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在天空之中兜了個大圈子,它一邊飛呀飛一邊咕咕叫著伸著它擁有著潔白羽毛的脖子,仿佛做賊似的低頭往底下看——在看見站在庭院之中的男人又轉身邁著懶洋洋的步子躲回了陰涼的樹上之後,它撲簌翅膀的動作微微一頓,而後,伴隨著翅膀羽毛微微張開,潔白的小巧的鳥兒羽翅微振,輕巧地在空中轉了個方向,乘著風,無聲無息地借著建築陰影的遮掩,又回到了去往剛才讓它踫見黑發年輕人的那條路的天空的軌道上。♀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鴿子就看見了它想要找的人。
那個擁有漂亮的黑發年輕人,他果然沒有乖乖地按照自己所說的那樣去找他的小伙伴們做什麼愚蠢的自我介紹,離開了庭院之後,他只不過是找到了建築自帶的前庭院之中的一棵參天大樹,然後在那樹蔭下躺了下來。
這會兒的功夫,他的雙手枕在腦後閉著眼躺在樹蔭下的草地上,滿臉滿足的模樣讓他看上去就像是難得偷空出來曬曬太陽的慵懶貓咪,他的修長的雙腿交疊合攏,這個姿勢將他縴細得仿佛光用雙臂就能直接折斷的腰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來——
漂亮得讓人想吹口哨。
如果鴿子會的話。
鴿子拍了拍翅膀,就像是怕自己的動作驚擾到了休息中的黑發年輕人似的,它在隔著草坪遠遠的地方輕盈降落,當它縮著爪子,不怎麼熟練地撲簌著翅膀跌跌撞撞地試圖在地面上前進的時候,跳躍的縫隙之間,它又有了新的發現——
這個被賜名為「愛麗絲」的年輕人,這會兒的動作看上去還真相是被束縛在十字架上的聖子……
讓人很有狠狠地侵.犯的欲.望。
謝天謝地,烏茲羅克那個老不死的沒看見這個。
鴿子撲簌著翅膀,笨拙地靠近草地——站在台階旁邊的時候它猶豫了很久,最後它抬起了自己拿鮮黃漂亮的小爪子,試探性地邁了一步,然後因為失去了平衡,它就像是個傻瓜似的摔了個後仰翻——它差點兒成為世界上第一只自己把自己摔成腦震蕩的鴿子。
在撲騰了老半天後,鴿子終于決定放棄治療,它煽動自己的翅膀,十分不熟練到讓人懷疑它究竟是不是一只鴿子地——用一種雞飛狗跳的方式跳上了台階……站在濕漉漉的泥土上,強忍下了去翻找這些泥土底下是不是有該死又美味的蚯蚓的沖動,它邁著步子,走向那個躺在樹蔭之下,對它的一系列戲碼毫無察覺的黑發年輕人。
「咕咕——」
嘖嘖,警覺性真是糟糕得要命呢,愛麗絲。
鴿子邁著自認為優雅的步伐來到了黑發年輕人的身邊,而此時此刻,微風之中帶著對方放松而平緩的呼吸聲,風中永遠蘊藏著許許多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信息——比如此時,鴿子先生非常確定,它漂亮的小朋友——親愛的愛麗絲已經陷入了一場不得了的淺眠。
這讓鴿子有機會可以好好地打量他了。
尖細的小下巴看上去就像是營養不良,不過好在薄薄的雙唇一看就知道足夠柔軟;眼楮閉著的看不清楚,只能看見那小扇子似的睫毛伴隨著黑發年輕人呼吸正在輕微地顫動著,撩人心弦……鴿子記得,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眼珠子和他的頭發一樣是純淨的黑色,黑色,在它喜歡的顏色之中排名第二;高挺卻顯得異常秀氣的鼻梁;眼楮底下有一顆讓人想要用舌頭j□j的淚痣,是個漂亮的年輕人——哦,這個夸獎很重要,要知道,鴿子先生很挑剔,它可是從來都很少夸獎別人漂亮的。
鴿子站在黑發年輕人的身邊,歪著腦袋發出低沉的、就像是催眠曲一般的「咕咕」聲響,它看著看著,那綠豆大小的黑色眼楮,在不知不覺之間,又變成了入血一般的紅。
但是鴿子先生看得很著迷。
就連向來自詡警覺性一流的它自己都沒有發現這個。
夾雜著花香的微風從它的羽毛上滑過,而後又拂過安靜淺眠之中的黑發年輕人的面容……遠遠地,隱約傳來咚咚隆重的鐘鳴——
鐘響十六聲,下午四點整。♀
羅修發現自己跌入了一個很真實的夢境。
