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替間,幾個月匆匆過去,沈嫣已經習慣了園里的生活,並有些自得其樂起來。此時她正倚在清風水榭的水亭上偷懶。
七八月間,荷花池里的荷花開得正好,碧葉連天間,紅蓮白荷,盡皆亭亭。臨水多風,當清風拂來,正應了「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之句。
和風送爽,沈嫣愜意的閉上眼,呼吸間有暗香縈繞。果然清風水榭是個消暑的好地方。
「我就說七妹妹是到清風水榭躲懶來了。」六姑娘的聲音傳來,「你還不起來,當心榮媽媽見了說你。」
「誒呀,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閑,兩位姐姐就找來了。」沈嫣睜開眼,就見四姑娘和六姑娘相攜而來。她也不起來,還是懶懶的靠著︰「今天不是放假麼,幾位媽媽都歇著去了,六姐姐還要拿榮媽媽來嚇我。」
第二次放學,沈嫣就去找祖母控訴了容嬤嬤的惡行,說什麼孩童天性不能壓抑,要不阿嫣就不可愛了之類的話。沈老夫人對小孫女向來是有求必應,反正學禮儀也不急于一時,慢慢教就是了。于是,禮儀課在沈嫣的撒嬌下改成了只第一天上課。對于此事,沈琳曾試圖反對,可惜人單勢弱,泡都沒起,就被心疼閨女的吳氏秀眼一瞪,按下去了。
「不拿榮媽媽來嚇你,你且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坐沒坐相,學的儀態都到哪去了。」四姑娘不改訓人愛好,一見沈嫣沒骨頭似的樣子,就說上了。
「好了四姐,難得松快一下,四姐就別說她了。」六姑娘坐到沈嫣身邊,「七妹妹倒會享受,這一池荷花真是美不勝收。」說著也學沈嫣一樣軟軟靠著,又招四姑娘道︰「四姐,你也來呀。」
四姑娘緩緩坐下,輕倚欄桿,意態嫻雅。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沈嫣盯著四姑娘搖頭晃腦。今天四姑娘一身碧色衣裙,裙上繡著精致的纏枝蓮,亭亭如荷花玉立。對著美女,沈嫣詩興大發。
「混說什麼呢?」四姑娘臉上飛霞,如白玉染上了胭脂,更顯得嬌美。她忙轉移話題,「你這句詩,出自哪里?我怎麼沒見過。」四姑娘可以說是才女,除了新詩,只要刊行了,還真沒有幾首是她沒見過的。
「又不是什麼名家大師之作,不過偶然在母親的扇子上見的。」沈嫣暗呼不好,只得搪塞道。一時得意忘形了,都忘了這里是架空。
上學後,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書房找書。沈嫣已經確認了,大燕不是中國史上的任何一個朝代,不過是頗類大唐。這里的歷史在周幽王那里變了,沒有烽火戲諸侯,人褒姒乃是一代賢後,原太子浪花都沒翻起一朵。周朝又完整的持續了一兩百年,才到春秋亂世。大燕大概是處于中國的盛唐時期,所以,有的作品是沒有的,有的作者換了人。在這里,想要當才女的話是很容易滴,只要分清了那些詩作沒面世,剩下的就看你記得住多少了。
「這樣啊。」四姑娘有些遺憾,卻沒有追問下去。
好險過關的沈嫣暗暗決定,努力學習,爭當才女,這樣就算不小心說了陌生的詩句出來,也可以說是自己做的了。括弧︰俺閨女沈嫣同學臉皮有點厚,大家擔待一下。
第二日,放學回家撒歡的沈嫣被告知,她的琴棋書畫老師回來了。
謝玄之,名靈,字玄之,大燕最負盛名的名士之一。目前就職沈家,身份︰沈家幼女的教書先生。
