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改變,也許該從這里開始吧。
不論過了多久,藍悅也沒有辦法忘記,那一天發生的事情,清晰到,甚至連棲歸的表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那是獵人考試的第四關,在一個島嶼上。
藍悅遵守約定,因為比棲歸之前先一步走進了塔底,所以登島的牌號靠前一些,記下了自己要奪取的號碼牌,他就在眾人的注視下,堂而皇之地站在登島的不遠處,等著棲歸下來。
感覺離拿到獵人證不遠了呢~藍悅按捺下心底之前的那些想法,在陽光下笑的燦爛。
兩分鐘後,陸棲歸走到他的跟前,帶著他往前方的樹林走去,在兩人的周身都釋放出一個細細的火圈之後,淡淡地說道︰「陸棉的身份被一些人發現了,正在被玩家追殺,藍悅。」
藍悅知道,最後叫自己的名字,只是因為棲歸也希望自己去幫忙。
畢竟,只要過了三秒的緩沖,面對比自己級別低的和十級差距以內的招數都可以無差別反擊,這種能力某種程度上就跟開掛似得。
「棲歸,過了這次的獵人考試,我就有七十五級了。你不會讓我死的,對吧?」藍悅微仰著頭,看著棲歸,只要他點個頭,不管接下來面臨的是什麼,他都會放心地去做。
既然是你的要求,不管是幫誰,都可以。
事實比一開始說的要嚴重的多。因為陸棉是幻影旅團的成員,不知道給哪個玩家打听到了,所以到這一關的玩家異常多,造成了幾乎很多人組團刷陸棉的場景。
棲歸撐死就一個八十級,也不知道是玩家們有默契地找了個無人的地方還是咋的,場面幾乎就變成了可怕的刷BOSS戰。不過這次被刷的人變成了——棲歸藍悅和陸棉。
藍悅的反彈技能放的都想吐,他的血薄,基本上被其他屬性的大招打一次就會陣亡的那種,所以他基本上都是躲在棲歸的火海防御層後面。所幸陸棉在這種時候也體現了他靠譜的一面,精神系攻擊大招幾波過去,就看到一*的白色光芒飛回復活點,當然了,也被判為獵人考試的失敗。
「八十級的排行榜第一玩家倉石棲歸,六十一級的玩家清水久式,以及幻影旅團成員陸棉,真期待殺死他們之後的經驗。」靠在不遠處的樹干上,一個留著藍色頭發的男人看著各種屬性招數滿天飛的一幕,眼神帶著興奮與旁邊人說道。
「老大,論實力,你和那個倉石棲歸不相上下,為什麼還不上?」他旁邊的一個人好奇地問道。
「恩?因為清水久式的反彈技能很棘手,冷卻時間只有三秒的空隙,在那之後他幾乎是無敵的……嗯哼?」說著話的男人停頓了片刻,露出一個玩味的表情。
「我找到了解決的辦法了,準備好藍藥紅藥,上吧。」他打了個響指,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做出這一動作的時候,本來萬里無雲的晴朗天氣,陽光忽然暗了一些。
藍悅就算有棲歸擋掉了攻擊也仍舊覺得吃力,余光瞥到新加入的敵方戰力,藍悅有種起雞皮疙瘩的感覺。領頭的那個就算不是前三也一定是在排行榜上的實力。
才剛這麼想完,就發現頭頂的光線暗了許多,抬頭看去,上方不知何時聚集了一大片烏雲,雲層間翻滾的閃電光是看上去就能聯想到那可怕的威力。
「稀有屬性……雷……排行榜第二的玩家。」藍悅眉間緊蹙,半仰著頭,唇間溢出對這場戰斗的新認知。他看向棲歸,幾人周身纏繞的火焰使得周身的氣流流動速度飛快,空氣中不時響起微小的爆炸聲。
陸棲歸一身簡單的便裝,黑色頭發被周圍的火焰鍍上金邊,額前的黑色碎發下一雙銳利的星眸如淬洗後的兵器,散發的寒光幾乎令與他直視的人皆是渾身一震。
嘖,王霸之氣啊。
頭頂頂著不知道啥時候會劈下來的閃電,幾乎給幾人都造成了沉重的心理壓力。正當藍悅在又一個三秒空隙的時候,頭頂的那大片忽然散發出強烈的金光,一道閃電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朝著他們的方向瞬間劈下——
停留在藍悅視網膜上的最後一幕,是五顏六色的招數朝著自己飛來的景象……
一直到化作閃光飛回復活點,听到耳旁系統提示的掉一級的聲音,藍悅才從怔愣中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掛了。獵人考試也,泡湯了。
一切發生的那麼快,幾乎是一秒鐘,改變了整個世界。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掌心是清晰的紋路,握了握拳,知道這好像是,事實。
確切地說,在獵人考試的第四關,藍悅被一群玩家給打死了。
那個時候的那個場景,在腦海中回放,所有的所有,都像是慢動作鏡頭一樣,使得藍悅能清晰地一遍遍重放那個場景。
雷系大招朝著陸棉轟然劈去,棲歸撤掉了所有的防御,伸手用巨大的火球包裹住了陸棉,而藍悅只能在冷卻的最後一秒里,看著自己被剩下的人用各種疊加的招數招呼,看著自己毫無反抗之力地承受住那些紛至沓來的攻擊。
就算知道這是對方的戰術,棲歸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麼做,一秒鐘夠用來思考嗎?藍悅不知道。他只能用雙眼看到,棲歸在背向自己,伸手護住另一人時的,那種幾乎是拼盡全力的動作。
沒有半分猶豫地,背棄他們之前的全部約定,選擇保住陸棉。
什麼不讓自己死,什麼讓自己留在他身邊,在這樣的緊要關頭,那些話就像是最大的笑話,留給藍悅自己品味。
藍悅忽而打了個細微的哆嗦,一股冷意從全身的每一塊骨頭深處冒了出來,可沒有等他想更多,周圍的一切就逼的他無法再沉浸在剛才的那一幕當中。
復活點,顧名思義,基本上就是如果你不幸砍死了仇家自己也死了,那麼復活點附近絕對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剛才被棲歸或者藍悅自己或者是陸棉殺死的玩家,在看到藍悅之後,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同仇敵愾,抱著要把藍悅砍到刪號重玩的決心,不是大招都不往外放!