夢中的他來到大樹底下,本來正準備趁著陽光正好天氣不錯偷個懶睡個午覺,然而在他剛剛躺下的時候,在他的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只巨大的鴿子——那鴿子足足有倆三米那麼高,它巨大到原本那雙本該只有綠豆大小的眼楮,這會兒卻有羅修的三分之二個腦袋那麼大,它歪著腦袋,就像是在打量什麼新奇事物似的,用那雙血紅色的眼楮盯著羅修。
羅修被嚇了一大跳。
但是他很快地發現這只鴿子只是蹲在那兒,傻乎乎的,就像一只守著雞窩里的蛋的老母雞,它的胸脯毛茸茸的鼓鼓的就好像藏了什麼好東西在里面,並且,這只鴿子看上去似乎完全沒有攻擊性。
羅修從草地上坐了起來,他向著鴿子伸出手,而那只巨大的笨鳥卻在最開始畏縮了一下後,就仿佛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主動迎向了黑發年輕人的手——具體的行為表示為它將自己的喙放進了羅修正緩緩伸向它的手掌之下,不僅如此,它還眨了眨眼,發出「咕咕」地人畜無害的聲音,與此同時,它用自己堅硬的喙輕輕地蹭著黑發年輕人的掌心。
就好像在催促著他快點兒撫模自己。
羅修模了模鴿子。
鴿子又眨了眨眼,鮮紅的眼楮之中露出了奇怪的情緒。
「鴿子先生,你好。」在夢中,因為不用顧忌別人的目光,所以羅修顯得開朗很多,他笑得微微眯起眼,「你的眼楮為什麼是紅色的?你怎麼這麼大?你又在這里做什麼?」
羅修將一連串的問題問出口時,原本並沒有打算要見證什麼奇跡發生——而事實證明,夢境向來是容易給人驚喜的存在,在黑發年輕人將自己的手從鴿子的嘴巴上輕輕拿開的時候,令他難以置信的是,這只本應該只會「咕咕」傻叫的鴿子,居然開口說話了。
「我的眼楮本來就是紅色的,」鴿子居然用人類的語言回答,「我來自眼淚潭,喝過眼淚潭的潭水,什麼東西都會變得很大,我在這里是因為我正在跟別人玩游戲——說起來,你看見我其他的伙伴了嗎?」
「我剛剛到這里。」羅修說,「除了你,我再也沒有看見其他的鴿子了。」
「什麼,什麼鴿子?哪里有鴿子?鴿子在哪里?」鴿子先生眨著那雙紅色的、籃球那麼大的圓眼楮,要知道鳥類的面部表情並不那麼豐富,但是它卻還是讓面前的黑發年輕人意識到它似乎露出了一個被冒犯的眼神,「我才不是鴿子,跟我玩耍的那些人也不是鴿子——他們說,他們來自浮屠羅門院。」
「浮屠羅門?」羅修頓了頓,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你是說,你在跟一群人類在玩游戲嗎?」
「什麼?」鴿子先生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就好像這只是因為羅修問出了一個古怪的問題,「如果你堅持這麼認為的話,那好吧,我大概是在跟一群人玩游戲呢,你要不要參與我們?」
羅修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但是奇怪的是,在他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之前,他點頭了︰「我參與你們。」黑發年輕人輕輕地說。
他看見在他點頭的那一刻,鴿子的紅色眼楮閃了閃——這是一個令人心神不安的發現,與此同時,羅修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是答應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而不是單純地「參與游戲」那麼簡單,他從草地上站了起來——這一次,他卻有些不熟練地踉蹌了一下。
腳下凹凸不平的感覺讓他停頓了片刻。
然後下一秒,他低下了頭,看見了穿在自己腳上的那一雙可怕的、擁有厚厚的防水台的高跟靴子——黑色的靴子一直沒過他的膝蓋,靴子的前面有一大排綁帶斜十字,十分具有朋克風格的那種,而且,這肯定是姑娘穿的鞋子。
羅修心中漏跳了一拍。
他下意識地將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胯部——神奇的是,在這之前他似乎並沒有在自己的穿著上發現任何的不妥,而此時此刻,他卻發現,自己居然穿著該死的黑色裙子,並且上面,還有一個有著波浪形花邊的白色圍兜——
就好像他是一個女僕似的。♀
——他穿著一身像是女僕的衣服!
