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點翠金叉,是他幾個時辰之前才贈給她的禮物,想不到現在已經變成了暗算他的凶器。
「我都不是人了,還說什麼人話?」
雲蘿怒瞠著眼,與他四目相對。一時之間,二人皆無話可說。靜謐而緊張的空氣當中,唯有雲蘿續的聲音,顯得十分的突兀。
僵持良久,杜宇忍不住問道,「怎麼,你打算永遠和我這樣瞪下去?」
哪知雲蘿「呸」的吐了他一臉唾沫。
「你這女人……」杜宇抬手抹去臉上的唾沫,剛想發怒,敞開的暗室門外傳突然來一陣急促的呼喊。
他狠狠地瞪了雲蘿一眼,松開雙手,快步走出暗室。
「趕著去送死嗎!」
雲蘿破口大罵,不甘心地追到了門邊,「砰」的一腳踹到那門板上,耳中便听到了一陣金鐵交鳴的聲音。
院子中央火光點點,繚亂光影之中,隱約可見一干士卒,正被幾個平民裝束的壯漢打得連滾帶爬,狼狽不堪。
西南面繡樓的廊廡上,預先埋伏下的弓箭手正慌里慌張地來回奔走。
先前正是因為他們判斷失誤,錯過了御敵于門外的最佳時機,才讓那幾個流民闖了進來。
「杜大人!點子扎手!來得很快,又肯拼命,不像是普通的流民!」
杜宇才走到門邊,一名百夫長已經喘著粗氣從遠處跑來稟告。
「的確很快!」杜宇雙目直視前方,慢悠悠地道,「這批財寶,足夠他們肴山上的人度過一個溫暖的冬天,怎能不拼命?」
百夫長聞言面上一片茫然。♀
杜宇卻嘴角含笑,伸手拍拍他的肩頭,打發他去了。然後四下張望一陣,趁人不注意,繞道牆邊,似乎想要趁溜出院門!
雲蘿躲在門內看得清楚,暗罵「熊包」!剛在猶豫要不要當場叫破他,不料已有一人搶先截住了他的去路。
「大人,點子厲害,情況不妙啊!」徐飛邊打邊退,退到杜宇身邊時,忽然一把拉住了他,「咦,大人這是要上哪兒去?」
「咳咳……我隨便走走,隨便走走。」杜宇被他撞破,尷尬地伸手摳了摳額角。
這時,徐飛瞥到他手上拿一支亮閃閃的金釵,皺眉道︰「大人,兄弟們的命都在你手上,現在可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話完,南面火光沖天,設防的人兵卒開始吹哨告急。一小股流民的援軍,居然沖潰了門禁,打進了院子中央。
緊跟著,西面也有兵卒荒張來報︰兩男一女,跟著一個武功奇高的怪老頭殺了進來!
第八章來去也匆匆(1)
莊園轉瞬已被流民攻陷,事已至此,杜宇就算想溜也沒了出路。
于是他一搭徐飛的肩頭,辯解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四處看看敵人陣勢,絕對不會撇下兄弟們不管的!」
跟著抽手摘下了那把一直背在背上的三弦器。
琴長三尺有余,蛇皮蒙鼓,桿身烏紅。握住琴把一旋,一拉,一條銀蛇便從那琴桿中跳了出來。
將琴鼓與琴桿往徐飛懷里一拋,杜宇提著那柄窄身銀劍,振臂躍起,一道雪練自半空中劃過,根本瞧不出人形。
雲蘿看著他躍入那股人潮中央,左沖右突,劈、削、斬、刺,身法之輕靈,劍招之奇詭,竟是她以往見所,聞所!
直至他殺開一條路,迎面撞上那個來路不明卻武功高強的老者。後來,又冒出來兩男一女,似與他相識。
怪老頭見到他來,二話不說,見面就打,口中聲稱「老子平生最見不得朝廷鷹犬」!
年青的則對他叫︰「還不快快拿出那個保命的家伙,我師叔生平最講信用。見了它,必不會傷你!」
雲蘿听得一頭霧水,情緒也隨著戰局的變幻起伏不定,兩眼發直。
「雲捕頭?原來你一直沒有離開!」
正在看得興起,那個叫徐飛的人走到她的身側。
雲蘿冷冷地掃他一眼,立即轉身折回廂房,蹺著腳坐到八仙桌邊上。哪知他又跟近前來。
「咦,怎麼你穿的衣服又變了?」
「你在胡說什麼?」她皺眉道。
「哎,我都給搞糊涂了!」徐飛一拍後腦勺,訕訕地道,「我還是不說廢話!我想雲姑娘早就瞧出來,杜大人雖然劍術蓋世,可絕不是那個老頭子的對手!」
「那又怎麼樣?」雲蘿摳著手指,沖他翻了個白眼。
徐飛見她滿面不在乎的樣子,突然眨了眨眼楮,話鋒一轉︰「你很想他死嗎?」
「什麼?」雲蘿一愣,立即放下蹺著的二郎腿,暗忖︰這個家伙在搗什麼鬼?
