畫著「芳春照流雪」的屏風。屏風上梨花繁盛,冰魂雪魄,卻是周汝昌剛剛才派人送來的。
屏風者,摒瘋也。
難道說那個周汝昌,是在暗示自己不要醉酒失禮嗎?
不知道他與雲蘿之間又有什麼特殊的關系呢?
「你和那個周大人是怎麼認識的?」
「干你什麼事,你吃醋了?」雲蘿醉態可掬地咬著手指。
杜宇打著哈哈道︰「我這人不喜歡酸的!」
「呵呵,杜千戶您是真的健忘,還是在裝蒜?」雲蘿枕在他的腿上,打著酒嗝說,「我問你,五年前,你有沒有來過秦城?」
「來過又如何,沒來過又如何?」杜宇沉吟了一陣,以手指捋了下耳畔的發髫,模稜兩可地答道。
「坦——白地跟你說了吧。五年前,你在秦城犯了一樁案子……被一個女捕快,追了……嗝,追了一個月,追得無處藏身,于是你,綁架了一個書生,來要挾那個女捕快放你一馬,可有這事?嗝。」雲蘿打著嗝癲笑著,說完又用力在他肩膀上捶打了幾下,「嘻嘻,您是真的貴人多忘事,還是……在裝痴扮傻呢。」
杜宇一把捏住她的拳頭,仰起頭來「啊」的一聲,終于想起來了!
「當年我到陸安辦事,因為與人斗氣比武,受了內傷。突然來了個女捕快,硬說我是江洋大盜,要來捉我。我空有一身本事,卻使不出內勁,只好避開她。誰知道她是個牛脾氣,硬生生追了我一個月。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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