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的生辰過後就是沈明遠的冠禮。
相比吳氏生辰的隨意,沈明遠的冠禮則顯得格外的隆重。光卜筮就卜了好久,才挑定日子。宗廟也打掃一新。準備好冠服禮器。然後,冠禮前三天,沈琳親自上門,慎重的邀請賓客,這叫做戒賓。
依古禮正賓人選也是需要卜筮的,不過現在就沒那麼多講究了,儉省了好些步驟。但是宿賓和約期還是要的,謝玄之得以好好擺了次譜。而贊者請了沈明遠同窗好友,擯者是自家族兄,沈明達和另外倆個族兄擔任有司。
這里沒有沈嫣什麼事,冠禮是男人的事,想要觀禮都不行,宗廟女子不可入,只有吳氏可以在闈門外參觀受禮。而之後的拜見尊長,也跟沈嫣無關,神馬叫拜見尊長,就是拜見父母,兄姐這些長字輩,小妹妹一邊玩去。
原本興致勃勃的沈嫣當頭被澆了盆冷水,豎中指,赤果果的女性歧視啊。傷心,長幼有序下,小孩子就是沒福利啊。
很快,十一月十三到了。
雖然今天就沒她什麼事,但素還是要早起的。換了青色禮服,去請安。大燕女子禮服形制同玄端,上衣下裳,分兩種,根據身份品級衣裳花紋各有定制。首飾也有等級劃分。沈嫣並無品級,只是一般禮服,用了聯珠寶相花為飾。
來請安的沈晴和沈芸也是同樣的青色禮服。重在參與嘛,就算不能出席現場,換換衣服也是個安慰。
而吳氏的禮服就華麗多了。正一品的國公夫人,在青色的翟衣上可以飾以五彩翟紋九等,也就是有九排翟鳥,倆博鬢上,以花釵九樹,寶鈿九支為飾,很是莊重。
吳氏要去宗廟,老夫人又不待見倆個庶出孫女,于是只有沈嫣一個人淒淒涼涼的去了清平居請安。
老夫人也是一身翟衣,跟吳氏的一樣,但仿佛更加繁復一點。她見了心愛的孫女臉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請過安後,老夫人就叫了沈嫣到跟前說話。
說話間,飯食擺好,祖孫二人一起用了。總不能餓著肚子等嘛。作為沈家地位最尊的長輩,老夫人只須在居室坐等沈明遠來拜。沈明嫣磨磨蹭蹭,不肯離開,就是想待會看看熱鬧。這點小心思老夫人也就由著她了。
正午時分,沈明遠由沈琳和吳氏領著到了清平居。只見他身著外玄里紅的爵弁服,頭戴紅色滾邊的黑色爵弁,器宇軒昂,有著與平日大不相同的威嚴氣勢。沈嫣躲在一旁,很是得意,還不是看到了。
「孫兒子瞻拜見祖母。」沈明遠跪下行禮。子瞻就是他的字。
「好。」老夫人扶起沈明遠。
拜完祖母,又由父母帶著去了明華堂拜見前來的眾親長。這個冠禮儀式才是完成。
第二日沈家大宴賓客。
沈嫣滿身不自在地穿上了吳氏準備的新衣,實在是太華麗了。紫色為底的六幅羅裙上,繁復的纏枝花紋華光熠熠。花色雖多卻不雜亂,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看來賞心悅目,整條裙子華美異常。話說,這是她第一次穿上這樣的華服,小心肝不由得撲撲直跳。
吳氏一身也是一身盛裝打扮,紫色齊胸襦裙,裙上開著百花綴著金蛺蝶,深紫大袖衫繡著暗紋,彩錦瓖邊,外罩一件煙色紗衣,稍稍收斂了點衣裳的華彩,朦朧中更顯華貴。梳著從髻,當中一枚牡丹花型的寶鈿,重重花瓣圍著只小巧的鳳鳥,側戴一支嵌玉雙蝶結條釵,細細垂下朵朵梅花,發上金玉層層插戴。正如詩中所雲︰「玉蟬金雀三層插,翠髻高叢綠鬢須。」
「娘這樣會不會太華麗了。」沈嫣拉拉自己的裙子,問吳氏道。她極少穿這樣艷色的衣裙,感覺怪怪的。「以前都沒這樣穿過。」
「怎麼會,這樣打扮正好。」吳氏有點好笑的看著女兒略帶苦惱的樣子,這丫頭真是不知怎麼說她才好。「今天我們是主人,自然要打扮得出彩。」
「只是有點不習慣。」像家里過節,跟吳氏出門也沒有這麼打扮過。她還沒到可以打扮的年紀,小孩子衣服又沒多少花樣。
「等阿嫣長大了,這樣的衣服得做很多呢。」吳氏模模女兒的臉,「到時候誰也沒有我們阿嫣好看。」
「嗯,像娘一樣好看。」沈嫣點頭。據說小的時候越好看的孩子越容易長殘了,她千萬不要是這樣啊。
見了兩個姐姐,也是一身華麗,沈嫣自在多了。沈晴和沈芸的衣服款式基本和沈嫣一樣,不過她倆的是紅色。
一大早就已經賓客盈門了。宮里的賞賜也高調登場,引來一片艷慕。
