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菱三人一路走到前廳,看到前廳燈火通明,里面卻只有幾名家丁護院,遂轉身又向前院侍衛們居住的屋舍走去,一路上,遇到許多來來往往十分忙亂的侍衛和家丁,眾人見到亦菱和容洛二人,皆是停下行禮,卻都讓亦菱揮揮手,招呼走了。
三人又走進侍衛們的屋舍內巡視了一圈,亦菱裝作是來慰問和看望受傷侍衛們的情況的樣子,一一詢問,見受傷的侍衛人數雖然較多,足足佔了王府侍衛總數的三分之一,但所幸傷得都不算太重,最嚴重的那幾個也沒有性命之憂,只是要臥床休養一個來月,遂放心了不少。
屋舍內起先一片忙亂,沒有受傷的侍衛和王府的其他家丁紛紛擠在屋子里,替受傷的侍衛們清洗傷口,上藥包扎,一見到亦菱三人走進來,頓時都安靜了下來,瞠目結舌地看著亦菱三人。
王府侍衛長正坐在角落處的一張椅子上,身側兩名家丁正在幫他包扎傷口,听到門口有動靜,王府侍衛長不禁抬起頭來,隨後眸光一閃,但緊接著便低下頭去。
待到亦菱一一詢問過去,走到他身邊時,他仍舊低著頭,專注地看著自己的傷處。
亦菱見狀不由地覺得好笑,她知道這位侍衛長是性情中人,方才同幽冥鬼域的人交手時,十分勇猛無畏,渾身充滿了熱血與斗志,然後又會因為她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而感動不已,是條重情重義的漢子。
「你傷的怎麼樣?嚴重麼?」亦菱俯身仔細地瞧了瞧他剛剛包扎好的傷口,見又有少量的鮮血透過紗布滲了出來,不由地關切地問道。
那侍衛長也不知是感動還是害羞,仍舊低著頭,也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的傷不礙事。
亦菱見狀只得無奈地笑了笑,伸手輕輕地拍了拍他沒有受傷的左肩,柔聲道︰「好好養傷。這段時間讓其他沒受傷的侍衛們辛苦一下,你們就都好好休息吧。」
「是,殿下。」那侍衛長仍舊不抬頭,順從恭敬地應道,可以從他的聲音中听出微微的顫抖。
「是,殿下!」其他的侍衛們也皆是感動地齊聲應道。
亦菱復又拍了拍侍衛長的肩膀,隨後轉身走出了屋子。
待到三人走到一處較為僻靜的地方,亦菱看了看周圍並沒有人,這才回身對容卿和洛沉碧二人道︰「怎麼樣?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容洛二人俱是搖頭。
亦菱微微有些失望,說實話她方才走了一圈。觀察了一遍。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所以只好將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他們二人身上,可是他們二人卻也是什麼都沒有發現,這說明要不就是內應並不在方才的那些人中,要不就是內應是個十分老奸巨猾之人。非常善于潛伏隱藏,就連容卿和洛沉碧二人也無法輕易發覺。
亦菱蹙了蹙眉,她當然不希望是第二種可能。
隨後她又想起了那個侍衛長,方才他一直低著頭,似乎是感動得哭了,又不想讓她還有他的屬下們看到,所以才一直低著頭,但是這也不排除他低著頭假裝自己很感動很害羞,實際上卻是為了巧妙地避開她和容洛二人探詢的視線。雖然她實在是不想懷疑那名重情重義的人。但還是小心謹慎、不漏過一個可能的為好,故亦菱猶豫地道︰「那你們覺得,那位侍衛長……有沒有可能……?」
洛沉碧聞言略微沉思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道︰「他不可能是。」
亦菱又看向容卿。容卿也是微微搖了搖頭。
亦菱輕嘆一聲,看來這內應今晚是找不出來了。
三人正商討著,卻見一隊王府的人個兒個兒都擎著火把,列成一隊從旁邊的一條路上走過來,為首的一人正是王府總管王叔。正是王叔帶著一隊侍衛巡邏至此處。
王叔一眼便看到了亦菱三人,連忙加快腳步走了過來,還未待亦菱開口,便是深深的鞠躬作揖,「老奴見過殿下,二位公子。」
亦菱見狀大驚,忙扶起王叔,「王叔這是做什麼?何故行此大禮?」
王叔長嘆一聲,萬分愧疚自責地嘆道︰「殿下,老奴失職!老奴罪該萬死!」
亦菱聞言登時一個頭兩個大,她知道王叔是說今晚不慎讓刺客闖入府內的事,但是他用詞也太……嚴重了……她幼時在翳國臨陽皇宮時,偶爾也會听到宮里那些犯了錯的老嬤嬤或是老宦官,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說什麼「老奴失職!老奴罪該萬死!」那時候她就覺得不解,又不算什麼大事兒,至于麼?沒成想,過了這麼多年,她又一次地听到有人這麼說了,而且還是對著她這個齊王殿下說的。
亦菱連忙笑著撫慰道︰「王叔言重了,言重了。那些人本來就武功高強,我們府內的侍衛自然不是他們的對手,讓他們闖入了也是正常的事。」
本來亦菱覺得自己說的都是大實話,誰知王總管聞言卻是掩袖痛哭起來。
亦菱大驚,這、這、這是怎麼了?難、難、難道她說錯什麼話了?
