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亦菱 第二百八七章. 簾影搖光燈色昏(二)

作者 ︰ 菱微涼

亦菱聞言敲門的手登時頓在半空中,身後傳來沈夫人抑制不住的嗚咽聲,她怔了半晌,方才放下手,開口輕聲道︰「彥真,是我,亦菱。」

屋內頓時一陣沉默,亦菱見沈彥真沒有反應,又提高聲音道︰「我來看你了,你把門打開好嗎?」

屋內人沉默了一會兒,道︰「除了你,還有別人嗎?」語氣比方才緩和了許多。

亦菱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沈夫人連連擺手,示意亦菱不要說他們也在,好像生怕亦菱這邊一開口,那邊她兒子就不活了似的。

亦菱無奈地輕嘆一聲,如果她撒謊騙了沈彥真,若是一會兒沈彥真真的開門了,看到了其他人,說不定一怒之下把門一關,以後任誰來敲門都絕不開了。于是亦菱對著屋內道︰「彥真,你的父母也在呢,但是我跟他們都說好了,他們不進去。你把門打開吧,只有我進去看你,好嗎?」

說完,亦菱回身對沈丞相夫婦使了個眼色,二老會意,連連點頭。

屋內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半扇門從屋內被人打開了,但是開門的人卻站在門後,完全看不到人。亦菱連忙走了進去,隨後就听門啪地一聲被關上了。亦菱回身,見沈彥真穿著一身白色的中衣,吃力地靠在門板上,面色蒼白,下唇已經被咬破,還滴著鮮血。

亦菱連忙上前扶住沈彥真,焦急地道︰「彥真,你怎麼樣了?走,我扶你回床上歇著。」

亦菱剛扶著沈彥真往出走了一步,沈彥真就支持不住,身體前傾,幾乎跌在地上,亦菱大驚,連忙使勁兒攬住沈彥真不讓他摔倒。沈彥真回頭指著門口,吃力地道︰「門、門……」

「門怎麼了?」亦菱費力地扶著比自己重好多的沈彥真。不解地問道。

「門沒鎖。」沈彥真不放心地注視著門口。

亦菱會意,心中無奈至極。她知道沈彥真的意思,她知道他生怕他的父母進來看到他這個樣子,所以只好一只手扶住沈彥真,另一只手艱難地夠到門栓把門拴上。

亦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沈彥真扶到臥房內的床榻上躺下,又溫柔地給他蓋好了被子,隨後在床榻邊坐下。

沈彥真轉過頭來,望著亦菱,面色蒼白,目光溫柔。

亦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兩人沉默了許久。沈彥真開口道︰「我父母呢?他們還在外面嗎?」

亦菱聞言起身。走到外間隔著窗子看了看,見沈家二老還有幾名家僕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站在原地,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一個地方,就是正屋的門口。好像要齊心協力把門板看穿一樣。

亦菱輕嘆一聲,走回臥房,看著沈彥真道︰「他們還在外面站著呢。」

沈彥真聞言,垂眸不語。

亦菱見狀不由得感到一陣心酸。起初她看到沈丞相夫婦擔心焦急的樣子,心里有些責怪沈彥真,他把自己關在屋子里,誰都不讓進,也不讓大夫進來瞧瞧,別人都不清楚具體是什麼情況。這不是更讓人擔心著急嗎?而且他還用那麼激烈的手段威脅家人,不讓家人強行開門,這不是更讓家人擔憂和傷心嗎?但是亦菱看到沈彥真現在難受痛苦的樣子,瞬間就理解了他的苦處。沈彥真,他也是怕父母見到他這個樣子。跟著痛苦傷心,又怕父母知道了寒毒的事情,知道他每年都要發作,可能撐不了幾年之後,受不了這個打擊。畢竟他是沈丞相夫婦的獨子。

亦菱輕嘆一聲,既同情和可憐沈丞相夫婦二老,又心疼和憐惜自己的好友。

沈彥真仍舊垂著眼,不言不語。亦菱見他自己難受著,這邊還要掛念著雙親,怕雙親為自己憂心,又因雙親擔心自己而歉疚不已,她也跟著心里難受。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是她什麼都清楚。

亦菱出聲寬慰道︰「彥真,你什麼都不要想,好好歇著,一會兒我去跟你父母好好說,不讓他們這麼擔心你。你以後也不要說出那樣的話來威脅他們,這樣他們只會更擔心更著急。」

沈彥真聞言,長長的眼睫顫了顫,無力地道︰「如果我不那麼說,他們早就讓人把門撞開了。屆時,他們破門而入,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

亦菱眼圈一紅,將雙手伸進厚厚的錦緞面的棉被中,抓住沈彥真的手,連聲道︰「我知道的,我懂的,我都懂的……」

錦緞面的棉被下,沈彥真的手攥緊了亦菱的手,一雙眸子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床榻邊的人,蒼白的臉上一片溫柔。