吳氏帶了三個女兒接待女眷,母女幾個站在一起活像一個移動寶庫。來客們的衣著相比之下就顯得樸素多了,上門做客自然沒有喧賓奪主的道理。這讓一身明晃晃的沈嫣有種自己是只開屏孔雀的錯覺,實在是太花哨了。不過燕人就是喜歡這種華麗的風格,眼里都是真心贊賞。
幾個幾句開場白說過,女人們就從吳氏母女幾個的服飾說起,聊起了衣服首飾,跟吳氏討論起哪里的首飾做得好,衣服怎樣搭配。夫人們說完衣服首飾,又說起家長里短,重點又夸了吳氏兒女養得好,叨叨自家的糟心事,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八卦。
古代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聊了,基本天天宅在家里,除了修習貴女課程,偶爾有些活動外,就無事可做了。她又不像那些王八之氣的女主,會折騰香皂、玻璃、釀酒、火藥之類的發明創造,還是小朋友的沈嫣同學也不可能去搞神馬婦女用品的改革,所以她無聊透了。因此,對各色八卦那是格外熱愛。一有八卦可听,她耳朵都豎起來了。
吳氏親自招待的都是自家親戚好友,說起八卦來沒那麼多顧忌。往往能听到很多隱秘。
夫人甲︰「知不知道康寧候家的那個傻兒子,前些日子突然好了。」神神秘秘的語氣。
夫人乙快速接口︰「據說不僅好了,還很聰明伶俐,把康寧候夫婦喜得跟什麼似的,逢人就夸。」
「這是怎麼回事?」吳氏很好奇,這些日子忙著大兒子的冠禮,她倒不曾注意這些消息。
「這個再沒有比我更清楚的了,」夫人丙很得意,「還不是為了康寧候的爵位,不知道哪個下的黑手,把衛六郎推水里去了。說來也是因禍得福,救上來後,一場大病差一點就去了,太醫都說沒得救了。哪知道衛家六郎是個福大命大的,居然挺過來了,不僅如此,人也好了。他自己說這些年的痴傻是因為神魂跟著個老神仙學藝,這次是因他病重才放了神魂歸來,這神魂一歸位,人自然就好了。」
此言一出引起驚嘆一片。
「這豈不是好大的造化。」
「當初就算過八字,說是命格極貴,康寧候夫人可得意過一陣子,後來見不過是個傻子,才是沒有人提了。」
沈嫣有點呆,這個橋段怎麼這麼像魂穿呢?難保不是個穿越同胞。不過很少有穿越者這麼聰明,假托神仙授藝,倒像是本土人士的手筆。
想著這件事,沈嫣再也沒有興趣听八卦了。她得想辦法打听打听。
幸好康寧候家八卦多,廣為人知。沈嫣回去問了問紫蘇半夏也就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康寧候是梁老國公幼子,大燕名將,以軍功封的侯,當年也是一時風光無倆。奈何他子嗣艱難,年過四十,妻妾眾人竟無一人有孕。還是得高僧指點,說他早年殺孽過重,須得超度亡魂,多做善事,廣積功德,還有可能得一子嗣。
康寧候夫婦一听,大喜過望,依著高僧行事,終于,康寧候夫人老蚌生珠,四十五歲上得了一個兒子。可惜卻是個傻的,生來就不會哭,七、八歲了還是木木愣愣,話都說不全。失望歸失望,畢竟是唯一的兒子,夫婦倆還是愛如珍寶的,取名為衛源。怕養不大,還起了個小名叫六郎,希望這個名字能夠瞞過勾魂的鬼怪,讓兒子平平安安的長大。
康寧候只當自己帶累了兒子,打定主意想要立這傻兒子為世子,日後娶個妻室,想來也不至于斷了血脈。這個想法是不錯,卻遭到了衛家上下的反對。族里不少人都盯著康寧候的爵位,等著過繼自己家的兒子呢。一听說要立個傻子當世子,那怎麼行?康寧候也是個倔的,拼著與家族鬧翻,面見皇帝,把這世子的位子給定下來了。
這才招來橫禍。衛六郎因禍得福。
真的很像啊。沈嫣躺在床上,心情很復雜。突然知道到一個可能同樣是來自現代的人,說不激動絕對是假的。
而後續更是證明衛六郎穿了。因為一首出自新晉神童衛源的詩——《鵝》,徹底暴露了他。是滴,就是那首著名的「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在神仙授藝的名頭下,剛好的傻子會寫首詩真是在正常不過了。就算做出奇怪的事,也會被供起來吧。古人對鬼神的迷信敬畏,往往不是現代人能夠理解的。
沈嫣糾結了,有一種認老鄉的沖動,可又怕人家是老鄉見老鄉背後捅一刀。
就在她還沒想好的時候,跟這老鄉來了個不期而遇。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真的好難寫,寫了兩天了,
改了好幾次,還是不怎麼滿意。