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摁下了開關,休息室中的音樂再次響起,當悅耳輕快的歌曲再一次充滿了整個休息室中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恢復了最開始羅修他們進來時候的那副安然的模樣。♀
羅修注意到烏茲羅克的手臂還放在他的腰間沒有松開,這有些奇怪,但是當他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瑪利亞修女和她懷中的艾麗嘉時,他幾乎是立刻明白了男人的手臂為什麼還攔在他腰間的原因——
烏茲羅克的手放在那兒,並不是因為他想放在那兒,只是因為,他不得不這麼做。
羅修在不遠處兩名擁抱在一起的女性眼中看見了恐懼,此時此刻,黑發年輕人很肯定這個可愛的修女大概再也不會想象他是她的那個「人在奧地利、足夠漂亮迷人的大弟弟」,在她們的眼中,他恐怕就是一個瘋子,並且是一個具有攻擊性的、危險的瘋子。
在瘋人院,被劃歸為具有攻擊性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這種事哪怕是腳趾頭也能猜到——這一刻羅修開始後悔自己剛才過于沖動,他回過頭,想讓身後抱著他的男人放開他好讓他證明自己並沒有任何的危險性,然而在他開口之前,卻被男人還帶著手套的手輕輕捂住了嘴——
「什麼都不要說。」男人的嗓音低沉而緩慢,就好像是世界上最優美的低音,「在浮屠羅門,你擁有比你想象的更多的自由——愛麗絲,只要你安靜下來,乖乖地像是一只沉睡的金絲雀,那麼偶爾的沖動和簡單易怒是會被輕易饒恕的。」
聲音不高不低,卻剛剛好壓過了背景音樂,傳遞到休息室內的每一個人耳中。
男人的用詞有些夸張,就好像他這會兒正拿著一本歌劇的台詞照著念,但是當這樣浮夸的話語從這個名叫烏茲羅克的男人口中說出來的時候,羅修卻感覺不到一丁點的滑稽——事實上,就如同羅修之前猜測的那樣一樣,男人的聲音確確實實是具有魔力的,當他的話語說完,甚至是說到「寬恕」這個詞的時候,羅修就注意到,不遠處的兩個女人看他的眼神再一次出現了變化——
是的,現在她們完全放松了下來。
瑪利亞那雙漂亮純淨的眼中再一次充滿了憐憫。
她看上去欲言又止,看看羅修,又看了看烏茲羅克——對于前者,她看上去充滿了虧欠,而對于後者,那便是毫無掩飾的崇拜。
原本趁著這個機會,羅修應該有很多話要說——比如辯白一下自己是多麼的和藹可親溫柔無害,但是當他看見瑪利亞看著他身後的男人的眼神時,他卻忽然覺得對眼前的一切都延誤了起來,于是當辯白的機會就在面前的時候,羅修卻什麼也不想多說了。
他掙月兌了烏茲羅克的手臂——準確地說,是後者幾乎在第一秒就感覺到了他別扭的氣息配合地放開了他,然而還沒等羅修走開一些離開這個幾乎讓他窒息的地方,下一秒,那帶著白色手套的手卻再一次以輕柔卻不容拒絕的力量扣住了他的手腕。
羅修挑了挑眉,抬起頭,對視上那一雙奇怪的異色瞳眸,此時此刻,他一點兒也不意外地看見了在那雙波斯貓似的漂亮瞳眸之中倒映出來的那名黑發年輕人臉上掛著可笑的憤怒——羅修注意到了這一點,于是在他試圖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好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滑稽的時候,他卻注意到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稍稍收緊了一些,緊接著,他听見烏茲羅克的嗓音低沉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他緩緩地說︰「但是,‘提醒’在所難免,寬恕,這並不意味著你就不會因為剛才擾亂休息室的秩序而受到懲罰。」
羅修︰「……」
這個「但是」未免也拖得太長——是在享受某種惡趣味嗎——把人一路連哄帶騙捧上天堂的階梯,再在他一步即將邁入自由的大門時,又將他一把抓回來,告訴他還是地獄比較合適?