——姑娘的!
——娘個狗腿的!
身上的一聲女性裝扮讓羅修的頭發都快豎了起來,哪怕此時此刻他在睡夢之中,他也完全沒辦法接受自己這樣雷人的裝扮!他伸手,正想將掛在裙子上的那一層該死的、擁有波浪形花邊的圍兜拽下來,卻沒想到這個時候,鴿子猛地阻止了他——
「你不要月兌下它,月兌下它我們就不會再跟你玩游戲了!」
「這不是我穿的衣服!」羅修瞪了一眼鴿子說,「我穿的可不是這個!」
「可是這就該是你穿的衣服!」
「說得咱倆多熟似的!」
「是不怎麼熟來著,」鴿子先生咕咕地叫了倆聲,那著急的語氣忽然收斂起來,像是發出了什麼愉快的低笑,「但是因為我們剛才發生了那麼多愉快的對話,所以我們現在熟了。」
「………………………………………………」
羅修實在是搞不明白,打從進了浮屠羅門院,他就徹徹底底掉了自己身為正常人的自尊與節操,首先他跟一個瘋女人認真地討論著關于跳蚤的牙齒這類話題,現在在睡夢之中,他又跟一只智商捉急的神邏輯鴿子成了所謂的「大熟人」!
——強調下,還是一只「雌雄不分」的混亂鴿子。
「我是個男人。」
「雖然我是只鴿子,但是我的眼楮沒瞎——你當然是男的,除非你決定再也不要你的小嘰嘰。」
刻薄又任性的鴿子先生諷刺著黑發年輕人,話語之間他它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羅修情不自禁地那該死的高跟靴子跟在它的身後,于是當那只鴿子伸出那女敕黃的爪子,試圖笨拙地從草坪的台階上跳下去的時候,草坪上就有了兩個搖搖晃晃仿佛不會走路的愚蠢生物。
羅修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高跟鞋——他覺得如果自己以後變成了女性崇拜者,那麼一定是從這一刻開始的——能穿著這玩意走路 還昂首挺胸的生物,有什麼理由能阻擋她們征服這個世界!
「我要尋找我的同伴們……」
「你現在應該邁你的左邊爪子了,否則你的左爪子可能會因為踫到你的右爪子然後絆倒自己——就像現在這樣,呃,本來我不想說的,但是看你這麼笨得完全不像是一只正常的鴿子,我決定問你一下,請問你是被眼淚潭的潭水污染的魔族嗎?」
「你在說什麼瘋話?」
「有個人告訴我,如果一只鴿子靠近我的時候它的眼楮是紅色的,那麼它就很可疑了——」
「啊哈,真是可笑,這絕對是我本世紀以來听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鴿子先生一邊在前面走一邊搖搖晃晃地說,「我打賭說出這句話的一定是個多管閑事的婊.子,哦,居然有婊.子教你懷疑世界上最純潔的鴿子,真是他媽的欠.操!」
羅修︰「……」
鴿子先生︰「你為什麼不說話了?」
羅修︰「在感嘆你的純潔。」
鴿子先生︰「謝謝,我也覺得我很純潔。」
羅修無奈,踩著那雙絕對不屬于他的長靴一瘸一拐地跟在那只肥大的鴿子身後,後者一搖一擺地邁著悠閑地步子來到了庭院的正中央——當他們來到那處有華美噴泉的地方,高大的欄桿讓羅修想到了瑪麗蘇姨媽移開時候的絕決背影……正當羅修感慨夢境如此真實簡直跟現實中浮屠羅門院的前院風景同步到了細節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副詭異的圖像——
足以讓普通人頭發都豎起來的景象。
首先,他看見了一群穿著跟艾麗嘉一樣的深藍色袍子的人,他們的發色各有不同,似乎來自不同的國家和地區,但是這不妨礙他們此時此刻正悄無聲息、又異常統一地做成同樣的動作——他們團身抱團,蹲在那依舊還在嘩嘩流淌著噴泉水的雕像下面,當羅修他們靠近的時候,那些人安安靜靜的,就像是……
一大群蘑菇。
「我找到他們了。」鴿子先生撲了下翅膀,壓低了聲音說,「看來他們已經開始游戲啦。」
羅修數了數,此時此刻蹲在雕像下面的,一共有七朵「蘑菇」。
他停頓了一會兒,正準備繼續找出什麼細節——忽然間,他感覺到,蹲在最左邊的那朵「蘑菇」忽然動了動,那只是一個微小的動作,但是因為周圍一切都仿佛是靜止的一般,所以那個人的動作顯得尤其突兀——羅修一個箭步上前,然後一步來到那個動了一下的人跟前——
而令他驚訝的是,當這個「蘑菇人」驚恐地瞪大眼抬頭看向他時,他發現,這個人居然是艾麗嘉。