如此名士,之所以在沈家授課全因與沈琳拼酒拼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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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謝二人是好友,倆人因酒結緣。這對朋友都愛喝酒,又都酒量淺薄,然後,大多酒量淺的人,偏又認為自己海量非常。這種心理我們稱之為死鴨子嘴真硬。
沈明嫣剛出生時,謝玄之來賀好友喜得貴女,倆人一道把酒言歡。酒酣之際,謝名士夸下海口,此次必要把沈伯璋喝倒。
沈琳拍案而起,喝不倒又怎樣。
謝玄之豪氣沖天,我把自己抵給你,幫你教女兒。
最後,謝名士真個包袱款款的上沈家教學生來了。
原本,本著不用白不用的心態,沈琳想要謝玄之也教教自己的兒子,謝玄之不干,咱說好了是教女兒。庶女也不行,就教你家的小女兒。
沈琳辯解,我小女兒不是還小嘛。
小?謝名士笑道,咱等得起。
沈琳大悟,原來你是上我家吃白飯來了。
怎可如此揣測我呢?謝玄之搖搖扇子,一派名士風流狀,我這是踐諾。
于是,謝玄之就在沈家住下來了,還親自挑了幽篁里,說是竹子比較配自己。
以上內容來自沈氏夫妻傾情貢獻。渠道︰牆角。
吃了四年白飯的謝玄之終于要上班了。其實大多數時間,謝玄之都雲游在外,偶有回來,也是來去匆匆,沈明嫣都見不到。所以這將是她頭回見到聲名如雷貫耳的謝大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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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攜女上門。
「嫂夫人安好,」謝玄之在門口相迎,與吳氏見禮道。謝玄之一身寬袍大袖的儒服,峨冠博帶,行動間衣袂飄飄,彷如神仙一般的人物。然謝玄之長得不如沈琳的光彩奪目,顯得有些平凡了,他勝在氣質,有一股常人沒有的仙氣。所以說,長得不好不要緊,要緊的是得有氣質。
「玄之不必多禮,」吳氏頷首,「近來可好。我听伯璋說你方從西域回來,旅途勞頓,又煩你教導小女,實是過意不去。」
「嫂夫人太見外了,」說著謝玄之看向沈明嫣,「這就是小佷女了,不錯,看著是個聰慧的。」
沈明嫣行完禮後,正偷偷打量著自己的老師,不妨謝玄之把話題轉向她,嚇了一跳。忙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地走路,一面豎起耳朵听著。
一行人說著話,進了幽篁里。霎時,遍體生涼,暑氣全消。只見,幽篁里內,隱隱白牆黛瓦,幾處欄桿,有一蒼苔小徑,曲徑通幽;而翠干疏影,鳳尾森森,滿目青青;習風過處葉葉相交,細細聲響,脈脈幽香,讓人忘俗。難怪謝玄之說此處配他了。
「她就是小聰明,」說起女兒來吳氏是話不絕口的,「別看她現在乖乖巧巧的,其實皮得很,什麼上樹下河,別人家閨女不做的事,她全干了。」
「小孩子麼,就是要活潑一點才好,要不老氣橫秋的我可不教。」
「哎呦,我得考慮考慮還要不要你這個教書先生了,別給我教出個野丫頭來。」
從吳氏與謝玄之的對話中,沈明嫣再次確認了自家與謝老師的關系真是十分之好呀。
重溫了一遍拜師禮後,謝玄之拿出一塊羊脂美玉,「這是我在西域偶得的一塊璞玉,請人雕琢了,倒也拿的出手,就算是給佷女的見面禮吧。」