烏茲羅克唇角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有那麼一刻,羅修恍惚地覺得在自己面前站著的不是什麼神聖的代言人,而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惡魔︰「還是你拒絕接受懲罰?」
這樣末尾語氣上調的反問讓羅修覺得毛骨悚然。
于是在他的大腦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他的身體已經動了起來,他飛快地搖了搖頭,隨即一身冷汗地反應過來如果剛才他給予了肯定的答案,那麼現在等待他的可能將是更加可怕的下場——
好在他的回答似乎讓面前的男人滿意了起來。
他抬起手,優雅地擺了擺——微微仰起頭通過男人的肩膀看向後面,羅修這才看見這時候有幾名長相凶神惡煞,身穿軍服的男人退了下去——他們就像是凶猛的惡犬,並且絕對不是什麼慈悲的神職人員——他們看上去,至少在半分鐘之前,隨時準備撲上來將羅修撕成碎片。♀
現在他們看上去就像是讓獵物從自己的牢籠里活生生逃走的獵人,各個無精打采失望得很——這一幕讓羅修清楚地意識到,之前的那些話,烏茲羅克並不是在開玩笑的。
乖乖合作,和平萬萬歲。
不肯合作,你絕對不會想知道在你自己的身上即將會發生什麼。
所以當烏茲羅克拉起羅修的手腕,邁開步子將他單獨帶離休息室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發出半句話的異議或者怨言,其中包括當事人羅修自己——他就像是一個傀儡似的邁著麻木的步子跟在烏茲羅克的身後,並且從休息室一直到烏茲羅克的辦公室那長長的一段距離里,他一直在安靜的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遵循游戲規則,收斂起叛逆的反骨……在他成功地做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前,老老實實地待著,保證自己的安全。
羅修想了很多,但是當他來到烏茲羅克的辦公室門前時,他卻無奈地發現——
理想如同一只豐滿的白鴿,現實卻像是一頭瘦骨狼豺的柴狗。
哪怕是這會兒他已經到了boss的辦公室門前,他的眼楮卻還是在不自覺地看著周圍的環境,腦海之中充數著等一下發生什麼的話就立刻逃跑的路線——
事實上,當烏茲羅克推開自己的辦公室門,里面燃燒著的什麼香料味兒連帶著擁有陽光氣息的暖風撲鼻而來的時候,在黑發年輕人那張擁有著麻木表情的腦袋里,他已經翻過了那開滿了野薔薇的圍牆,罵著髒話問候著這個高大的漂亮男人的十八代祖宗,成功從這個足夠把人逼瘋的瘋人院里越獄逃亡。
黑色的瞳眸閃爍著,麻木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婬之後剩下的笑容。
但是這點兒笑容在烏茲羅克轉過頭,用那只沒有帶手套的手觸踫到他的面頰的時候,猛地收斂了起來。
羅修後退一步,卻發現自己的背部整個兒靠在了冰冷的門板上——那扇剛剛才被推開了不久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關上了,看上去甚至還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落下了鎖。
眼中所看見的是烏茲羅克的辦公室,相比起之前羅修做入院等級的那個辦公室,烏茲羅克作為這所瘋人院的主人很顯然在生活上要講究許多,他的辦公桌不比任何富商或者政客的辦公桌來得寒酸,桌面上也擺滿了精致的裝飾擺件,一只擁有整潔羽毛的羽毛筆插在墨水瓶中,看上去簡直像是渾然一體的藝術品。
腳下是厚厚的地毯,柔軟而舒適。
陳列櫃中擺著各式各樣的古董和書籍,羅修猜測他們大概很大一部分和教廷歷史有關。
羅修的目光漫無目的的游走,直到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朝他逼近——那種帶著陌生卻並不令他覺得有排斥的氣息在無限地靠近他,緊接著,他眼前的光整個兒暗了下來——
眼前,擁有著異色瞳眸的男人跟他挨得很近,他低著頭,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幾乎遮蓋去了羅修眼前全部的光明……他的手輕輕地觸踫著羅修的臉頰一邊,只是這麼觸踫著,羅修只能感覺到一個冰冷得不像是人類的手貼著自己的面頰,良久,這才感覺到眼底傳來一陣火辣的疼痛——
羅修猛地愣了愣,背脊僵硬,下意識地抬起手「啪」地一聲拍開男人的手,當那如同火燒一般的疼痛逐漸消失,他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男人似乎是在用手指的指月復摩挲他臉上的那道傷口!