「是你!」羅修驚訝地微微張嘴。
「是我。」艾麗嘉回答,她瞪大了眼,眼中卻還是帶著微微的驚悚和恐懼,「你還是來了——誰帶你來的,是鴿子嗎?」
原本想否認這個事實,但是想了想後,黑發年輕人還是點了點頭︰「是鴿子。」
「你還是跟著鴿子來到這里了。」艾麗嘉嘆息著說,「哦,真是個可憐的孩子——我警告過你的,我警告過你的——你甚至可以在最開始的時候掏出我給你的牙齒,然後逃離這里,但是現在」艾麗嘉又搖著頭說,「現在,恐怕你不得不加入我們的游戲了。」
羅修莫名其妙——倒是艾麗嘉居然提到了牙齒讓他心跳快了一拍——夢境和現實結合在了一起,這不是第一次,但是他並沒有適應這種感覺,于是,黑發年輕人只是動了動唇角下意識地問︰「什麼游戲?」
「還不明顯嗎?」艾麗嘉壓低了聲音,她顯得有些枯燥的手放在唇邊,做出了個噤聲的動作,緊接著,她用近乎于嘶嘶的聲音說,「我們在玩捉鬼游戲。」
「捉鬼?」
「是的。」艾麗嘉的聲音更低了,以至于羅修這會兒不得不努力湊近她,她依舊蹲在地上,卻抬起手,用蒼白的指尖在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蹲在水池雕像之下的七個「蘑菇人」之中含糊地掃了一圈,「我們之中,有一個人是鬼。」
「誰來捉鬼?」
「當然是驅魔人,是你。」
驅魔人。
當羅修听到這個詞的時候,無法抑制地,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胸腔中猛地跳了跳——那並不是因為任何情緒的跳動,那一刻,就好像是有一股神秘且毫無根據的力量猛地灌入了他的心髒之中。
「捉住了‘鬼’,‘鬼’就會逃走,你就需要繼續去尋找下一個’鬼’。」艾麗嘉聲音空靈,听上去與其說她是在跟羅修說話,更不如說她是在自言自語,「它就在你身邊。」
這種聲音讓羅修覺得不舒服。
黑發年輕人擰起了眉——這一切都顯得太荒唐了,他追逐著夢境,來到這個瘋人院,而就在他踏入這個地方不到幾個小時的時間里,就連他的夢境都變得如此荒唐……就像是一場可怕的瘟疫,而現在,羅修只覺得,打從自己踏入浮屠羅門院的那一刻起,他就被瘟疫纏身。
這感覺讓羅修毛骨悚然。
「我要走了。」就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黑發年輕人站了起來,「我要離開這里。」
「你走不了了——要麼逃,要麼戰,這是一個永恆的選擇題,但‘逃’通常僅意味著戰斗將延遲到別的哪一天,你最終還是要面對的,做出選擇吧,愛麗絲。」艾麗嘉回過頭,看著他說,「你必須要找我我們之中的‘鬼’——這是第一輪游戲,能叫停的那個人不會是你。」
「我不知道誰是‘鬼’,你們看上去都一樣,瘋瘋癲癲的。」羅修不太禮貌地說。
然而艾麗嘉卻仿佛並不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她輕笑一聲,用很不負責的語氣說︰「隨便抓一個,相信你自己,然後你就可以至少暫時地離開這場游戲了——」
羅修皺起眉,他不想理睬艾麗嘉——但是當他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都沒有成功地將自己從睡夢中喚醒之後,他不得不重新回到了這個瘋瘋癲癲的女人身邊——然而,一切都顯得太晚了,艾麗嘉又變成了該死的、什麼都不知道的愚蠢蘑菇,她蜷縮在雕像之下,口中碎碎念著,羅修壓根听不懂她在說什麼,而當羅修跟她說話的時候,她也不會回答。
一切都顯得荒謬極了。
陽光依舊傾灑在羅修身上,然而,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反而隨著時間推移,他感覺就連他自己身上的原本的溫度都在悄悄退散,就好像是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隨時隨地地跟著他,吸食他周身所有的溫度似的。
羅修打了個寒顫。
他看了看四周——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只帶他來的「鴿子先生」,憑空消失在了空氣之中……而他,對此卻毫無察覺!