「嘁,這種禍害,死了也好!」她口是心非是答道。
「現在有一個辦法,一定能讓他活不過今晚!」
徐飛以手遮住嘴角,在她暗邊低語了一陣,听得她連連皺眉。
「鬼!我當是什麼妙主意,原來就是要這個寶貝,何必繞來繞去故作驚人之語!」
說著伸手在懷里一掏,便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東西。
那是一塊晴水綠的和闐玉佩,佩身鏤空雕了麒麟祥雲紋,但線條跟平時在年畫上見到的略有不同。
玲瓏縴細的線條,精雕細琢的鱗片,威風凜凜的頭角。以及麒麟回首弄雲的逗趣俏皮眼神……一切仿佛都在暗示︰這只家伙不是麒麟,根本就是杜宇的本尊!
雲蘿睜大了晴,咬著下唇,有點舍不得將它交給徐飛。忽然,指月復觸及玉佩的背面,凹凸不平。
翻過來一看,上面用蹩腳的刀工鐫了兩行蠅頭小字︰見日之光,長勿相忘。
「嗯?這不是我那小銅鏡背後的刻字嗎?」
「雲捕頭……」
徐飛迫不急待地向她伸出手來,卻被雲蘿一掌打開。
「你急什麼!」
看樣子這件寶貝的確是翠華山杜家的信物,也是杜宇身份的唯一證明!怪不得那個怪老頭沖出來的時候,她听到有人在大叫著什麼「保命的東西」。
這麼一想,雲蘿突然覺得掌心像握了一塊燒紅的焦炭般灼燙。
翠華山杜家在江湖上的地位重不重要,只需拿出它來一試便知。
于是不理徐飛,徑直拿著那只碧玉麒麟走到門口向外觀望。
這時,場中形勢已然大變,杜宇果然處于下風!
他的內力那麼弱,一切皆因為五年前他與「胖刑天」那場比試,五年來,他的內傷從正地好過,雲蘿暗暗想道。
突然,身前一股颶風刮過,強勁風勢蕩得她接連後退了五六步,背部硬生生撞到八仙桌沿兒上。
她吃痛模住脊骨,再度跑向門邊,朝外一看——先前那位古怪老者,赫然全身倒立,似一只大鵬般凌空飛起,以爪代足,拍擊地面,激起漫天煙塵。
一招之間,杜宇身前身後的番役跟士卒,均被他打的爪功震得七零八落,東倒西歪。他再一轉身,五指成爪,罩向杜宇頭的頂!
杜宇迎風向後一仰,輕松避開他的攻擊,跟著,趁老者雙足落地時突然扳直身子,使出一個地趟刀法,以劍代刀,削向老者的雙足。
老者被他詭異的招術駭退幾步,破口大罵,杜宇一邊招架,嘴上也不甘示弱。
一時場面火爆,老者身旁正與人的三個年輕人焦急地想要阻止,卻毫無辦法。
這時,三人中最矮的那名青年男子又卻對叫杜宇道︰「三公子,請把碧玉麒麟拿出來吧。不然大水沖了龍王廟,誤會可大了!」
碧玉麒麟?在我這兒呢。我看你拿什麼出來「保命」!
雲蘿抱臂依在門框上,聞言輕哼了一聲。
腦中突然劃過杜宇方才說的那一番混賬話。什麼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要將她與一妹一起疼……這還是人說的話嗎?!
她悠然望著場中對打的二人,嘴角一挑,打算等杜宇上來央求自己,再決定要不要拿碧玉麒麟,救他一命。
哪知杜宇瞥了她一眼,卻傲然對老者道︰「什麼碧玉麒麟?我連听都沒听過!」
「你們看你們看,我就說不是吧!杜老爺子的兒子怎麼可能來做鷹爪孫!」
那怪老者本是武痴,遇上杜宇打得正興奮著呢,哪里肯放過這個較量的機會?猛地一抓爪到杜宇的肩頭上,頓時現出五道血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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