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悅踏上了這方本該熟悉卻陌生的土地,爺爺背著手走在前面,花白色的頭發在腦後特意被梳順,但頭頂的位置也只有稀疏的幾縷,挺拔的背影像一顆白楊樹,依稀記得他好像是以前當過民兵,卻又忘了這是誰告訴自己的了。
才從游戲里的山清水秀里走出來,現實中又一樣走進了這樣的大山當中,就好像他與這些山本就該有這樣的不解之緣。
走在沒有水泥的黃土小路上,濺起不高的塵土,不論是什麼顏色鞋邊緣處都會被染上黃色,不過藍悅沒有在意。看著不遠處稀稀落落的幾棟磚瓦房,更遠處連綿不斷的綠色山峰在藍天下劃出鮮明的分割線,他的心情慢慢地放松下來。
北方的室內有暖氣,南方沒有,尤其是這樣偏遠的山村里,所幸現在是午後,因為方位真的算是非常南邊了,氣溫竟然還有些高,一件長袖一件薄大衣完全hold的住!藍悅在心底為自己在上火車之後就把羽絨服收進箱子的舉動點了個贊。
卡其色的大衣敞著,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是一條深色的褲子,腳上一雙同上衣色調差不多的短筒馬丁靴,因為鞋是沒辦法換的所以現在全身上下就鞋最厚,里面加了一層絨毛在北方防寒。藍悅就身著這樣的一套走進了自家的大門。
因為老家家家戶戶都相識,所以大門反倒是木制的,只有半人高,僅僅作為一種形式而已。以為家里只有爺爺女乃女乃的他在看到一大桌子人之後果斷有點兒傻,所幸他的表情一向在外人面前收放自如,反倒是第一時間掛上習慣性的弧度。
「阿伯,這就是你孫子啊?」有人在飯桌前拿著筷子端著碗,用老家話大聲笑著問道。
「恩。」爺爺一邊笑一邊點頭,看著他走到身邊,跟他說了一下最主要需要打招呼的人,他一個個喊過去。
「好好好,阿伯孫子生的好看啊,今年多大啦?」來了來了,小說中出現的一桌子親戚聚會時必問的問題。藍悅一邊笑眯眯地回答一邊在心中默默吐槽。
等到他能真正坐下來吃飯都是五分鐘後了,坐在爺爺旁邊,他悄聲問道︰「女乃女乃呢?」
爺爺開始時沒反應過來,笑著看著他‘啊?’了一聲,他又問了一遍。爺爺在飯桌下悄悄地擺手,小聲說道︰「房里,她胃口不好,吃了一點就回去睡了。」
藍悅了然地點點頭,放下碗筷先走去了女乃女乃住的房間,就在客廳的旁邊一個偏房,三兩步就可以走到。敲了敲房門,藍悅這才推開並沒有鎖的房門,「女乃女乃,我回來了。」用的是家鄉的土話,藍悅站在門口朝著里面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喊道。
女乃女乃似乎並沒有睡熟,听到這個聲音立刻就翻身過來,急急忙忙地想要起身,雙手撐著床語帶激動地說︰「我的乖孫回來了,我家悅悅回來了,好啊,好啊。」
藍悅看到這一幕,說不感動是假的。看到老人本就會生出一些惻隱之心的他在看到女乃女乃這個樣子,急忙上去扶住她,「女乃女乃你慢點。」
女乃女乃握著他的手坐在床沿,手模著他的手臂,一路到手掌,掌心粗糙卻有著溫暖的溫度,就像是對著自己的心肝寶貝一樣。藍悅雖然手臂微癢,也沒有躲開。她的手背皮膚已經發皺了,就算是不亮的日光下也能看到上面依稀有些老年斑,乍然受到這樣的待遇,藍悅有些受寵若驚。
「悅悅啊,吃了飯嗎?」女乃女乃嘴角的笑自從看到他之後就收不起來,那雙有些渾濁的眼中滿是喜悅,甚至有些微的淚光。
「火車上吃了些,不餓。」藍悅笑著搖了搖頭,現在的笑容里不復剛才的形式,滿是真正的笑意。
「去吃點吧,去外面吃點,今天你爺爺新殺了只鴨,去跟他們吃點吧。」女乃女乃輕拍著他的手臂敦促道。
「沒事我餓了會找吃的,女乃女乃你身體怎麼樣?」藍悅不喜歡湊在人多且都貼著不認識的標簽的地方,尤其是他發現飯桌上還有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女生,一邊挑剔菜不好吃還一邊玩著手機抖腿的樣子。
想想都要嚇尿了,這麼原生態的女生哪個研究所放出來的?
「哎呀你爺爺太大驚小怪了,我就是最近干活的時候有時候會頭暈一下,沒什麼的。」女乃女乃擺擺手,顯然不把自己的身體問題太當一回事。
藍悅扶額,忽然有點兒後悔沒有認識點什麼學醫的人,好歹還能問問什麼狀況,主要是現在的網絡太可怕,隨便輸入點兒什麼,沒病都要被查成有病。
「女乃女乃你要多注意身體。」除了這個,藍悅不知道該說什麼。
「高血壓,老毛病啦,沒事的。」女乃女乃反倒是調過來勸他別在意。
藍悅︰-_-|||女乃女乃別逗,為什麼我總有種我才是病人的即視感?