心中忽然有一個聲音讓他不要再拖延下去——他踩著那雙可笑的高跟鞋,提了提自己的裙擺讓它不那麼礙事,黑色的瞳眸從一群蹲在雕像下面的人身上掃過,然後,在看見倒數第三個中年男人的時候,他的目光忽然停頓了下來——
那個男人看上去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甚至看上去是羅修最不想招惹的那種壯漢——
但是鬼使神差的,羅修兩步向前,從他的身後,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
當他的手放在那個人身上的時候,黑發年輕人驚訝地發現,對方渾身冰冷得可怕,幾乎讓他也跟著打了個哆嗦!
被抓住肩膀的中年男人轉過頭來,在這一刻,羅修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因為他看見了一雙血紅的雙眼,那是與這個皮膚蠟黃的中年男人完全不搭調的鮮艷顏色,紅色充數著他的整個眼眶,他死死地盯著抓住他的黑發年輕人——被人用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盯著,羅修下意識地放開了自己的手,踉蹌著後退了一步,然後他看見,這個中年男人動作緩慢地、就像是一個被牽著線的木偶似的站了起來!
緊接著,變化產生了。
中年男人的皮膚在一塊塊地掉落,那應該是個痛苦的過程,但是那個中年男人的唇角邊卻始終掛著一抹冰冷、飽含著嘲諷的笑容……這笑容,讓羅修覺得膽戰心驚地眼熟!
一個名字幾乎已經快要跳出喉嚨來到舌尖!
——但是就在羅修以為自己就要將那個名字說出來的時候,有什麼堵住了他的喉嚨,羅修發現自己說不了話,他只能瞪大著眼,眼睜睜地看著面前這個中年男人的臉變得血肉模糊,大塊大塊的肉掉下來,血污沾染了他身上的藍色袍子,緊接著,中年男人唇角邊的笑容消失了,因為他的嘴邊也在變形,它變得越來越尖,人類因為牙床變形牙齒掉了一地,它們就像是調皮的彈珠,叮叮當當地掉了一地滾落在黑發年輕人的腳邊——
直到男人的臉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張鳥的臉。
下一秒。
中年男人變了,他的四肢皮膚紛紛裂開,血液紛飛之間,純黑色的鳥類羽毛從他的身上暴露出來,他艱難地彎下腰,將自己長滿了黑色羽毛的手臂和自己掩蓋在袍子底下的雙腿並攏在一起——很快,它們仿佛就真的融化成了一個不能分開的整體,男人的五指張開,尖銳的指甲刺破他的指尖伸出,血液從他的之間低落在土地上,最後,變成了鳥爪的模樣!
與此同時。
羅修只听見了刷地一聲伴隨著皮膚撕裂的聲音,他瞪大了眼,眼睜睜地看著——
一雙純黑色的鳥羽,猛地從眼前這個完全變化了的中年男人背後沖破血肉而出!
那似乎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中年男人仰起頭發出了仿佛來自地獄的悲鳴!
他變成了一只黑色的鳥類。
哦不。準確地來說,是╴口,黑色的、擁有血紅色眼楮的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