亦菱心里一暖,眸中浮現出堅定的光芒,她也攥緊了沈彥真冰冷的手,擲地有聲地道︰「彥真,你好好休息,我一定會找出解毒的辦法的!」

沈彥真聞言,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極為淺淡的笑容,似是相信了亦菱的話,但他的眸中卻驀地浮現出一抹失落和淒絕的神色,不過一瞬,很快又被溫柔吞噬。

亦菱不是沒有發現沈彥真眸中閃過的那一瞬失落和淒絕,她知道沈彥真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夠找到解毒的辦法,因為沈彥真作為拂衣樓上任樓主的大弟子,醫術過人。連他都束手無策的頑疾,她這個對醫術的了解少之又少,可以說只知道皮毛的皮毛的人又怎麼可能有辦法呢?但是亦菱偏不信這個邪,整個天下只要有難題就有解決難題的辦法,只要有毒,無論這個毒多麼霸道多麼可怕,終歸能找到解毒的辦法,她堅信這一點。她必須堅信這一點,不然怎麼辦呢?難不成什麼都不去嘗試不去努力,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沈彥真像他師父那樣痛苦地死去?

盡管蓋著厚厚的錦被,亦菱還是感覺到手中握著的沈彥真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顫抖,亦菱看了看周圍,臥房內只有一個火盆。雖然已是早春三月,但這里畢竟是朔城,天氣仍舊比較冷,大多數人家仍舊點著火盆取暖。對于亦菱這樣的正常人來說,臥房里放一個火盆就足夠了,但是對沈彥真這樣備受寒毒折磨的人,即便是屋內點著火盆,也是渾身冰冷不已。

亦菱看了看沈彥真,覺得他這麼硬撐著也不是辦法,遂起身走出屋子。

亦菱見沈丞相夫婦二人仍舊在距正房幾步遠的地方站著,不由得走上前。二老連忙迎了上來,面色焦急。

亦菱見狀,連忙微笑著道︰「彥真還好,不過是此前的傷勢有些反復而已,並無大礙,沈丞相和夫人不用擔心。」

沈丞相見齊王和顏悅色、面帶微笑地這樣說了,自然是稍稍松了口氣。

沈夫人聞言仍舊十分擔憂,焦急地追問道︰「彥真傷的怎麼樣?是不是難受的厲害?用不用找大夫來給瞧瞧?」

亦菱聞言笑著安慰道︰「夫人不必擔心,彥真還好,而且他本身就醫術過人,他自己知道情況,不會有事的,您就放心吧。」

沈夫人聞言,這才稍稍放心了些。

亦菱又吩咐丞相府的家僕多搬來幾個火盆,又命人燒了熱水送到芷蘭庭,隨後又對沈家二老說道︰「二老先回去歇著吧,天氣這麼涼還在這里站著,彥真知道了會擔心二老的,不利于休養。」

沈丞相夫婦聞言,連聲道好,隨後兩人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芷蘭庭。

丞相府的家僕行事效率極高,不多時便將亦菱要求的物品都準備好了。但是因為自家公子不允許跨入屋內半步,連自家老爺和夫人都不敢不听從公子,所以他們更不敢造次了,只好站在正屋前,有的端著火盆,有的端著熱水,皆是不知所措。

亦菱見狀只好親自上陣,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于是乎,當今齊王殿下親自把火盆和熱水一盆接著一盆地搬到了屋內,隨後將家僕遣走,重新拴好了屋門。

亦菱把幾個火盆全都搬到了臥房,每個角落里面都放了一個,床邊放了兩個,屋子中間放了一個,整個屋子頓時熱乎起來了。亦菱頓時出了一身汗,她也不避諱沈彥真,干脆把錦裘和夾襖都月兌了。因為今晨一從皇宮出來,她就同容卿和洛沉碧等人去大鬧馮府去了,隨後就直接來丞相府探望沈彥真,所以沒來得及回府換下朝服。亦菱月兌了錦裘和夾襖之後,覺得穿著寬袍大袖的朝服很是不便,干脆將朝服也三下五除二地月兌了下來。最後亦菱只穿著一身潔白的中衣,開始擼胳膊挽袖子。

亦菱瞧見床榻上的沈彥真翻了個身,面向里了,不由得笑道︰「我都沒不好意思,你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沈彥真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穿那麼少,不怕著涼麼?」

亦菱覺得沈彥真的語氣頗有幾分幽怨的味道,就像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看到別人身強力壯,不由得又羨慕又嫉妒一樣。亦菱不禁哈哈大笑,「你當我是你啊,沈大公子!我現在熱的還出汗呢!」

厚厚的錦被下,沈彥真的身子明顯抖了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被亦菱給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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