烏茲羅克的手背上立刻因為黑發年輕人不知輕重的一巴掌泛起了一絲紅暈,但是他看上去卻並不在意這個,只是優雅地微笑著,用平和的聲音問︰「臉怎麼弄的?」
「……」羅修想了想,無數個答案在舌尖滾了一道,最後卻還是老老實實地說,「不知道,睡覺的時候弄的,醒來就發現這樣了。」
「真是不小心,如果讓我知道他們今天決定接受一個魯莽的孩子,我會提前讓他們把走廊上所有的利器收起來。」
「……」男人的語氣听上去很認真半點不像是開玩笑,羅修抽了抽唇角,暫時忘記了這會兒自己正跟一個陌生男人獨處一室保持著奇怪姿勢的窘迫環境,他嘟囔著說,「用不著,我又不是白痴,還能在走廊上一頭撞死自己?」
「任何意外在所難免,我必須對你的安全負責,愛麗絲。」烏茲羅克一本正經地說著,此時此刻,男人的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你知道嗎,剛才如果不是我恰巧經過那里,現在你已經被保衛人員摁在電椅上了——在浮屠羅門,被判定具有攻擊性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
恰巧經過?
真的假的?
羅修沒讓懷疑出現在自己的臉上——事實上這會兒他為了掩飾眼底的情緒,甚至假裝自己低下了頭,老老實實地承認錯誤。
直到他感覺到烏茲羅克的指尖仿佛戲耍一般從他的下顎上一掃而過,緊接著,對方用他那只帶著白色手套的手牽起了他的手,將他拉到了一個放在辦公室的角落里的巨大復古拉門櫃子跟前站好……這東西像是一個衣櫃,一個存在在任何古典童話或者古典小說里常出現的那種雕花衣櫃。
羅修抬起頭,有些莫名地看了眼站在他的身邊,笑得堪稱是柔情似水的男人。
「拉開它。」烏茲羅克用不容拒絕的語氣溫和地命令。
羅修抬起手,將手放在了櫃子門把上,那上面沒有上鎖,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感覺到櫃子門因為他的觸踫而晃動——只是稍稍地一個猶豫之後,他猛地一下拉開了面前這扇神秘的門!
伴隨著「吱呀」一聲輕響,黑發年輕人定眼一看,卻在看清楚了櫃子里的東西時,他微微瞪大了黑色純淨的眼,就好像是貓一樣的瞳眸之中露出了一絲絲的訝異,緊接著他皺起眉,連帶著後退一步——
他的背部再一次踫到了屋內唯一的另外一名生物的懷中。
簡單的來說這是他今天第二次主動投懷送抱了。
但是此時此刻,羅修卻顧不了那麼多,他回過頭,看著身後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之中,笑容始終沒有變化的男人——那隱藏在黑暗之中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有些冰冷和興奮,羅修覺得這大概是自己的錯覺,畢竟男人在開口說話的時候,嗓音依舊顯得平和溫柔︰「被嚇著了?」
羅修收回目光,點了點頭,重新看著櫃子門里懸掛著的十幾根調.教.鞭——
它們長短粗細各有不同,從左邊開始往右越來越粗,那是第一層,第二層的話除了粗細之外還有一些長條的質地區別,比如金屬的,塑料的,有一根看上去是完全用荊棘編制的,藤條上面的小刺經過特殊工藝處理過完美地保留了下來。
「總比電椅好上不少。」烏茲羅克伸出手,越過羅修,就像撥弄樂器似的隨意在那些鞭子上一一撫過,「念在你是頭一遭,這一次讓你自己選擇,小小的提示——越細的藤編往往越疼,我相信帶刺的那個你也不會想選,中等尺寸,不起眼的才是最安全的。」
……」好了,你可以開始選擇了,選擇之後將它拿下來交給我,然後月兌下你的褲子,趴到那邊的桌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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