接下來幾乎就是系統永不停歇的提示聲︰
「您好,您受到玩家XXX攻擊,血量危險。」
「您好,玩家清水久式已死亡,目前級別︰59級。」
「您好,玩家清水久式已死亡,目前級別︰58級。」
……
反彈技能的冷卻三秒,不知何時變得那樣漫長,惑屬性原本就血薄,除了惑這個屬性,完全沒辦法增加其他方面的屬性值。
于是藍悅就那樣站在原地,毫無任何反抗之力地不斷全身冒著復活的白光,系統的提示聲吵得耳朵都要起繭。
看來今天,真的是要在這里變成一級的節奏啊。藍悅忽略心頭的涼意,目視著遠處像是獵人考試的方向。良久之後,低頭看向游戲頁面,不顧周圍人或是詫異或是無趣的表情,在和倉石棲歸的對話框上打下︰
棲歸,今天這件事,給我一個解釋吧。
在按下發送的時候,發現這句話根本出不去,系統提示︰您好,您通話的玩家不存在。
陸棲歸可能在這種時候刪號嗎?用頭發想都知道不可能。難道他是切換成了管理員的身份?可是,切換一個身份,會否定他的玩家身份嗎?
藍悅腦海中出現一個可怕的猜想,他看向游戲頁面的玩家排行榜,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頁面映在他眼前。
只見第一名的玩家,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叫做暮日蒼河的玩家,後面的屬性備注是雷,級別是……七十九。
倉石棲歸的八十級,已經,不見了。
藍悅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那一瞬間的感覺,心頭涌上無數的想法‘棲歸為什麼放棄玩家身份?’‘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有來找我?’‘為什麼,讓我聯系不上?’
他眼中的光慢慢地暗淡下去,看著天空依舊晴朗陽光依舊明媚,但上一刻他仍舊是這個世界最滿足的人,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所有。
就像個傻子一樣,除了系統的反彈技能自動發作,藍悅在原地站著,一動不動。影子在地上的投射一點點變長,他的級別也越變越低。
棲歸,這一次我還是在原地等你,你為什麼還不來?
棲歸,我說過我不想誤會你,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你肯解釋,我都會去听。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解釋?
不,別說是解釋了,那時候啊,就算是他化成光飛回復活點的時候,他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藍悅唇角彎出一個笑容,嘲諷的意味十成十,被犧牲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不肯相信現實,等著那人回頭找自己。
可是啊,傻也好,不現實也罷,棲歸,我會一直等下去。
「您好,玩家清水久式已死亡,目前級別︰30級。」
啊,原來已經掉到了,三十級嗎?之前和棲歸蹭的級別,一分不少地,全部還回去了。
他留給自己的,除了回憶,還剩什麼呢?
雙腿忽然有些不能行動,藍悅還以為是自己站久了腿麻,低頭看去才發現,是在熟悉不過的黑色紋路。緊接著紋路順著腿爬上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繞上他的肩膀,腳下霎時一緊,眼前黑了一秒之後,景物已然不同。
周圍不再是里三層外三層之前被自己虐回復活點然後又把自己砍掉級的玩家,而是一片靜謐美好的樹林。身旁的樹冠發出輕微的窸窣聲,一個黑色的身影跳了下來,的場露出慣有的危險輕笑,「被拋棄之後打擊太大嚇傻了?」
藍悅輕輕搖了一下頭,閉上眼楮,唇角的弧度上揚,戴上了幾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溫和假面,聲音也絲毫沒有背叛主人︰「是打不過,的場,你腦補能力太強了。」
「睜開眼楮,看著我。」的場不知何時與他之間的距離縮至咫尺,伸手擰著他的下巴,狠勁兒使得藍悅不得不睜開眼。
向來漂亮的眼眸里,含著濃重的自我諷刺,哀傷和隱約到幾乎看不到的希望。就像乞求著眼前一切都是一場夢,只要他醒來,一切都還會像之前一樣。
之所以用盡漂亮華麗的借口,揭掉那些偽裝,都只是因為,他不敢也不願意放手,不願意去相信,棲歸把自己犧牲掉了,為了陸棉。
「喪家之犬。」的場收起笑容,湊近他耳邊,用肯定的語調,就像在宣布一個既定事實一樣,在他耳旁重重砸下四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打算繼續寫的。一想到這個劇情就根本停不下來哈哈哈哈
可是想今天來一發,所以暫時到這里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