卻听王總管那邊一邊哭一邊道︰「王爺,老奴對不住您吶!」
亦菱頭比剛才更大了。王總管這時候口中的王爺指的是她的父王——前任齊王李浚。亦菱徹底暈了,這事兒跟她父王有什麼關系?
卻听王總管接著一邊哭一邊道︰「王爺啊!想當年老奴一身武藝,除去王爺和韓老將軍外,堪稱朔城第三啊!有老奴護著王爺,守著王府,何人敢闖?連閻王爺也要畏懼三分!可如今老奴老了,不中用了!腿腳也不靈便了,身子也不靈活了!保護不好殿下了,再也守不好王府了!老奴對不住王爺您吶!老奴明日下到九泉去都無言面對王爺您吶!」
王總管這一哭喊不要緊,後面跟著的一隊跟著他巡邏的王府侍衛頓時都慚愧地低下了頭,仿佛王總管不僅僅是在自責,更是在責備他們學藝不精、技不如人,守不好王府。
亦菱的頭頓時又大了一圈,忙不迭地好言寬慰王叔,同時也撫慰撫慰他身後的一眾侍衛們,生怕他們也自責不已。亦菱一邊寬慰眾人一邊無奈至極,她這個齊王殿下剛剛跟闖入王府的不速之客打斗了一場,還沒人來安慰她,給她壓壓驚呢,她倒是在這里安慰起別人來了!這算什麼道理?不過話說王叔也會武功?而且年輕的時候還很厲害很強大的樣子?她可是一直都沒看出來啊。
好不容易安撫了王叔激動的情緒,亦菱這才忽然記起她還不知道王府侍衛長的名字呢,于是隨口問道︰「對了王叔,府內侍衛長是何人?看上去挺年輕的。」
王叔聞言抬袖擦了擦眼楮,「殿下是說吳侍衛長啊!他父親老吳曾是王爺的貼身侍衛,後來有一次為了保護王爺受了重傷,被人抬回王府後傷重不治故去了,他的兒子吳越嶺,自小在王府長大,拜老侍衛長為師學武,長大後也當了王府的侍衛,前年老侍衛長故去,老奴見他資質尚佳,算是這一輩王府家僕中最出色的,遂命他繼任了侍衛長一職。」
吳越嶺?越嶺?越嶺……亦菱在心中默念了幾遍這個名字,總覺得有哪里不大對勁兒,但又說不出來,也想不到。
王總管又抬袖擦了擦眼,拱手道︰「殿下,二位公子,老奴還要帶著他們巡視王府。」
亦菱點點頭,關切地道︰「嗯,王叔去吧,如果沒什麼事了就早點回去歇息吧。」
王總管應了一聲,隨後帶著身後的王府侍衛們繼續向前走了。
亦菱站在原地,看著一隊侍衛舉著火把漸漸地消失在小路轉彎處,然後回身對容洛二人道︰「怎麼樣?你們有沒有什麼發現?」
容卿和洛沉碧又是搖頭。
洛沉碧道︰「沒有發現誰可疑,不過……那總管王叔說他會武,我倒是沒有看出來,容卿,你呢?」
容卿也道︰「沒有,看他的樣子和走路的方式,完全不像是會武的人。」
亦菱聞言也點點頭,「我也沒看出來,這便奇了,就算他現在年紀大了,身子骨再怎麼不行了,武功多多少少還是在的呀,至少走路的步子不會落得這麼重。」
「不錯。」洛沉碧道,隨後微微一笑,「這位王叔,很有意思……」
亦菱轉頭看了看洛沉碧,只見他笑得意味深長。
「叩叩叩!」
忽然,沉悶的敲門聲自幽暗的夜色中傳來……
亦菱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王府門口處。他們三人方才從侍衛們所住的地方出來,來到這個距離前廳不算太遠的僻靜之處,由于王府剛剛有人闖入,所以前廳內並沒有幾個家丁僕侍,而且許多侍衛受了傷,其他沒有受傷的侍衛們大都在王府各處巡邏,幫忙抬傷員、包扎照顧傷員的也都在屋舍內,所以原本守在王府大門內側的侍衛們都不見了蹤影。
深沉的夜色中,緊閉的兩扇高大的朱漆木門內側,一人沒有,卻從門外傳來沉悶的敲門聲。
三聲敲門聲響過之後,又安靜了片刻,隨後再度響起……
「叩叩叩!」
亦菱見此時周圍除了他們三人再無別人,遂快步走上前去,取下厚重的門栓,緩緩地將一扇木門拉開了一條縫,待她看清門外的人,卻是一怔,隨後臉色一沉,「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