「這也太貴重了,她才得了你一塊魏氏的花硯,小孩子沒必要給她。」吳氏皺眉道。魏氏是前代制硯名家,她做的硯台細膩優美,風格靈動,向來為閨中女子所愛,文人雅士也多有追捧,又因為是女子,流出的作品有限,是以千金難求。用做拜師回禮已是太過貴重了,現在又加上一塊美玉。以吳氏國公夫人的眼光來看,這可是難得的美玉,實在是太拿得出手了。
「身外之物而已,」謝大名士豪氣的一揮手,「佷女喜歡就好了。趕緊接著。」
「還不快謝過叔父。」
「謝謝叔父。」沈嫣眉眼彎彎。這塊美玉造型古樸,沒有多余的雕刻,只細細打磨了,顯露出它天然的紋路,細膩雅致,且其入手生涼,是件消暑的好物。
名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名士就是富啊。別看人家布衣淡食,有的還茅檐草牆,其實還是很有家底的,只是沒有黃白之物而已,人家說那叫糞土。
「好,干干脆脆的才像我謝玄之的弟子。」謝玄之一笑,真如月破烏雲,曉花初綻。
晚上的拜師宴,沈琳和謝玄之又喝上了,喝的是謝玄之從西域帶回來的美酒琥珀露。不過這次沈琳三杯即倒,謝玄之半醉,然後酒後吐真言︰「不枉我喝了兩壇子的琥珀露,終于喝倒你了。」
目睹謝玄之此態的沈嫣心中吶喊︰啊,還我的仙人之姿。
自從知道沈嫣順利拜師的沈明達時而用嫉妒的眼神盯著妹妹,時而幽怨的望著謝玄之,搞得沈嫣莫名萬分。
「五哥,你不是不喜歡讀書嗎?怎麼像被拋棄了似的。」沈嫣受不了的問道。
「你難道不知道,謝叔父最有名的是劍法嗎?」沈明達幽幽道。
「啊?」沈嫣陷入腦補中,自己一身白衣飄飄的飛天仙女狀。腦補對象︰電影版《天龍八部》的巫行雲與李秋水。
「口水都流出來了。」沈明達嫌棄道。
「嘿嘿,」伸手抹了把並不存在的口水,沈嫣極度猥瑣的笑了。「五哥,要不要,我求叔父也收你為徒啊?」
「你真的能行?」沈明達很懷疑,父親都請過了。
「我出馬有什麼時候失過手?」沈嫣拍著胸口保證。
「說吧,什麼條件?」為了拜師豁出去了,獅子大開口就開吧,沈明達心痛的想,只要不是要我新得的匕首就好。
「听說哥哥有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嘿嘿。」沈嫣用你懂的,的小眼神看沈明達。
「好,成交。」沈明達吐血答應,小爺我都還沒捂熱呢。是哪個多嘴的,看我不收拾了。
「是娘親說的喲。」沈嫣很得意,不管沈明達的糾結,蹦蹦跳跳的跑到謝玄之面前。
「叔父,你好厲害呀。我爹爹真沒用,喝一點就倒了。」沈嫣偏著頭很可愛的講道,語氣崇拜。
「呵呵。」謝玄之很高興,很得意,不過不知為什麼後背有些發毛,肯定是喝多了。
「叔父這麼厲害怎麼能只有一個弟子呢?再給阿嫣找個師兄嘛。到時候阿嫣去錦繡園了,就沒有人陪叔父了。再說阿嫣一人上課好無聊啊。」沈嫣拉拉謝玄之的袖子,祭出撒嬌**,「好不好嘛。」
「好好好。」謝玄之被搖得有點暈,酒意上涌,「待為師給你找個師兄。」
「叔父看看他怎麼樣?」沈嫣招手叫來沈明達,一手拖過來。這兩年沈明達減肥成功,由小胖墩變身美正太。
「嗯,還不錯。」謝玄之醉眼迷離,看著眼前的小少年,唇紅齒白,努力挺著身子,仿佛這樣能顯得高點。不過,怎麼挺眼熟,好像沈伯璋。
「趕快拜師呀。」沈嫣一戳傻站著的哥哥,太呆了。
回過神的沈明達立馬跪下拜師,「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謝玄之︰……好像我沒答應吧。這是他醉倒前腦子里模糊的一句話。
撒花,沈明達成功拜師。
謝大名士,再次栽倒在酒桌上。
這件事告訴我們︰喝酒誤事吶,切記,切記。
作者有話要說︰傷心,都沒人看
昨晚斷網,好像沒修改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