午飯後,那些來湊桌吃飯的鄰居或者是親戚都坐在一起喝茶。品質並不算很好的茶泡出來的茶湯是深褐色的,藍悅拿著小瓷杯坐在一邊,發呆想著其他東西。
一堆親戚在一起的糟糕之處就是,每當你想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待在角落的時候,總有辣麼一些人,喜歡不甘寂寞地挖你出來當話題,就比如說現在——
「阿悅在哪里讀書啊?」有個大伯笑的親切地問道。
于是他的昵稱繼悅兒,悅悅之後,又多出來一個阿悅,請容許他在內心中二一下,人類的創造力有多麼無限從這就可見一斑。
論︰如何玩壞一個名字。
「s省s大。」藍悅雙手捧著那個小小的深色瓷杯,抬頭回答道。
「誒你怎麼去那麼遠的地方?」那大伯露出一個詫異的表情。
「呃,因為那個學校好。」雖然當初報那個學校,是因為某人也這麼報而且順便。
「啊呀,你妹妹在a省那邊讀呢,今年才大一,你有時間教教她讀書唄。」他點了點坐在自己旁邊同樣安靜的閨女,對著藍悅笑出一口大白牙。
不是,專業不同教個啥?藍悅覺得自己微笑的臉有點僵。
「啊……可以啊。」雖然知道這麼說很扯淡但是必須答應下來,藍悅從那個女生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同樣的無奈。
正當那些大人們說的相當興起的時候,之前藍悅在飯桌上看到的那個奇葩女生乍然站了起來︰「手機沒電了,我要回家。」
瞬間收到了一干人等的注視,但她恍若未覺,自顧自看著自己的爸爸。
她爸頓時怒瞪她,接下來就是家庭教育模式。
藍悅借口說東西還沒放,提著箱子按照爺爺說的走到了樓上自己的房間,自家的房子主要構造是磚瓦,不過還有很多木頭,比如說一二層的分隔用的就是木板,馬丁靴踩在上面會發出重重的踩踏聲。
還以為要自己擦干淨也許不知道落灰多久的房間,誰知道小房間的書桌上竟然一手按上去模不到灰塵,藍悅平生罕有的因為親情而感動,就好像生命中一直缺的以為不會補滿的一角忽然就自動圓滿了一樣。
坐在木頭做的花雕床上,藍悅看著窗外,那是一座山,然而讓人眼前一亮的並不是那山長得如何,而是一棵樹,在一片常綠闊葉林里面,唯獨那棵樹是火紅色的,像是一簇火焰,漂亮耀眼地佇立在那半山腰處,綻放著與別處不同的風采。
藍悅忽然就想到了的場靜司,想到了他那時候不知道是什麼的表情,心底浮上一層無奈。其實,兩人心底都清楚的很,對方根本就不可能一直在自己身邊啊。
況且,在遇到的場之前,他就及時懂了一些東西。雖然現在這問題也沒有多大意義就是。
在房間這一待就是一個下午,因為窗外景物格外好看,藍悅發呆發了許久,是那種想到什麼就思考什麼的發呆,時間過的格外快。
到了晚上,氣溫就開始體現它確實是冬季的特色了。藍悅立刻拿出羽絨服,沒錯就是辣麼夸張!山里的冬天可不是鬧著玩的,還好他裝備齊全!
走到樓下一看,很好該走的走了,心情很好。不過白天那個問話的大伯倒沒走,連帶著他的女兒。所以在只剩這麼點兒人的時候,那女生只能對著他展開一個僵硬的笑,喊了一聲︰「呃,表哥。」
藍悅也莫名覺得被這個稱呼雷了一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還是叫我藍悅吧。」藍悅微笑著讓她改口,她點了點頭,笑意終于蔓延到了眼中。
也許是生活經歷相同的關系,他們熟悉的速度簡直跟坐了神八一樣,等到晚餐開飯的時候,他們已經從天文地理談到人文歷史了。不,也許這功勞應該歸功于那女生相當地善于溝通才對。
于是這直接促成了他們第二天組團去山上觀光的決定,當然團員只有兩人。
山路崎嶇,有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路,只能踩前人隱約留下來的那些看不到的淺坑,藍悅這時候相當自覺的走兩步回頭拉她一把。「忽然覺得我好榮幸,居然能感受一把這種身為別人女朋友的待遇啊。」藍汀語對藍悅笑出一個唇角彎彎的弧度,一頭黑發在陽光下閃耀出亮麗的光環。
「想太多。」藍悅看著她,無語地吐出一句話。
「是真的啊,我跟男生都玩的不怎麼樣,更別說男朋友了,今天上次山才知道原來我還是個女人啊。」她站在半山腰處,雙手交叉往前拉,吹著微風感慨道。
這話還真不知道怎麼接下去,藍悅只能沉默微笑。
過了沒兩分鐘,藍汀語驀然轉頭盯著他︰「話說,沒帶水,還能往上爬嗎?」
簡直是個不能更重大的問題!
藍悅otz︰「我們還是回家吧。」
然後藍汀語贊同地點點頭,轉過身,三秒鐘後問道︰「你認路嗎?」
藍悅相當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越過她走到前面,看著他們剛才不知道繞過多少座山,差點給跪了。「我覺得我們這是要掛的節奏啊……」藍悅的聲音頓時很滄桑很絕望很迷茫。
這種在家門口迷路的感覺,不得不說,相當蛋疼。
一個小時之後——拖度娘地圖的福,他們模模索索走回了家,一路上兩人開著玩笑互相鄙視著往前走,藍悅剛踏入家門,正順手依照身高優勢□□了一把藍汀語,轉頭就看見自家客廳坐著一個不速之客。
「你怎麼在這?」藍悅剛才洋溢著笑容和愉悅的臉龐瞬間冷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就是不造你們還在不在……
以及,小小膈應下陸某人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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